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精神病人
而我们，只对他姑妈孙玉兰跟他们一家的关系感兴趣。
孙才山告诉我们说自从他父母去世后，他姑妈见他们可怜，经常来看望，凡事也总会照顾他们。
傻狗抓住机会，把他的一番话做了总结，说：“你前面说你妹妹辍学后，只做了两年的售票员，之后你父母相继去世，而你姑姑孙玉兰又是在这个时候，频繁的出入你家，对你们兄妹二人今后的生活表示关心，那么，你妹妹孙才彩之后的工作，也一定是你姑姑孙玉兰给她安排的了？”
孙才山的额头上开始发亮，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粗，傻狗的话音刚落，他就急忙开口解释：“是是是，你们都了解了。但这事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没想到姑妈会给她介绍那样一个工作。”
傻狗依然用那种凶猛的眼神盯着他。
孙才山看了看傻狗，又看了看我，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像之前说的，已经掌握了所有的事情，还是在蒙他，但是话已经出口了，他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就是···就是在临市的一个发廊里，给人洗头、按摩什么的。”
虽然孙才山说得隐晦，但他的意思我们也听明白了。惊讶之余，我在心里算了一下：“那时候你妹妹还没有成年吧？”
孙才山忙不迭的点头，说：“没错，不过也快了，快了···”
我盯着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的孙才山，想起昨晚孙玉兰的前夫卞大海说过，孙才彩年纪轻轻就得了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就开口问他：“你妹妹在几年前，突发了精神类的疾病。她是不是因为不堪这种生活，才会发病的？”
“我妹妹···”孙才山刚要开口说话，我就看到在他身后那扇，关闭的屋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头发散乱、睡眼朦胧的女孩子，一手扶着半开的房门，一手耷拉在身旁，站在门后，目光呆滞的盯着院子里的三个人。
孙才山听到了响动，连忙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他的妹妹孙才彩，正站在门后。
孙才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的对他的妹妹呵斥道：“你不是吃了药睡了吗？现在起来干什么？去！回去睡觉去！”
孙才彩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歪着头，盯着他哥孙才山的脸，看了又看，呆滞的面容上，表情突然丰富了起来，眼珠也快速的转动着，她又来来回回的把我和傻狗看了好几遍，异常兴奋的问：“这家里来客人了，也没人跟我说一下。”
她说着话，开始用手忙乱的向后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边梳理，边开口说道：“你看看，我这刚起来，头发都没来的及梳呢？管他呢，先就这样随扎起来吧。”说着，从抓着头发的那个手腕里，拉出了一个黑色的头绳，动作熟练的在头顶上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然后，孙才彩又转身回到屋里，也拉出了一把椅子，放到了傻狗旁边，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傻狗看了一眼我，脸上的表情挺耐人寻味的。遇上这种事儿，我也只能对他点了一下头，以示鼓励。傻狗无奈，把椅子悄悄往后挪了挪，拉远了跟孙才彩的距离。
我跟傻狗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精神病人，听着她刚才逻辑清晰的话语，觉得她刷新了我们以往对精神病人的认知。不过，从孙才山话里话外，不难看出，也许现在的状态，是她刚吃了药的缘故。
自从孙才彩坐下后，孙才山就一直让她回去。谁知她一听见他说话，就像被点着的炸药一样，把椅子一拉，面朝他哥坐着，声音立马高了好几度：“我告诉你孙才山！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家、这个房子都是我挣的！盖房子的时候，你连个屁毛都没出！要不是我出去卖！挣出来的钱给你花！就你这个样！还盖房子呢？连个厕所你都住不上！”
说着话，孙才彩眼圈一红，眼睛里泪光闪烁，再开口时，明显带着哭腔，但她声音的音量，却是有增无减的，她继续对孙才山说：“孙才山！我现在告诉你，你给记清楚了！你老婆也是我出的钱才娶进门的！你儿子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掏的！现在有外人在了，你给我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不是你问我要钱的那一会儿！”
说着，孙才彩的声调一变，学起了她哥说话的样子：“‘哎哟，才彩，给我点儿钱吧，家里没钱买菜了。’没钱买菜，那就不吃！就让你吃白米饭去！一天就会跟女人伸手要钱花！像你这号人就该饿死！你就得饿死！孙才山！你给我记住我今天的话！”
总感觉得她这样，才有点儿符合人们心目中，对精神病人的印象。
听着那连珠炮似脱口而出的脏话，怕她再样下去，情绪更加激动，我就笑了笑，看她穿的单薄，说：“你冷不冷，今天有风，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听到这关心的话语，孙才彩更加兴奋了，她大笑了一声，说：“我不冷啊，这天哪来的冷呢？不信，你看！”
说着话，就伸手抓住傻狗的手腕。而傻狗就像被烫了一下，“哎哟”了一声，差点儿跳起来。
孙才彩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说我不冷吧？”
孙才彩收回手，转着眼珠，盯着我和傻狗看了又看，问：“你们今天来是问我姑的事儿的吧？”
说完，又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说：“你们是不是想着我傻？跟你们说吧，我是个神经病，但是谁说神经病就一定是一个傻子？告诉你们吧，你们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我知道的，你们都不一定知道呢？”
我密切注意着孙才彩的精神状态，带着小心，斟词酌句的问她，关于孙玉兰她都知道些什么。
这不提孙玉兰还好，一听到“孙玉兰”这个名字，孙才彩立刻又激动了起来，她破口大骂道：“我跟你们说，她死的好！她早就该死了！现在才死就算是便宜她了，早几年就该死了，我爸死的时候，她就应该跟着一块死了就对了！就她那样还能死到祖坟地里？被野狗撕吃了就对了！应该连她那张脸也吃了，看见她就恶心。”
一旁的孙才山听不下去了，他大声的制止道：“别说了，那是咱姑呢！”
傻狗看了我一眼，我对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暂时不要插话。
孙才彩一听这话，就更激动了，她提高音量，继续骂道：“还姑呢，就她那种人就不配当人家的姑！哪个当姑的把自己的侄女往那种地方带？哪个当姑的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让自己的侄女去打胎的？”
“咱姑那不也是为你好吗？你还没结婚呢，就带个孩子，以后不好找婆家的。”孙才山无力的辩解道。
“对，就是为我好！你们都是为我好！那在医院打胎的时候，碰见个熟人，她把嘴闭紧就行了嘛，那么贱的把什么话都跟人家说。我在外面做小姐的事儿，不都是她说出去的？我人都没到家呢，全村人都知道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骂我呢？你怎么不去骂你姑孙玉兰那个贱呢？就会骂我，就会骂我···”
说着说着，孙才彩又哭了起来。
孙才彩自己哭了一会儿，把泪一擦，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她对我说：“你别听我哥的话，他说的好听，什么带着一个孩子对我不好的，我是他妹妹，他主要是嫌自己脸上不好看，还说什么我带着一个孩子不好找婆家。”
说着说着，孙才彩把头一低，一脸娇羞的对着傻狗笑：“我跟你说啊，其实有一个男孩特别喜欢我。我们俩是同学，他家离我们家没多远，他经常来找我，给我买零食。后来，他家里人知道我俩的事儿了，不同意。谁让我们家穷呢？我出的这些事儿，估计他还都不知道呢，也没个人跟他说说。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听说他现在还没有结婚呢。你说都二十五、六岁了，还不赶紧找个媳妇。”
她又转头，看着傻狗问道：“你说，他不会还在等我吧？”
傻狗只能尴尬的笑笑，又慢慢往后挪了挪，也不说话。
孙才彩又把头一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半空，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听话，怎么不赶快找个女的结婚算了？还等我呢。”
孙才山听着自己妹妹的白日梦，只是低着头，撇着嘴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