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什么样的人
封闭的车厢内充斥着血腥气和喘息声。
五分钟前，陈桉源和吴宋黎用外套把晕过去的陈灿灿捆了个紧实，一人一下给他塞进了后备箱。
然后陈桉源负责开车，吴宋黎坐在副驾驶座，和他们来时一样。
吴宋黎紧闭着双眼，嘴唇毫无血色，止不住地抽着气。陈桉源一边开车，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鲜血淋漓，身上的衣服几乎没留下一处干净的布料，隐约可见一些狰狞的伤口，随着呼吸带来的起伏而愈发明显。方才她还能跟着如此高速地跑回城门，所以陈桉源没太在意，现在一看，吴宋黎受的伤极其严重。
这种时候，也确实只能送回自己家，让云幼来治疗了。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陈子龙已经打了一晚上吴宋黎的电话了，从九点多到现在，吴宋黎的手机就一直是关机状态。
陈子龙的手机都快打没电了。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刚要摁下备注为吴宋黎的联系人时，却鬼使神差地，摁到了陈桉源的电话去。
待他回过神来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对面传来了一个极度沙哑的男声，但陈子龙还是能够听出来，这是陈桉源的声音。
陈子龙寻思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回家路上。”陈桉源回答。
“我现在能去你家找你吗，有点事情来着。”
陈桉源侧目，与早已睁眼的吴宋黎对视了一下，电话接通的时候就开了免提，吴宋黎轻轻地对他颔首，陈桉源了然，答应道：“好，那一会在我家见。”
电话挂断了，陈桉源问：“你不担心一会陈子龙见到我会和二灿一个反应？”
吴宋黎冁然而笑，本来她五官端正，笑起来也好看，可如今满脸是血，这一笑，倒有了几分将士英勇赴沙场的味道：“不会，陈子龙冷静多了，不像他就只欺负老实人——何况你们还有三年日语生的情义在呢。”
陈桉源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吴宋黎这话说的还真没错，高中那会，陈桉源和陈子龙那英语成绩差的能把英语老师给逼跳楼了，最后迫不得已学了日语，谁曾想他俩在日语方面天赋异禀，简直就是天生的大佐，日语又是老师单独开小班，以至于这两个人即便选科天差地别，也仍旧每周都见面。
一想到过去，陈桉源就难免有点伤感，叹了口气，也不愿意再接吴宋黎的话，一脚踩实了油门，开向自己家。
陈子龙和云幼相对无言了半个小时，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和美女相处的时间也能这么难熬。
云幼这个人性子古怪无比，喜怒无常，高中那会就没什么玩的好的朋友，但是因为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反而被老师当成了宝。
但是每次一想到她在生物学方面卓越的研究成果，陈子龙也就恍然大悟了，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嘛。
他坐在沙发上，感觉什么姿势都别扭，被眼前这个女人盯着，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他最痛恨的学生时期，被老师盯着不能搞小动作的时候。
直至那救命一样的敲门声响起，他比云幼更快一步，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打开了厚实的防盗门。
先是看见了狼狈不堪的吴宋黎和陈桉源，还有他们身后拖着的陈灿灿。
然后是陈桉源蓝色的双眸。
“你怎么了陈桉源？你们俩刚才去哪了？”陈子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关心他们的话语，一时半会忘了自己是要来质问他们执行者身份的目的，愣了半晌，才又生硬地问，“二灿怎么了？”
陈桉源张了张嘴，喉头干涩，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遂让吴宋黎来回答：“一会再说你没看我都快死掉啦？”
陈子龙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让他们进来。
云幼一看见吴宋黎就皱眉：“你这一身算了，跟我来！那什么，陈队长，麻烦你给这俩家伙煮点东西吃！”
陈子龙应了一声，就赶去厨房开火了。
陈桉源颇为疲惫地安置了一下陈灿灿，然后瘫坐在沙发上，盯着此时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子龙的背影，鼻尖发酸。
吴宋黎的话说的真没错。
半个小时前。
见陈桉源不接话，吴宋黎也不觉得尴尬，半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别说，当了这么几年老师，书可能教的不怎么样，但人真是见得多了去了。”
陈桉源听见吴宋黎突然笑了一声。
“你知道吗，二灿和子龙这两个人真的是两个极端，二灿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也不懂得照顾人，做事总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做了，等到最后担不起责任的时候，就得找咱们几个帮忙”
“但是子龙不一样啊。”
“这家伙看着大公无私的，但心里装的无非还是咱几个，总把我们当小孩看，他太把朋友和兄弟当成生命的中心了，就是个妥妥的老实人，要不是这么任劳任怨地给人给人家当垫脚石，就他这个业务能力，怎么说现在都得准备接手副所长了，还至于只是一个小小的特案组大队长吗？”
陈桉源还是没答话。
吴宋黎又睁开了眼，斜着睨了陈桉源一下，最后说道：“咱们打个赌吧，我赌回去之后，看见你的眼睛，他绝对会先关心你怎么了，而不是想着怎么把你抓起来，带回拘罪所去。”
吴宋黎赌赢了。
陈桉源抹了把眼睛，收回了视线。
他记得以前陈子龙只会煮泡面，后来他爹出了车祸，直接成了昏迷不醒的半植物人，他妹小了他将近十岁，为了照顾妹妹，他才开始学做饭，学着照顾人，到了现在，也总是在照顾着周围的其他人。
“嘶你轻点，轻点轻点，哎哟！”
云幼忍无可忍地将吴宋黎撒好药粉的伤口迅速包扎了起来：“你能不能别闹腾了？真是你们这是去城外给感染者咬了？”
“哈哈哈”吴宋黎打趣道，“何止，我们还遇上感染者们的正规军了。”
“你说什么？”云幼一愣，“你没在开玩笑吧。”
吴宋黎嘻嘻哈哈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是语气听起来还有些欢快：“骗你做什么，我还见到萧虞了。”
云幼沉默了下去。
“哎，云幼，”吴宋黎再次开口，“你答应我件事吧。”
云幼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吴宋黎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
“帮我把二灿体内的那东西也彻底去除吧。”
云幼包扎完毕，开始缓慢地收拾着工具：“吴宋黎，当老好人是最没意思的事情。”
“我知道，”吴宋黎闭上了眼，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这不是当老好人，只是”
“别支支吾吾的，有话就说。”
“哎呀。”
“只是这群孩子们一腔热血，以为自己是在当末日之下保卫家园的英雄，换做你也不忍心看见吧，遭受痛苦这种事。”
“如果我告诉你，执规馆的目的远不止于此呢？”
吴宋黎突然抬起头，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