第173章 生于上京,开窍于北幽
而后,燕京武堂其余的学生们,都在楚夜的带领之下,颔首作揖,异口同声道:
“请将军允许——”
这等声音,如雷贯耳,让入园处的各大武堂学生,俱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须知,在此之前,他们只知燕京学宫的大多数人厌恶曾经嫁做人妇的沈宁。
但他们不曾知晓,许多年前,沈宁是大多数人的信仰。
如骄阳之火。
似破晓之光。
若明月之辉。
唯独不是地上的贱泥。
北幽一战,让多数人清楚,他们的沈宁,曾经冠绝上京的沈家小姐,回来了。
诚然,亦有少部分心有不悦,持不同意见。
叹奈何,这个世道,是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世道,因而只能掀起些许微不起眼的水花罢了。
沈宁望着眼前的许多人,及黑压压的低下去的头颅,眼眸里流露出了泛红的湿意,唇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微扬起。
旋即——
便见她带着子衿的学生们,以同样的礼数回之,垂首道:“沈宁,不胜荣幸。”
陈琼抬起头来,与之相视,面露微笑。
红梅园管事立在旁侧颇为尴尬,酝酿着措辞说:“既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
沈宁浅浅一笑,不再多言,而后燕京、子衿的两堂学生合并一体,入院看梅观阵,感悟武学多变之无穷。
君光祖趁机把二哥君光耀拉到一边,皱着眉问:
“二哥,爹不是让你在家休养,莫要参加红梅园的武学感悟吗?”
“从北幽归来的两堂学生,无人休养,为何我君光耀要特立独行?”君光耀把自己的袖子从弟弟的手中抽了出来,不解地反问道:“我在北幽九死一生,爹有后怕是为父之常情,但我作为儿子,若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岂不是给爹丢脸?”
君光祖的心中多是鄙夷。
太子的青鸾凌空庄上,君光耀在北渊王面前趴着学狗,早就把脸丢光了。
如今这番说辞,实在是惺惺作态。
父亲说过,君家三子,长子君光楣成熟内敛,三子君光祖甚是诡诈。
唯独次子君光耀是个碌碌无为的蠢材,保其一世富贵荣华即可。
从前的君光耀,说不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行事作风,可也没好人的派头,怎么去了一趟北幽,就开始高谈阔论君子之风和战士血性,平白惹人耻笑不是?
“二哥,你难道就没想过,北幽之事,跟她沈宁脱不了干系?”君光祖压低了声说。
君光耀扭头看去,“这话是为何意?”
“她想踩着你们的尸体建功立业,又或许想隐藏沈家罪业。”君光祖还在说。
君光耀往后退了几步,冷笑:“绝无,可能。”
“二哥,……”
“若你喊我来只是想诋毁将军,那就不必再说了,武学感悟何等重要,我还是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如若君光祖亲眼目睹过北幽屠城的生灵涂炭。
看到脚踝只有骨头的少年爬上高楼扬起麒麟旗帜。
看到陈长命战士为了把消息带出去而葬于郊外孤坟。
看到沈宁几次三番视死如归的空城计,看到沈宁枪出如龙浴血而战,斩下百余人敌军的无畏和歇斯底里的喊杀,便不会这般理直气壮当着他的面说出此等叫人寒心的话。
君光耀走了几步停下来。
他回过头看向了红梅树下的弟弟。
“你真该去北幽看一看满城的人血和尸首,看一看三十九军如何守着我们活下来直到他们全军覆没的。”
“光祖,二哥确实不是好人,也非君子,甚至只想混吃等死,过这一辈子。爹打小就不喜欢我,我知道,但今日之我,不再是我,我要带着小胖子他们的壮志,一起活下去。今年的年饭,我要吃个十几碗,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吃饭,也不会一个人过年。”
人总是会在某个阶段开窍。
譬如他,生于上京,开窍于北幽。
随后君光祖便看到他的二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在改变,也有人在成长。
君光耀逆雪而行,如他接下来逆水行舟的人生。
君光祖咬咬牙,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当沈宁给这厮灌了什么迷魂药,过些天就好了,一段时间的热度和新鲜,维持不了多久。
他的这个二哥,一向如此,凡事再是猛烈欢喜,过了几天就没劲透顶,腻得很快。
比起二哥,更让君光祖头疼的是,柳慧不知被何人带走了。
好在柳慧虽然往来解忧楼较多,但也不知多少真实情况,否则就是大麻烦了。
京中暗部,府邸有地宫。
地宫之内,只见几许微弱的光。
柳慧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
不远处的椅上,坐着一个清隽如月的男子。
男子白袍着身,戴着精致好看的面具,增添了一丝若即若离的神秘感,叫人心痒难安,忍不住的多看。
“醒了?”男人问道。
“沈大宗师?”柳慧睁大了眼眸。
“嗯。”
柳慧连忙起身欲要行礼。
男人:“不必多礼,救你只是举手之劳,稍后追风会来给你喂药,休息好了找追风拿点钱就出去。”
好一个欲擒故纵。
以退为进。
柳慧原先还有提防,毕竟沈大宗师和沈宁颇有交情。
如今见沈云没有留她的打算,当下就打消了顾虑。
更何况,君光祖杀她之心不死,沈宁又咄咄相逼。
这上京之大,又何曾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心如凤凰,试想扶摇九天,俯瞰列国,而非像狗一样灰溜溜的回到故乡,做个没出息的女子。
她清楚,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是否腾飞去比肩沈宁的关键。
“沈尊的救命之恩,柳慧无以为报,只想此生给沈尊做牛做马,报答此恩,还请沈尊答应,否则小女子便是长跪不起,跪到尊上同意为止。”
柳慧匍匐在床榻,五官都压了下去,态度很是虔诚。
自从跟在君光祖的身边,她也算是接受了现实的毒打。
纵然心比天高,万不可命比纸薄。
初次交谈,不可狮子大张口吓走了大宗师,当点到为止,再步步为营,徐徐图之,方可成就她柳慧的大业。
毕竟,她是从鬼门关里活下来的人,就连现在,都还是心有余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