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鬼雾
白山村，位于长安县东北边角，其地势偏僻，三面环山一方靠水，除偶尔经过的船只外，村子与外界相通的方式只有一条翻山越岭的羊肠小道。
村中了了五十余户人家，皆以种田砍柴，捕鱼打猎为生。时光的痕迹在这里，显得并非那么明显。
村东头的王家，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杆早就熄灭的旱烟袋，面色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时已入夜，点点昏黄的灯光透过糊在茅草土坯房小窗的草纸，照在只剩王老汉形单影只的院落，显得格外寂寥。
忽而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传来，王老汉闻声，拧成一团麻花的眉头倏然解开，一路小跑到门前，一边解着门栓一边高声说道，“二狗，找到了小？”
王老汉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一脸戒备的看着站在门外的一对青年男女，试探性的问道，“两位，可是走错门了。”
“这位大叔。”两人中的男子向其施了礼后说道，“我兄妹二人，前往长安县投奔亲戚，此间天色已晚，还望能借宿一宿。”
来人正是前往参加升仙大会的韩烬与岑青娥，两人从庆平县出发，轻装简从，两日的时间，行了一百五十余里。却不想过了长安县后，数十里毫无人烟，直至日落西山，才看到一处不大的村落。
王老汉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先见两人所穿衣衫轻薄绵密，针脚细不可见，又见其一脸从容之色，全无背井离乡的窘迫与不安，当下心里便有了底，“这两人哪是什么投奔亲戚，分明是少爷小姐私奔。”
王老汉今年五十有八，而今虽然一副黄土粗岩之相，但年轻时候，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俊后生，他虽不识字，但却尤好听那些个儿女情长的杂剧。每逢挑柴到县里，都要雷打不动的去到勾栏听书，听到富家千金委身穷酸书生，在丫鬟家仆相助之下得成美眷，数他欢呼雀跃之甚。
若是往日，瞧见这一对璧人借宿，王老汉必定喜不自胜的迎接进来，说不定还会将自己藏在炕底，只有小孙子哭闹才会掏出一个鸡蛋尽数拿出，给他们做一盘拿手的山野菜炒鸡蛋。
但今日，却是有些不同寻常。
原因无他，王老汉的小孙子，因一时贪玩，误入山上迷雾之中，儿子儿媳与村里人上山寻了已经整整一天，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心急如焚之下，他也便没了这个兴致。
“不方便。”王老汉回答的直截了当，当即便要把门关上。
“大叔。”伸手将门把住，在王老汉怒气至脸之前，迅速从腰间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子，先是其眼前晃了晃，而后硬生生塞到他手里。
那锭银子足足有十几两重，就算王老汉一家在地里将锄头抡的冒了烟，没个十八年年也攒不下这些钱。
“这这这”感受着手心里沉甸甸的分量，王老汉话都说的不利索起来。攥紧了手中银子，他瞪大污浊昏黄的眼睛问道，“都给我么？”
“怎么，大叔嫌少？”韩烬似笑非笑的回道。
“不嫌，不嫌。”王老汉强忍着小孙子失踪的焦灼感，勉强笑了笑，而后打开门，将韩烬二人迎了进去。“乡野村舍，简陋的很，不要嫌弃。”
“大叔言重了。”韩烬由其引着，到小院正屋内坐下。“大叔宅心仁厚，我们兄妹二人，焉有不忿之意。”
韩烬的话传到王老汉耳中，一时令他羞愧难当。
“两位还没吃饭吧。”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王老汉连忙走进内屋，取出一盘窝头与几碟咸菜，“穷乡僻壤，又过了饭点，将就一下。”
岑青娥见此，眉头一下皱起来，她是大家小姐，生来便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些东西。礼貌的将窝头与咸菜朝韩烬那边推了推，岑青娥说道，“哥哥先吃吧。”
韩烬也不客气，拿起窝头咸菜便吃了起来，一脸满足之相让岑青娥看的又笑又气。后来索性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一个窝头还未吃完，被王老汉虚掩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哪个龟孙”王老汉见状，刚要发火，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冲进来，一头钻进其怀里。
“我的小祖宗！”王老汉看着自己怀里那个像只大青虫一般拱来拱去的小黑娃。先是使劲拍了几下他的小脑袋瓜，而后又像是怕打疼了一般，用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使劲在上面蹭了几下，“你还舍得回来。”
“爹。”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随后一名身穿粗布棉衣，满身寒气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可让人一顿好找，明日拿几个鸡蛋，送到帮咱们寻山的秦二哥家”
中年人的声音倏然而止住，他的目光停留在端坐在低矮的木凳上，俏生生如夏花一般的岑青娥身上，“这，这位姑娘是”
韩烬大声咳了一声，以表达对中年人将自己忽视的不满，快速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后，他站起身来，朝着中年人及紧跟其后进到屋里的一名妇人说道，“我兄妹二人，因乱前往长安县投奔亲戚，夜路至此，想要借宿一宿。”
“这”中年人看了王老汉一眼，目光中隐约带着几分埋怨。
不等他开口，王老汉一把揽住其手臂，将自己儿子拉到内屋，两人虽是在窃窃私语，但却被韩烬与岑青娥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之后，中年人从内屋走出，快步凑到韩烬身边，一脸讨好之相。
似乎是有些嘴拙，他连连张嘴，但有些木讷的大脑却总也想不到能与韩烬搭话的只言片语。
韩烬看出了中年人的窘迫，便先起话头说道，“风高月冷，大哥方才行事匆匆，是什么去了？”
“嗐，还不是因为这龟儿子。”中年人没好气的在小黑娃屁股上来了一下，“这小兔崽子，去哪里玩不好，偏偏往半山腰那片鬼雾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