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琼华攥着信纸, 双腿僵硬的站着。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让人震惊。
她久久难以回缓，远处突然亮起火光烟气。
“着火了, 御殿着火了, 殿下还在里面！”喊声由远及近不断传来, 惊醒了愣怔的琼华。
她抬首往御殿方向看去，果然见那处火光蔓延照的天际都发着红光。
这样大的火, 若是人在里面，怎么能活命。
琼华来不及反应，拔腿往那边跑去。
她前脚跑离行宫宫门，祁衍之等人后脚就到了。
“主公, 沈执放火自焚，公主似乎也往着火的方向去了！”下属向祁衍之禀告。
祁衍之神色猛地一变, 当即翻身下马。
他人翻下马，突然心口一痛，单膝跌在地上。
祁衍之一手攥着心口, 一手拭去唇畔血迹，凝眉压抑心头痛意，吩咐手下人道：“快！派人到公主身边, 保证她的安全, 告诉她，我稍后就到。”
下人不敢稍停，疾奔入内，祁衍之掌心紧攥, 握成拳头撑在地上起身。
赵耀被他安排从行宫正门而入，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下属，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体状况, 不敢贸然上前。
祁衍之有个毛病，战场上受了伤，从不肯让手下人扶起，总是自己强撑着站起。因此，即便眼下已经下了战场，他不吩咐，这些属下也不敢动作。
另一边，琼华已经跑到了御殿前。
她气喘吁吁跑到这里时，另一个人，刚刚爬进御殿内。
是宋怜。
宋怜一身血色，挣扎着往御殿内爬去，琼华慌了神，跑过去想要拉住她。
“火势这般大，你往里面去作甚，快，跟我出去。”琼华焦急的拉住宋怜。
宋怜却挣开了她的手，明明一身伤痕的人，不知怎的，有了那般大的力道。
“他在里面，他在里面……”她说着这句话，手指向里面指去，不断往里爬去。
琼华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瞧见了御殿龙椅上，已然被火烧晕过去的沈执，他身上还插着一只匕首。
那样子，像是已经死了。
琼华整个人呆愣住，再如何听人提及沈执人在火中，都及不过亲眼所见的场面。
即便沈执千恶万恶，即便他再如何的罪恶深重，即便琼华再恨他，可是，他也是她多年来视为至亲的“兄长”啊。
琼华还未回神，宋怜便已再一次往殿内爬去。
宋怜的动静让琼华稍稍回神，眼瞧着宋怜不断往里面爬，她再一次拉住她：“我知道，我知道他在里面，可是宋怜，你不能去送死……”
宋怜声音沙哑，眼神决绝，同琼华道：“您不明白的。”
琼华确实想不明白，沈执待宋怜如此恶劣，宋怜怎么就还是如此执着。
最终，宋怜还是挣开了琼华。
她艰难到了沈执身旁，攥着他的衣摆起来，凝望着他心口的那把匕首，而后，倒在了他膝头。
琼华望着倒下的宋怜，泪珠跟着滚落下来。
火势愈发的大，隐隐有将整个行宫烧尽的势头。
祁衍之的人赶到，眼见火势极大，都来不及和琼华提及什么，便将她带了出来。
祁衍之见到琼华时，她整个人恍如失魂。
“琼华……”祁衍之握着她的手，不断摩挲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琼华脑海中不断闪现方才沈执和宋怜的身影。
她低头，泪珠不止。
祁衍之抿唇，将她整个抱在怀中。
琼华的手抵在祁衍之心口，她攥着他衣襟，哭的歇斯底里。
“祁衍之，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琼华口中的他们，不只是沈执和宋怜。
还有十八年前的先皇后，一年前的先帝……
她的亲人和“亲人”，死了……
祁衍之轻抚着琼华背脊，试着安慰她。
琼华的泪水始终不止，祁衍之轻叹了声，低语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沈执作恶多端自行不义才落得这下场，他死了，也算是给你九泉之下的父皇母后一个交代。”
祁衍之说的，琼华都明白，可再明白，人心都是复杂的。
她恨沈执的所作所为不假，可是，这些年来的兄妹情谊又何尝不让人痛心。
……
一场大火将金陵行宫烧的一干二净，连带着属于大周的繁华旧梦悉数翻篇，长江南北掌权的，再不是旧日大周皇族。
三日后，春末的一场雨水洗净了大火留下的烟尘。
尘埃落定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不知那位前朝的公主，何时会遭了殃。
而被议论的琼华，此刻正坐在即将离开金陵的一道游船画舫上。
“主子，宋侯爷到了。”
琼华从水面上回过神来，无声轻叹，继而道：“请他进来吧。”
宋陵掀帘而入，恭敬屈膝行礼道：“臣宋陵，拜见公主殿下。”
琼华轻笑了声，瞧着宋陵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她摆手让他起身。
亲手给他倒了盏茶，启唇道：“前朝旧梦都已成空，昔日的公主再不复以往，舅舅日后唤琼华就是，公主之称，不必再提了。”
宋陵淡淡扫了眼周围，见画坊内并无旁人，才低首同琼华道：“前朝不曾成空，公主的母族尊荣仍在。只要您肯留在祁衍之身边，何愁来日尊荣？”
可惜，琼华不肯留。
她坐的这只画舫，便是去往琼州的。
此次离开，她大抵毕生都不会再离开琼州了。
宋陵话落，琼华摇头笑道：“舅舅言重了，祁衍之是什么人，您也是知道的，他若是会因为做什么，便不会骑兵反叛了。”
宋陵也跟着笑，却是在笑琼华。
祁衍之确实不会为了琼华放弃骑兵，可眼下，他命不久矣，人死之际，一切的决定，都难以预料。
眼下他决定扶宸儿上位，可一年时间，若是琼华不在祁衍之身边，难保他不会为此心寒，择了旁人，那是宋陵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无妻无子，族中也无人，余生期许便是琼华的骨肉，他长姐的后辈坐上龙椅，他绝不允许旁人登位，更不允许在宸儿登基前，出任何差错。
“琼华，舅舅已经将妍儿和怀儿接到了长安，听舅舅一句劝，安生呆在祁衍之身边一年，一年而已。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