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饿了吗
黄昏的时候,穆富飞从生死线上挣扎了出来。她手脚恢复了知觉,身上也恢复了温度,裹着厚厚的棉被盘腿坐在炕头,擤着鼻涕,打着喷嚏,看着阳间的平静,恍如隔世。穆富飞终于感到了远离死神的轻松,仿佛已经轮回转世了似的。
田峰和白孤烟讲着雪崩,像吃海鲜似的,津津有味的讲着死里逃生的惊险。重生的幸运让他们非常兴奋,那碟仙的阴影似乎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脑后。只是一提起南坡艾和单诗乌的死,仍然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女人突然走了进来,进来的特别突然,就像是从天而降,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猛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袄棉裤,头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头巾,脸上的表情很僵硬,用哭和笑混合的声音说道:“饿了吗?”
其实田峰吓了一跳,但是出于礼貌,他没敢大惊小怪,只是好奇,那女人的脚步为什么那么轻,就像是飘进来的一股青烟。田峰的五官也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是啊,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那女人没有理财田峰,就像没听见田峰在讲话似的,两眼直勾勾的注视着白孤烟,注视了好半天,才突然蹦出来一句:“我去做饭去。”说罢转身,静静的走出了房间。
穆富飞看了看田峰和白孤烟:“她是谁呀?怎么像神婆似的,感觉好可怕。”说话间,穆富飞又转向白孤烟:“她一直盯着你看,你们以前认识吗?”
白孤烟努力的想了想:“我们不可能认识,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就想哭。”
就在大家感到奇怪的这个工夫,鲍树走了进来:“你们一定是饿了吧,再等一会儿,晚饭很快就好。”
田峰多嘴跟鲍树打听:“刚刚进来的那个人是你的邻居吧?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可能有点失礼了。”
鲍树一愣:“我邻居家没有人啊,入冬之前就住到南方亲戚家去了。怎么?刚刚有人进来过吗?”
鲍树的话音刚落,那个中年女人又出现了,从厚厚的棉门帘里面钻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
不可否认,那猪肉炖粉条的香味确实很诱人,就算是鬼端来的也无所谓了,引得田峰和
穆富飞直流口水。
鲍树啊呀感叹了一声,赶紧接过猪肉炖粉条放到炕桌上,低声对那个女人说道:“大嫂你怎么过来了呢?”
那女人淡淡的回答说:“你家灶台上煮着饭,你也不在旁边看着点儿,都快炖糊了,我过来看看。”那女人说罢抬起头,继续注视着白孤烟。
鲍树赶紧给那个女人介绍:“哦,这是我从山里带回来的几个客人,他们正好赶上雪崩,挺危险的,我就把他们拉回来了。呐,这位大哥叫田峰,还是个博士呢,挺有学问的。那俩妹子一个叫穆富飞,另一个叫白孤烟,也都是大学生。”
那女人仍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白孤烟,她的视线,似乎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白孤烟的脸。看着看着,那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总之,那女人看着白孤烟,语气温和的说道:“饿了吧孩子,我给你包饺子去。”
白孤烟很激动,不知不觉落下两行无声的泪花,哭的好委屈,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觉得心里面特别难过。
田峰和穆富飞已经三四天没吃过东西了,注意力全在肉上,一点儿都没注意到白孤烟的感受,只是随口客气了几句:“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哈。”
等那个女人出去之后,鲍树才叹息一声,坐在炕边儿,指着那个女人的背影说道:“那是我的大嫂,唉,是个蛮可怜的女人。”
田峰饶有兴致的凑到鲍树身边:“哦?说来听听。”
鲍树不慌不忙的叨咕起了家常:“我的这个嫂子娘家姓李,名叫李汉英,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她跟我大哥感情不错,有个漂亮的女儿。那丫头名叫鲍小英,从小就漂亮,跟朵花儿似的,平时出来进去的,村里男女老少都得多看两眼。就因为那丫头,大家都管我大嫂叫英娘。”说到这里,鲍树顿了顿,然后才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小英三年前死了。”就说了一句“死了”,鲍树的话就停住了,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屋里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反正呢,田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敢问,只是隐隐约约的感到有些神秘。
不知怎的,鲍树似乎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房间,于是一拍大腿忽的站起身,对大家说道:“你们先歇一会儿,我去厨
房帮帮忙。”
鲍树出去了,田峰仍然关注着那一盆猪肉炖粉条,他向窗外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进来,然后,赶紧从盆里面捏起一块猪肉,塞进嘴里,这种偷吃的行为,田峰只有在上小学的时候干过。
然后看了看穆富飞和白孤烟:“你们不来一块吗?倍儿香。”
“我们才不偷吃呢。”穆富飞仍然保持着矜持。
一块肉吃下肚,不仅没饱反而更饿了,于是田峰又拿起一块,看了看大家:“那我再来一块。”
穆富飞随口就是一句:“你自己吃吧!”这个时候,穆富飞才发现白孤烟没有说话,苦着脸很伤心,她以为白孤烟是因为之前的雪崩而难过,于是双手搭在白孤烟的肩头,侧着脸看着白孤烟:“哟,这是怎么了?那么伤心啊。我们这不都活过来了嘛,应该高兴才对,呐,笑一笑,一会儿就吃饭了哈。”
正如穆富飞说的那样,饭菜很快就上齐了,还炸了一碟花生米当下酒菜。英娘没有再进来,直接回家了,只有鲍树陪着他们一起吃。
穆富飞终于可以放下矜持,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此时此刻,就算是有一头牛她也能吞下去。她平时不喝酒,但是这个时候也跟着咋起舌来。白孤烟也是如此,虽然一脸的多愁善感,但并不影像她的食欲。
这样的吃法似乎有些尴尬,所以田峰就一边吃,一边跟鲍树瞎聊。
鲍树吃的不多,只是喜欢喝一口儿。酒喝多了,话也就多了:“俺之前也在城里打工,扫马路的。城里跟俺们这儿可不一样了。就像现在这个天儿,伸出舌头都能冻上,但是城里的丫头,上面穿着貂儿,下面光着大腿,愣是一点儿都不冷。俺在城里当环卫工的那些日子,老开眼了。”
“那后来咋不干了呢?把家搬到城里去多好。”田峰说道。
“不行不行,那地方根本不是给咱呆的。”鲍树咂了一口酒,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喷着花生的香味继续说道:“后来遇上个命案,还是我亲手报的警呢。命案啊,死了不少人,弄的我老是做噩梦。不行不行,城里人套路太深,不适合咱,俺就回老家来了。”
死里逃生后的第一顿晚餐,绝对比田峰想象的要丰盛,鲍树很朴实也很爽朗,他们一边吃一边聊,愉愉快快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