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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陆白(十二) 第二顶貂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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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其实是很不错的一天。

    军中的将士原本以为要继续攻打长安城, 不错,攻城自然是有奖赏的,可也要死人呀!况且将军也没说给出多高的犒赏,再况且长安城这十几年里风霜雨雪, 没少被往来牛鬼蛇神祸害, 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都在各自地盘儿上盖坞堡去了, 谁会把家底放在长安?就算是抢也抢不到多少钱哇!

    这么想一想, 将军下令原地扎营待命,士兵们就很高兴了。

    他们忙忙碌碌地给伤员包扎伤口, 再在这片被反复践踏过的原野上寻觅些新的村庄来搜刮, 最后悠然回到营中时, 竟然还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有那样的一个大美人!竟然进了将军的中军帐!

    ——有多美?!

    ——那脸,那眼睛,那腰!

    ——不止,不止!

    ——对了!还有那衣裳!还有那明晃晃的珠子!

    他们夸张地比比划划,用贫瘠而粗俗的词汇去形容那个光耀动军营的美人。有些人听完之后, 就进营去各忙各的了;有些人却继续盘桓在营门前,和毗邻韩遂兵马的其他军阀的士兵聊起来。

    成公英回来时, 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贾诩和马腾苦留他, 但被他坚决地婉拒了,不仅婉拒,而且在他登上马车, 驶离那两人的目光后, 还语气极为严厉急促地要求车夫用力鞭打马儿。

    “快些!再快些!”

    马车快, 就颠簸,一个被劝了许多酒的人,竟然也能惨白着一张脸, 忍着上下颠簸,风驰电掣地冲进韩遂的中军帐,还吓了韩遂一大跳!

    这位老谋深算的军阀跳起来想掩盖住面前那两个被他比较了半天的东西,但成公英一眼就看到它们了!

    “主公!主公!”他连连跌足,“主公何其——!”

    他满腔的抱怨和急切随着喉咙里涌上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倾泻在韩遂那张虽然旧了些,但保养得很精心的地毯上。

    主公的脸绿了。

    比起成公英,陆白一行回城的路就走得很从容。

    她们行走在长安城外的土路上,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腥味儿,秋草泛着黑红的瘢痕。

    可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或是怵然,她们看惯了,连神色也不改。

    “女郎若是来讲和,一顶貂蝉冠也就罢了,何必给他两顶?”有很亲近的骑士发问。

    “一顶是谁的?”

    “那自然是韩遂的。”

    “两顶呢?”

    骑士皱起眉。

    马腾的?那肯定不对,马腾现在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朝廷这边的“自己人”,还立下了救陆白的大功,他的貂蝉冠不必从韩遂手里接过。

    成公英的?韩遂哪个兄弟子侄的?

    也不对,还有一群跟着韩遂的军阀都没拿到貂蝉冠,他断然不能——

    给那群军阀呢?

    那倒是很对劲,可是,多出来的貂蝉冠只有一顶啊。

    有另一侧的骑士不明所以,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女郎今日为何这般郑重打扮呢?”

    女郎穿得那样娇美,浑然不似平时朴素而利落的装束,进了西凉的军营,被一双双贪婪垂涎的眼睛盯着看,讨厌极了!这群骑士护卫她入营时,一个个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好不紧张!

    陆白听了,摸摸自己耳畔的明珠。

    “这个么,”她说,“也是貂蝉冠。”

    成公先生被扶下去醒酒了,吐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可能需要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有仆役捧起貂蝉冠,有仆役搬动案几,还有仆役卷起那张脏了的地毯,努力地往外抬。

    韩遂站在帐篷外,抱着胸,歪着头,像个真正的西凉老革一样在那里不知想什么的时候,有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了。

    有客至。

    ——不速之客。

    来的是成宜,也就是弟弟昨天刚死,儿子还被扣在陆白手里,下面还有三个孙子既没了妈,这下也可能没了爹的那位倒霉爷爷。他紧挨着韩遂的营地安营扎寨,士兵们自然是最早听说那么个光艳迫人的女使者进了韩遂军营的,于是成宜也就顺理成章第一个跑来了。

    连素服都没脱。

    倒霉爷爷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握住韩遂的手,还不待韩遂开口,那张方正而粗糙的脸就皱成一团,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听说陆白来将军营中——”他颤声道,“将军可有我儿消息哇?”

    韩遂被他紧紧握住手,一刻也不能挣脱,脸上想挤假笑就很不容易。

    他努力地转过头去,想用眼色示意那群还在中军帐门口里出外进,蠢驴似的仆役赶紧进帐,可一个普通的西凉人有可能残暴,但很难特别机灵,何况这是一群西凉人,更何况哪怕是装腔作势的韩遂,也没有认真将自己的仆役往世家大族那个方向培养过呢?

    忠心,勤快,老实,这不就够了?至于机灵?反正都是身边干杂活的,谁要他们机灵啊?

    所以有人接收到他的目光,但没懂,就歪着头看他,还有人干脆没接收到他的目光,依旧沉浸在这点杂务中,但终于还是有机灵的人。

    那个捧着貂蝉冠的仆

    役不仅接收到他的目光,还很天真地捧着手里的宝贝就跑过来了。

    “主君可有事唤小人来?”

    韩遂很尴尬,但倒霉爷爷不尴尬,倒霉爷爷的眼睛直直地钉在那顶貂蝉冠上。

    看看面前这顶,再看看几步之外的那顶,半晌才将目光收回来。

    “将军,我儿何时可归啊?”

    将军尴尬地张张嘴,“陆氏女为我等军威所慑,开城不过须臾几日罢了,成公切莫忧虑太过才是。”

    他说完这话,似乎是想要表露自己的磊落,又笑呵呵地指着那顶貂蝉冠,“成公请看,她若不是惧了,怎么会将此物送出呢?”

    成宜的眼睛却没有再看向那两顶做工精细考究,造型庄重典雅的头冠。

    他直勾勾地盯着韩遂看。

    “将军啊,”他说,“我弟已战死军前,我怎能不忧啊?”

    他这样说着,一边说,那双眼睛里又流下浑浊的泪水,紧接着,他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从心里呕出了血!

    弟弟呀!弟弟呀!那是他从小带着长大的弟弟!他那个弟弟最是勇武,也最是憨厚,他是个实在人!韩将军说冲锋,他就带头冲上去了!

    他死了!可他死得英雄!死得磊落!死得令人敬重!他听韩将军的令而死,他死而无憾!

    还有儿子!成宜原本想要捧着金帛去见陆白,求陆白放儿子出来的,只是韩将军为他好,怕他也被陆白的鸿门宴干掉,所以才这样大动干戈,集结了众人来打长安——现在可好了!陆白求和了!不仅求和,还亲自跑来见将军,这是何等的折节,何等的卑微,既然这样,那他成宜就要声泪俱下地求一求将军了!

    “将军!将军!”他老泪纵横,“我全族上下,皆仰赖将军,我儿的性命,也交在将军手中——将军哇!”

    韩遂被这小老头儿死皮赖脸地抱着,就有点站不稳了。

    因为韩遂不是个笨人,听得出这小老头儿没有一句在说那顶貂蝉冠,可每一句都在说那顶貂蝉冠,口口声声都是成家对他信任,为他付出,甚至连儿子色胆包天跑去骚扰陆白都成了他的锅!

    既然是韩遂的锅,那他成家折了人,自然要用貂蝉冠来赔!

    讲道理好不好!明明他韩遂是来救他们这几家不成器的纨绔的!

    可貂蝉冠一送来,什么都变了!

    最要命的是,韩遂没办法将另一顶貂蝉冠赔给成宜——因为成宜跑来,只是因为他离韩遂的军营最近,不代表别人不会跑来!

    更不代表不跑来的人就没听说那两顶貂蝉冠!

    成公英头晕目眩了很久,只能躺在那里,任由仆役们折腾他,折腾着折腾着,他也就怀着满腹心事昏睡过去了。

    他的梦境是混乱的,像是分裂出许多个走向,在他脚下蔓延开来,可没有一个走向是美好的,那里都充斥着血腥的屠杀与卑鄙的背叛,而他只能站在这无数走向的路口,愕然而恐惧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痛苦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有个被光笼罩的人向他而来。

    那人走近了,秀丽明艳的五官,以及头上庄重典雅的貂蝉冠,一并清晰展露出来。

    成公英很想说点什么,但陆白已经十分熟练地用匕首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就是这样从梦中惊醒过来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但韩遂的军营依旧热闹。

    有牛肉的香气,有筛酒的声音。

    有车马在辕门前一辆接着一辆,排起了长队,每一辆马车都带了百十个亲卫跟随,每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都穿着与天气不相符的厚重衣服。

    他们都在呵呵地笑,但有的人不怎么习惯这个穿法,火光下的衣服就被勒出了里面甲片的形状,韩遂上前迎接时,罩袍缝隙里的铠甲也在反射着幽幽的光。

    有粗野的玩笑声自中军帐传来,立刻就有人夸张地哈哈大笑,亲亲热热。

    成公英站在自己的帐篷前,站在火把下的阴影里,无言地注视着这做作而危险的一幕。

    他想起那个梦。

    那个梦很对,他想,那第二顶貂蝉冠,本就是陆白为自己准备的。

    而她已经伸出了无形的手,准备将它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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