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或许,她是被送回了暖福宫?
一只白净如玉的手,忽而自帘内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顺势一拉,他整个人便不由自主扑向车厢。
苏锦遥脸色瞬变,下意识使出千斤坠,想卸掉对方的力道。
哪成想,对方好似猜出了他的打算一般,另一手隔着车帘,运足内力,十成十的印上了他的胸膛。
他尚来不及闭气抵挡,便只觉一股大力穿透心脏,将他重重击飞了出去。
甚至于,那人在松手的一刻,还顺便折断了他的手腕。
苏锦遥狼狈的撞向了后面的宫墙,又跌落在地上。
他仰躺着,只觉体内脏腑剧痛如刀割,数不尽的鲜血,自口中耳内喷涌而出。
模糊的视线中,一道飘逸如仙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漆如玄墨的眼眸中浮起冷星点点,不含一丝感情。
他一手托着黄灿灿的圣旨,含了内力的声音沉沉响起,直绵延传出数里。
连站在远处,亲眼目睹了这场变故的百姓,也都听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天乩楼奉命诛杀乱臣贼子苏锦遥,若有反抗,当场格杀。”
几乎就在苏锦遥遇袭的同时,使臣队伍里除了霍高义以外的所有人,仿佛约好一般,迅速出手,将苏锦遥身边的亲信卫兵,都杀了个干净。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地上早已多了几百具尸体。
霍高义见这里已经没他的事,便趁乱火速躲到了轿子里。
他倒不是怕死,毕竟这么多高手在身边,安全的很。
只是接下来都是江夏人自己的恩怨,他一个大楚人站在这里,难免会引起误会,所以还是躲起来的好。
好可怕的身手。
一帮伪臣面露惊惧,身子不由自主抖成了筛糠。
往日被苏锦瑶誉为精锐,专门从城门调过来以防万一的士兵们,更是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发现,从游击到统领,都已在刚才,无一遗漏的死在了这帮人手上。
更让他们惊慌的是,等他们回过神,自己早已被团团包围起来。
围着他们的,正是之前还和他们同仇敌忾,言辞凿凿苟富贵勿相忘的京师三军。
而观看了整个过程的老百姓,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傻了眼,几乎都忘了反应。
“报——”
一道含着惊恐的声音,由远而至。
“二殿下,不好了,城门已被攻破——了。”
报信的士兵刚刚赶到,便看到了宫门口让人胆寒的一幕。
得!
不用报了。
苏锦遥刚刚缓过一口气,猛不防听到城门失守的消息,当下喉咙里又是一股血涌出来。
他痛苦的咳了半日,终于有力气盯着眼前的人,勉强问出三个字。
“你——是谁?”
目光阴狠,几乎要将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不该是这样的。
轿子里的不是云顼,而是狗皇帝找来暗算他的杀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狗皇帝会玩阴的。
可他自信功夫不弱,想着即便发现不对,也是能抵挡一二,及时撤回来的。
没成想,这个人只用了一招,就重创了他。
刚刚他好像听见,他说什么天乩——
天乩楼?
他的眼神倏然变得震惊起来。
“吾乃天乩楼主!”
那人依旧没收回内力,声音如玉珠般琅琅传了出去。
“奉皇命假扮作大楚使臣,助勤王军收服京师。”
仿佛是在配合他的话一般,那些假扮大楚官员的人,纷纷利落解下了身上繁复的官服,露出了月牙缎的长袍锦带。
个个宛如尘世之外的谪仙公子,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众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副打扮,确定是来杀人,而不是参加什么宴会?
天乩楼主垂眸,淡淡看向苏锦遥,惊如天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陈述事实一般。
“瑞王殿下已率军入城,你——败了!”
败的彻彻底底。
听到败这个字,苏锦遥大受刺激,再也坚持不住,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没几下就不甘的咽了气。
弥留之际,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这天乩楼主就是下了死手,没打算让他活的。
只是,为什么,他会在闭眼的那一刻,察觉出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可惜,无人知道苏锦遥临终之时,还有这么多想法。
看到他死了,那些原本效忠他的士兵如失去主心骨一般,纷纷放下了兵器,匍匐着跪在地上,任由发落。
至于一众被苏锦瑶新册封的伪官,本就是些酒囊饭袋,此刻更是吓傻了眼,有的甚至还想趁着混乱逃跑。
不出意料的,被及时赶到的勤王军抓了个现行。
入城后,苏文渊一面迅速派兵控制了城内各紧要之处,一面亲自登台安抚百姓,捉拿盗贼,制止冲突,还勒令相关人等,立即归还侵占的房屋田产,大程度上杜绝了有人浑水摸鱼。
京城的治安很快得以恢复。
一系列公正严明的举措,让苏文渊的威望,在短时间内达到最高。
京城世家百姓,无一不对其称颂。
当然,大声喊冤的也不少。
虽只有短短十多日,苏锦遥却将京城折腾的乱七八糟。
朝廷原本的政令大多被废除,三省六部文书积压成堆,刑部大理寺监牢人满为患……
更有一些眼皮子浅的小世家,因为之前给苏锦遥交过投名状,担心朝廷事后清算,便趁乱挑唆抹黑,将罪名归咎于朝廷之前的盐铁粮改制……
而最让人气愤的,便是苏锦遥提拔了一大批古家子弟。
这些人胸无点墨,却狐假虎威,强取豪夺,欺压百姓,干了许多人神共愤之事。
对于除了古家以外的三大世家,苏锦瑶许是有所顾忌,没有赶尽杀绝,只是以府为牢,派了官兵把守,禁止其外出。
总之,经此一事,京城元气大伤,各方面百废待兴,急需恢复正常。
苏文渊却并未插手这些政事。
留下顾怿守城后,他就亲自动身去了吕城,迎接圣驾回宫。
不贪名,不越权,度把握的刚刚好。
……
苏倾暖和云顼是藏在马车里进城的,并趁着苏锦遥在宫门口亲自迎接“大楚使臣”的功夫,顺利潜入了皇宫。
宫内巡逻的侍卫比往常少了许多,防守极为松懈。
她猜测,苏锦瑶应该是将大部分人都调去了宫门口。
这也说明对于今日的会面,他其实也是心怀忐忑的,深怕出了什么意外。
只可惜,天乩楼主亲自出手,他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一路上,到处都是兵甲扰过的痕迹,许多宫墙上甚至还有斑驳的血痕。
很显然,这里也曾有过杀戮。
路过的宫人都是行迹匆匆,目不斜视,想来已经见怪不怪。
苏倾暖不免有些担心。
只希望如桑悔道长所言,寒儿还好好的在翠秀宫。
她身形快速在宫内穿梭,许多宫人只感觉一阵风吹过,甚至连残影都不曾瞧见。
当然不会怀疑是有人经过。
云顼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便到了翠秀宫。
同宫内其他地方的狼藉不同,翠秀宫一切如常。
只是安静的可怕。
二人进来许久,竟没碰到一个会功夫的人。
准确的说,是没碰到一个人。
甚至连宫人都没有。
一宫之主的龚太妃,也是踪迹全无。
整个翠秀宫死寂沉沉,更像是一座毫无人气的冷宫。
真正的冷宫。
这让做好准备大打一场的苏倾暖,多少有些意外。
难不成,一整个宫的人,都和初凌渺跑了?
对于龚太妃,她其实并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知她在后宫很低调,鲜少同人往来。
与初回江夏的她,就更没什么交集了。
倒是前朝的龚大学士,一直以来蹦跶的有些活跃。
而如今,龚大学士在松子山被砍了头,而龚太妃,竟也一并失踪了。
“我们去地下那个暗宫看看。”
她拉了拉云顼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寒儿或许还在那里。”
原本她以为,桑悔道长是和龚太妃达成了什么协议,换下了寒儿。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难不成,桑悔道长真的在骗她?
云顼揽过她的腰身,直接从主殿窗户飞出,进入了旁边的东耳房。
暗道的机关,是一尊白瓷彩釉梅花瓶,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
黑黢黢的洞口之下,赫然是一段深不见底的阶梯。
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暗道都要深。
云顼眼眸轻扫,见里面没有光亮透出,便甩了一颗石子进去。
一连串敲打阶面的叮咚声,有节奏的由近及远传出,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整个过程,并无什么机关启动,也无高手埋伏的气息出现。
根据石子的动静,云顼很快判断出了暗宫的深浅。
他给了苏倾暖一个眼神,然后率先向下一跃,整个身影便消失在了洞口。
苏倾暖紧随其后。
台阶虽然修的够长够深,但二人俱是用了轻功,所以不过几个瞬间,便到了暗宫最底处。
落地的一刹那,苏倾暖便大致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陈设布置,同地上普通的宫院差不多,但要精巧许多。
脚下零零落落掉着不少暗器,她猜测,应是之前有人闯进来,不小心触动了机关。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桑悔道长。
因为墙上的机关,都已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残留的痕迹。
她忽而吸了吸鼻子。
有什么味道,似乎自里面传了出来。
淡而若无。
“是血腥味。”
云顼向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里面有情况。
顾不得多想,苏倾暖连忙顺着味道的方向飞掠而去。
云顼立即追上。
随着往里走,鼻端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闻之欲呕。
苏倾暖的脚步越来越快,心底越来越不安。
直到,在最靠里的一间宫室。
她倏然顿住脚步,怔愣的看着前面,令人震惊的一幕。
云顼已经打亮了火折子。
目之所及,愈加清晰可见。
不大的宫室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都身着宫女和内侍的服饰,也有一些是侍卫装扮。
他们的致命伤,都在脖子上。
细而短的划痕,一击毙命。
大部分人的神情都很平静,显然是对方身手太高,他们来不及反应,就已被杀死。
除了,一具更为华丽的年老宫装女子。
她的眼神充满惊恐,与不敢置信。
正是失踪的龚太妃。
苏倾暖只感觉整颗心都在砰砰乱跳,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立即就要冲上去。
云顼及时出手拉住了她。
他走上前,蹲下身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那些尸体,这才确定的向她摇头,“放心吧,寒儿不在这里。”
随着他的动作,苏倾暖也看到了,里面的确没有小孩子的尸体。
她心里默默松口气。
没有寒儿就好。
只是,她眸光重新扫向那些尸体,透着几分怅然。
希望这些尸体里面,没有无辜之人吧!
“伤口细而小,不排除是拂尘所为。”
云顼走回来,嗓音含了几分冰冷,“应该是桑悔的手笔。”
至于初凌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苏倾暖轻轻叹气。
没找到寒儿,她只能先回暖福宫,再从长计议了。
希望青墨他们一切安好。
看出她的担心,云顼凝眉,“桑悔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这个时候,他还不至于骗我们,所以寒儿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是我们没想到的。”
顿了顿,他似有所悟,“或许,她是被送回了暖福宫,也说不定?”
一听此言,苏倾暖思绪顿时明朗起来,当下便拉着他便出了暗宫,匆匆向暖福宫飞去。
因为急着知道里面的情况,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嬷嬷开门,便足尖轻点过高墙,飞掠入院内。
只是脚步刚一落地,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