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眠
白业背着书包,慢慢地走着。
他的前方50米左右走着一位少女,那是白业的同班同学,王安斐。
他们走在一座桥上,旁边有零星的车飞速的驶过,带来一阵阵混着烟味的风,桥下曾经是一条大河,现在河水快要干涸了,河的两岸石头和杂草密密地长着,只留中间还有河水奔流,远方的天空是浅紫色带着橙色的,有几片云在他们头顶飘着。
白业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这时了,王安斐是校里有名的美女,在班上也是颇受追捧的。只有这时,他才能和王安斐进行一场单方面的约会。
白业很满足这样和女神接触的方式,但谢煊在听到自己兄弟的表现之后笑了不停。
“白业,要不是你这次又是全班第一,我都想拖你去医院看看脑子了。”谢煊那时坐在课椅上,细长的手指转着笔,右腿不羁地搭在左腿上。
“你如果去追她,她会答应的,你信不。”
“我知道。”白业右手撑在谢煊椅子上。
“那你真应该去看看医生,”谢煊翻了个白眼,摆摆手,示意让他走。
白业挺无语的,这大傻逼骂了我就想让我走,那不可能。
“砰”的一声在下课时间的高三的教室里很是突出,几乎所有人的头都转了过来,只见班里有名的拽哥谢煊同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竖着中指对着他的好哥们白业。
沸沸扬扬的笑声中,白业走向自己的座位,但鬼使神差的,他转过头,表面上是回头看谢煊,实际眼神却飘向王安斐。
王安斐的座位在窗边,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转头起着谢煊的哄,她只静静地翻着一本书,这时候一束阳光轻打在她的手边,她看着桌上的一团光,伸手抓了抓,抿着嘴唇笑了。
白业突然想起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那天,他早早报了名。谢煊早上睡过头了,白业对此丝毫不意外,于是他准备随便找个教室等谢煊。
他是从教室后门进去的,那时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少女,她懒懒的趴在椅背上,黝黑的发丝散在背后,看到白业进来她只是抬了下眼皮,随即又软软的趴下了。
白业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的很快,但他什么也没说,随便找了位置坐下,打开了手机在交流软件里嘲讽起了谢煊。
谢煊:“你有事儿吗?”
后来,少女成了他的同班同学,白业知道了她叫王安斐。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今日的单方面约会也到了尽头。白业走到了桥的尽头,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王安斐要左转,而自己要右转。
“唉。”白业最后向左转头,想再看看女神。
照往常来说,王安斐应该走出大约30米了,而今天,她走的格外快,已经到了大约100米的地方,那里是一个观景台,比旁边都高一点,许多人喜欢在这里扶着栏杆拍照。
王安斐正扶着栏杆,这时一只燕子飞了过来,王安斐抛出了些东西,那燕子飞的很快,好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白业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拿出手机,点开相机,调节放大功能。
王安斐的身影在手机镜头里越放越大,她白皙的脸庞越发清晰,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滑落,白业一惊,急忙按下快门,正要注意去看那是什么。
“砰”白业抬起头,一个优美的弧度在他眼里滑过,空中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少女洁白的皮肤在晚霞下格外美丽。
白业只觉得自己的心骤然停了一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观景台。他扶着栏杆,只能看见殷红的血缓缓从石头缝里渗着,他的视野突然模糊了,因为他意识到。
少女永远长眠于此了。
王安斐一直都知道白业走在自己身后。
白业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他在班里的人气很高,以一双含情眼迷惑了不少少女,这之中就包括了王安斐的几个姐妹。
王安斐喜欢白业,这情绪应该是从见到白业的第一次开始的。
那天是报名的日子,学校要求学生和家长都要亲自到学校来。但王安斐是一个人来的,在得知必须需要家长陪同后,她自己找了一个阴凉的教室等着父亲。
白业在走进教室之前敲了敲门,王安斐趴在椅背上,听见了敲门声,但她没有动作。
少年没听着动静,就推开了门,推开门的瞬间,金灿灿的阳光紧随着少年踏进了教室。王安斐不自觉抬起了头,看见了少年,少年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金黄,一只眼被阳光映得熠熠生辉。
王安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她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低了头。
后来,少年成了她的同班同学,王安斐知道了他叫白业。
但有一次小姐妹问着自己:“诶”,小姐妹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飘着浮红,“你喜欢白业吗?”
“没有。”王安斐笑着说道,她笑起来时微抿着嘴,看起来像是春日里的一朵白色雏菊。
王安斐喜欢白业,但她又不敢喜欢白业。
从王安斐有记忆起,王安斐总是看着父亲对母亲大喊大叫。那时母亲喜欢抱着小王安斐很久很久,直到小王安斐感觉到背上不再有温热的液体打着。
后来,父亲出现在小王安斐的视野里的次数少了,那时王安斐常常看着母亲对着手机那头低低劝说着,手机那头是父亲熟悉的咆哮。
王安斐很喜欢那段日子,那些时候母亲的身上没有那些吓人的淤青,但母亲看着渐渐长大的她,眼中总是有着欣慰又担心的神情。
直到王安斐十五岁那年,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突然推开了家门,看见了正在梳头的王安斐。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着拿出了手机。
母亲听着声响走出来就看见了打电话的父亲,母亲踌躇着走过去,随即她听见了什么。
“你疯啦!”王安斐从没见过那么歇斯底里的母亲。
父亲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打着电话。母亲大步走了过去,去抢夺父亲的电话,她没有成功,反而被父亲拖了出去,随即,父亲关了门。
小王安斐听见了母亲的惨叫,这声音持续了很久,接着,声音渐渐弱了。
那晚母亲抱着小王安斐,直到女孩在女人的臂弯里睡熟。
后来王安斐就在父亲的安排下转进了一所私立高中,在转学的前一天,父亲给了她一张男生的照片。
不到一周,那男生追求起了王安斐。
“记住让他拿出那张纸。”父亲嘱咐着王安斐。
纸拿到了,那是与父亲公司有关的合同。
王安斐冷冷的看着合同上的字眼,拿出手机拍了照,然后把合同恢复成没有打开的样子,交给了父亲。
王安斐在拿到合同的那天回了家,见到了久违的母亲。
母亲那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拥抱女儿,只是楞楞地坐在沙发上。
电视的声音不怎么大,王安斐只是听到了零星的几句,好像是某个公司破产了,老总带着全家自焚。
王安斐从那天起就没有见过那个一得空便紧紧跟着自己的男生了,那个拿出合同的男生。
之后的几年王安斐辗转于各个私立高中,王安斐很聪明,她从看到照片的时候就知道了父亲的心思。
但她只是完美地扮演着提线木偶,被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安排着。
王安斐总是睡不好,她经常做梦。
梦里是蔚蓝的无垠的海,她溺在海水之下,又咸又涩的海水灌入她的嘴中。随即她被拎起,她被掐住了后颈,歌声就这样从她的喉咙中流淌,无数看不清脸的人痴迷地靠近她,紧接着,殷红的水渐渐上升。
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冷漠了,王安斐知道,但她伪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王安斐一直是优秀的演员。
于是王安斐看着自己最爱的母亲,在时间的流逝里如暮年的花朵一般,慢慢凋零。
那天的天空是阴沉沉的,母亲从据说最灵验的寺庙里祷告回来的路上,被疾驰的汽车带走了生命。
那天是王安斐18岁生日,又是一个照片上的男生为王安斐庆祝着生日。
王父并没有隐瞒王安斐的心思,他眼中的女儿异常乖巧,于是王安斐在派对散场后便得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不要太伤心了,安斐。”王父眯着眼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出乎王父意料的是,王安斐并没有表现出来许多悲伤,可这反而令男人惊慌,于是男人赶紧中断了目前的计划,让王安斐转入了下一所高中。
在那里,王安斐遇见了白业。
少女的一颗冷漠的心脏开始了跳动。
可王父没有沉寂太长的时间,又是一张照片出现在王安斐的眼前。
照片上的少年一双含情眼格外动人。
王父看着女儿像往常一样,看了照片便没有出声了,松了一口气。
王安斐看了照片后把头转了转,她那时坐在车上,正好透过车窗看见了一只燕子。
少女浅浅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