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无挂碍之境
“爆炸了?”太宰治立刻反应了过来,“里面还有人吗?”
既然咒具已经被拿走了,那么里面的研究人员恐怕也凶多吉少。
“没注意。”草野花梨诚实的说道,“我进去看一下,等等哦。”
她握着电话向里走去,浓稠的咒力顺着怀中的碗倾泻而下,隔绝仍未熄灭的火焰。
半倒塌的房屋内部,能看见的大部分是已经被破坏掉的实验柜、试管和未知的装置,倒在地上的人大部分是研究人员,穿着白色的衣服,身体或脸部有明显的弹孔痕迹,大概是被枪杀的。
他们的部体被火焰烧掉了,已经干涸的血液凝固在地板上,呈现出褐色的痕迹,在烈火的衬托下令人心生畏惧。
散落的资料顺着风飘向草野花梨,草野花梨顺手捞住了一张,扫了一眼,沉思了起来。
是前几年的研究报告,上面画着简略的咒具形状和拆解的相应分析,没头没尾,却足以证明这个针对咒具的实验已经持续了很久。
原本产生嗡鸣的碗现在乖乖巧巧的待在她的怀里,并没有给出第二次提示的意思,草野花梨也只能猜测是刚刚的实验产生了什么不妙的东西,让自己的咒具进行了一次响应或者共鸣,现在被带走属于强行打断的情况,因此又失去了咒具的踪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咒具很有可能处于半崩溃状态,不尽快找到会引起更大的乱子。
谁把东西藏到这边来的,也真是非常能给咒灵添麻烦啊。
草野花梨再次向里走,试图搜寻到其他的线索。
空气中是浓烈的焦糊味和压抑的烟尘味,好在咒灵的身体强过普通人数倍,即使是穿行在有害气体中也尚且可以忍耐。
草野花梨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继续往里走去,直到前方探测用的屏障和咒力向她反馈出“已经堵死,无可行进路线”的信息。
“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她回答道,“太宰君,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太宰治那边似乎又陷入了安静,片刻嘈杂的声音过后,她才再次听见太宰治的回答。
“没有了。”太宰治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实验室应该是被mimic袭击了。”
“又是mimic?”草野花梨皱起了眉头,“他们…这么闲吗?”不但对小孩子下手,现在连她的东西都要抢?
不过确实,像是草野花梨他们这种遵纪守法的特级咒灵团体并不多,灰色地带的组织打打杀杀、抢来抢去确实是常事。
前提是,他们抢的东西不是草野花梨目前急需销毁的。
她往外走去,拿着手机问道,“太宰君,你知道mimic目前住在哪里吗?”
电话那一头丝毫没有反应。
草野花梨又迷茫的喊了一声,“太宰君?”
仍旧没有反应。
她有点奇怪的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草野花梨:……什么情况这是?
她有点迷惑的往外走去,绕过还在燃烧的地方,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前面的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开着很亮的车灯。
应该不是敌人或者mimic,他们没那么张扬。
草野花梨试探着走了过去,在她停在门口位置的时候,纯黑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坐在驾驶位置的太宰治。
他那身黑色的风衣仍旧松松垮垮的披在肩头,搭在方向盘位置的小臂缠绕着绷带,偏头看向她的时候像是一只黑猫。
“上车吧。”他非常平静的说道,“后座。”
草野花梨依言拉开后侧的车门,才发现真人居然正坐在后排靠内的位置上。
见到她上来了,他还兴高采烈的说道,“花梨,好久不见——”
“啊?”草野花梨低头坐进来的时候,被真人这句话搞得非常困惑,“我们不是才分开几个小时吗。”哪里来的好久啊……
她没等到真人的回答,反倒等到了真人若无其事的握住了她的手,玩了起来。
草野花梨把自己的手拉了回来,“等一下,你们不是还在审问俘虏吗?”
怎么突然过来接她了?
“临时出了一点事情。”太宰治回答道,“所以就过来接草野小姐了。”
他并不慌张,看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怎么棘手,“正好顺路。”
有点不相信的草野花梨迟疑着说道,“这样吗……”
她想了一下,才问道,“说起来,那个实验室并不是最近才新建的,而是研究了很多年的,太宰君知道那里属于谁吗?”
“我知道的。”这次反倒是真人回答了,“那边是mafia的财产吧。”
他的手指有点冰凉的和她十指相扣,带起不太舒适的感觉,“花梨也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嘛!你不好奇吗?”
草野花梨于是顺口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也确实很好奇。
真人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太宰君告诉我的啦!”
他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笑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草野花梨:……好的,又被耍了。
她看了一眼边上飞速倒退的景色,问前排的太宰治,“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
“去mimic的基地。”太宰治说道,“报复他们一顿,然后把咒具抢回来。”
他看起来很冷静,像是在说“今天去这家甜品店尝尝提拉米苏”一样,根本不像是要抄起热武器和对方打架的样子。
让草野花梨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等一下啊,不要急。”她说道,“mimic到底有几个人?”他们这些人手够吗?
“嗯…”太宰治思考了一下,轻松的说道,“应该几百吧。怎么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草野花梨,“处理不了吗?”
“没有。”草野花梨摇了摇头,只是有点感慨,“人还真的挺多的。”
她说道,“这帮人在横滨已经很久了吗,你们居然没把他们赶出去?还是说,这是你们本地的帮派,争抢地盘来的?”
太宰治摇了摇头,“其实没有出现几个月。”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是其他国家的队伍,实际是上次大战败仗后生还的士兵。目前的情报显示mimic的首领拥有异能力,大概和你们陈述的情况差不多,在某种意义上被改造过。他们抢走咒具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他们的“圣火战场”。”
草野花梨:“什么东西,圣什么战场?”
她感觉自己听见了难以明白的词语,像是看那些差不多色号的口红一样,“既然大战结束了,为什么不回…”
她停住了话,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明白了起来。
不回家,不可能因为不愿意回去,只可能是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圣火战场。”太宰治声音平板的解释道,“就是他们所寻找的、能够实现价值的战死之地。”
他看了一眼窗外,把车子停了下来,“到附近了。”
在太宰治充满期待的注视下,草野花梨觉得这家伙对她和真人的期望值有点高。
不过,两个特级咒灵,对付一群会开枪却没有异能力的士兵……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的吧?
草野花梨也不太确定的下车了,然后借助咒具开始施展起了术式。
她和真人配合的并不差劲,虽然偶尔会踩到对方,但也在这样的速度下扫平了一片。
怀中的碗又振动了起来,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草野花梨和真人说了几句后,他就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里面去。
等到草野花梨推开门,走到这个空空荡荡的教堂里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他半跪在地上,看不清楚面容,却放着和草野花梨怀中那个相差不大的碗。
草野花梨能感受到,从那个摆在地上的碗中传来的,是一层层荡开的咒力波纹,像是咒具即将启动一样。
“你这是……”她几乎是有点惊慌的说道,“你们对这个东西干了什么?”
听见了声音,那个人艰难的向后转身,露出了一张满面疲倦的面容。
“有人给我们递了消息。”mimic的首领纪德声音干哑的说道,“拥有这个东西,就可以回到……回到属于我们的战场上去。我们被骗了。”
他们把东西抢回来的时候,绝没想到会招惹来一群魔鬼。
他低低的咳嗽了一下,望着面前的碗,重重倒了下去。
草野花梨却无暇顾及他,满腹心神都挂在碗上。
眼前的碗似乎即将碎开了,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很难保证下一刻是咒具消失、顺利把结界解除,还是咒灵被放出来,在结界的范围内肆虐。
来不及思考更多,草野花梨抬手按了上去。
如果有五条悟在,可能毁掉这个东西只需要一瞬间。而压制那些要被放出来的咒灵也只需要稍微动动手指。
现在的办法,只剩下草野花梨借助菰和面前的咒具同调共鸣,再逐一按照内部结构拆分了。
赝品咒具疯狂的吸纳着草野花梨的咒力,体内的力量被逐渐抽空的感觉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这种滋味就像是被一点点压榨赖以生存的氧气,她的负担越来越大,整个咒灵的状态也越来越糟糕。
还算幸运的是,在草野花梨咒力耗尽的那一刻,这个咒具被成功的毁掉了。
感觉已经失去力气的她艰难的松了口气,打算收回按在赝品上的手、直接抱着碗就地一倒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原本已经废弃的咒具亮了起来,沿着她按在上面的手指向上爬升。
草野花梨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似乎被羂索坑了一把。
她被拖进了这个属于地下咒灵的、他打造出来的半成品生得领域。
在草野花梨出现的时候,伴随着的是一击毛骨悚然的、空间被击穿的爆裂声。
她已经力竭,双腿发软的抱着自己的碗,克制着的喘息着,从发丝到嘴唇都在颤抖,却仍艰难的分出一丝理智看向这个陌生的环境。
下一秒,她所在的位置轰塌般的侵陷。
野兽般被拘束千年的咒灵或快或慢的察觉了这里的动静,朝着她的位置齐齐看了过来。
巨大的恶意随即咆哮而至,裹挟着澎湃的咒力波动,如同纠结的蜂群,又像是聚集起来的蚁群,密密麻麻的朝着这个方向聚集而来。
草野花梨却能清晰的意识到,她的咒力却已经所剩无几了。
眼前阵阵发黑,流下来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服,积累上一层层的深色痕迹,咒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仍在持续,脑海中的嗡鸣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不停的盘旋。
只剩下属于咒灵那侧的本能拉响了警报,在提醒她同类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不能让他们上去。绝不能让他们上去!
千年前留下她神智、残留至今的执念“活下去”,在齿轮的运转中被替代成了新的执念,在某处发出了严密契合的咬合声。
桎梏的锁被再次扯开、进而分崩离析,有什么一直被塞在最底的东西汹涌着从下方冲了上来。
压制千年的另一侧咒力运转了起来,解开束缚后,第二颗咒力核心、那只红色的眼睛也在此刻亮了起来。
挂在地底的月亮渐渐爬升,在草野花梨的眼底晃出一抹极限到来之际的疯狂。
“领域展开。”她面对着朝她扑过来、形似鬼魅的上千咒灵,半跪在地上,嘶哑着说道,“无挂碍之境。”
空间在那一刻开始扭曲,发出被撕裂的最后挣扎,她眼中最后一点来自上方月亮的光被无边无际的咒灵潮吞没。
明明应该什么都听不见,她的耳畔却响起了千百种声音尖锐的喊声,撕扯着她最后的理智。
草野花梨闭上了眼睛,然后一切声音和景象都归为沉寂。
死寂般的黑色咒力从草野花梨握紧的碗中喷涌而出,翻卷着朝发动攻击的咒灵汹涌而去。
半跪在咒力漩涡中、被下发的黑色托起的草野花梨紧紧抿唇,白中混金的头发在从下自上的气流中翻卷着猎猎而动,位于边缘的衣裙翻飞着,像是要被这样猛烈的风直接刮走。
世界像是被瞬间撤掉幕布的空荡荡舞台,又像是被浪潮浸没的寂静海底,骤然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原本高悬在天上的蓝色月亮被包围了,在漩涡状的咒力挤压下换成了惨白的、空洞的太阳,象征着由处于此地的咒灵力量强制汇聚而成的生得领域,被草野花梨的领域全面覆盖了。
涌动的野兽群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如同骤然被石化的雕像,有些的动作还僵在半空,脸上的狰狞之色未退。
他们的身躯被再度袭来的浓稠咒力一点点吞噬,像是没入沼泽般陷了下去,最终只剩下了一片平整的黑色。
而咒力浪潮的蔓延并没有停止。
黑色的浪潮穿过已经静止的咒灵。随着草野花梨指尖瞬发的暗色屏障朝着上方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
她睁开了眼睛。
原本仍在朝外卷动的浪停止了,向内回拢,最后像是被驯服的兽般匍匐在她的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帅帅的场景我想了很久!
摇尾巴jpg
挂碍=挂碍,佛教语,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出自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跟个jjxx的风,哎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