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傅星闲一家人从车子上下来, 进入老宅朱红色的大门。
老宅叫做老宅,但并不老,只不过是傅老爷子想要个仿古的宅子住, 这几年才专门找人设计,建起来的。
管家出来相迎:“傅先生,傅太太,老爷子在后院亭子里喝茶。”
傅弘点头。
管家又看向傅星闲:“老爷子让大少爷不用过去打招呼,直接跟我过来。”
傅星闲跟着管家去了后院另外一边的香樟树下,拿到一把铲子。
“老爷子让你挖这里。”管家指了指在地面泥土上画的一个浅浅的圈。
傅星闲顿住,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他爷爷一向要求很严, 所以这次过来,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比较正式。
管家笑眯眯看着他。
傅星闲点头:“知道了。”
爷爷就是这样,有什么计划也不提前通知, 事到临头了才告诉你,需要你干活了。
具体怎么干他也不会说清楚, 问了也不爱回答,都让人自己琢磨。
傅星闲拿着铲子在泥土上戳了戳,确定这里和其他地面一样, 很坚硬,最近应该没挖开过, 也不太像是要种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开始挖, 琢磨爷爷今天到底是想怎么折腾他。
隔了一会儿, 傅乐只也拿着小玩具铲子跑过来:“哥哥!乐乐来帮你!”
没有挖太久, 铲子就碰到了硬物。傅星闲以为是个石头, 谁知道那东西渐渐露出真实面目,却是一个被塑料袋层层叠叠包住的方形。
傅星闲蹙眉,跟乐乐借来小铲子, 把那东西一点点刨出来。
塑料袋在土里埋得久了,已经有些破破烂烂。
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方形的铁盒子。
陌生又眼熟的盒子,盖子上印着奥特曼,有些颜色已经脱落,生锈了。
傅星闲回头看管家。
他正抱着好奇的傅乐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傅星闲:“不是早就让您扔了么?”
管家:“老爷子说老院子都没了,总得留下点什么,免得你长大了后悔。我就把它埋这里了。”
傅乐只:“是什么!我要看!”
管家:“是你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
傅乐只:“哇!”
管家:“所以你要问哥哥哦。”
傅星闲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
“我回房间洗手收拾一下,麻烦您带一会儿乐乐。”
管家:“没问题。”
傅星闲回房间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里面装的果然是那些他小时候的宝物。
掌上游戏机、奥特曼手办、游戏王卡……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下,坐着两个漂亮的小男孩。
其中一个皮肤很白,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穿着小裙子的傅星闲大大咧咧盘着腿坐在他对面,脸上带着笑意,一手揽着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正在揪别人头上的小卷毛。
傅乐只蹦蹦跳跳进入他的房间,凑过来看照片。
“哇!是闻景哥哥,哥哥把闻景哥哥弄哭了!”
傅星闲揉他脑袋:“我没有,是他自己哭的。”
那天爷爷也在,这照片是他当时偷拍的。
城中村小楼外面的香樟树,已经被移植到这边老宅里,在精心的照料下长得更加茂密。
树下的小男孩一个一直在追寻,不管是未来还是过去。
另一个则把记忆尘封,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傅星闲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具扔给傅乐只玩,自己拿着照片回到院子的香樟树下,坐着发呆。
他小时候很好看,宋惠然特别喜欢打扮他,除了普通的男生衣服,还喜欢给他买裙子。他一开始不乐意,后来发现挺凉快,还能逗人玩,就穿了。
那天他跟往常一样穿着裙子爬树,在树上看见一个皮肤很白的同龄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这边走。
那小孩长得很漂亮,和他有一比,但是哭得特别可怜。
傅星闲把人叫住,逗了几句。
小孩本来都不哭了,看到他从树上蹦下来,吓得摔了一跤,哭得更严重。
傅星闲被屋子里的爷爷瞪了一眼,跑过去哄人,拉着人一起去洗干净,然后还跟爷爷要了碗樱桃赔礼道歉。
他嘲笑那人身上一股奶味儿,是个奶娃娃,那人却说他身上是好闻的樱桃味,比碗里的樱桃还香。
傅星闲记得自己可能反驳了几句,不记得说了什么了。
好像是那小孩说自己以后会是很厉害的alpha,但他说alpha不会哭鼻子。
小孩说他平时不哭,是家里出事了,跑出来迷路了才哭的。
傅星闲又哄了他好一会儿,帮他想办法……
现在想想,城中村都是差不多的自建房,没什么标志性建筑,迷路了也挺正常。
后来那一大片直接拆了,盖了复兴集团——怪不得闻景再也找不到他了。
傅星闲轻轻笑了下,把照片收在胸前口袋里。
闻景看到不知道会不会惊讶?
那时候爷爷还开玩笑说这孩子长得这么可爱,可以给星闲做童养媳。
但后来就变了,那天可能是他童年里最后的一天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又或者是一个分界线。
傅星闲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起身往亭子那边走。
那天他送闻景离开以后,回到家发现爷爷正在对着电话大发雷霆,公司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他突然提前分化了,果然是小孩儿说的樱桃味。他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真的这么香这么软,瞒着家里大人。
其实大人们也无暇顾及他。爷爷和爸爸被公司事务缠身,整天整夜不着家。刚刚进入公司,被大家都看好的堂哥,突然被训斥不应该和alpha谈恋爱。
伯母在家里发飙:“你怎么能喜欢同性?”
堂哥:“爱情和性别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他!”
伯母:“谁家的alpha一身樱桃味儿?恶心死了,那人根本不是正经人,你快和他分手!”
……
复兴集团的大楼在建设过程中好几次停工,听父亲说当时被对手企业压着打,差点资金链断裂。
堂哥的男朋友不告而别,据说是被爷爷送去国外,两人强行被拆散。
堂哥郁郁寡欢,每天喝酒买醉,再也没了以前那副精干的样子,甚至因为酒精中毒而离世。
傅家唯一的孙子收拾了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交给管家统统扔掉。
调皮捣蛋的傅星闲消失,为了给家里帮上忙拼命学习,按照长辈提出的要求严格自律,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过了两年,复兴集团已度过危机,进入高速发展期。
但伯母似乎疯了,在家里时不时骂着“恶心”“樱桃味儿的贱人”“信息素很甜的alpha都不是好东西”。
后来她开始看心理医生,搬离了傅家,再也没回来。
但樱桃已经成了傅家的禁忌,从来不会买来吃,更不会提。
……
亭子里的爷爷跟傅星闲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宋惠然递给他了一堆资料。
亭子里的气氛沉默又严肃。
都是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照片、截图和各种文字,记录着当时复兴集团的危机。
傅星闲的眉头皱了起来。
情况比他,甚至他父亲知道的都要严峻。
曹春生,也就是他堂哥的男朋友,借着堂哥的名义偷走复兴集团的商业机密,复兴集团面临外敌和内奸,当年差点要申请破产保护。
当时傅弘还不够成熟,经常因为意见不同和爷爷对着干,其他的集团元老也有人被收买,还有人财务造假,整个集团几乎分崩离析,好些人跳槽,也有很多人担心失业——复兴集团当年员工好几万,真垮了会影响好多好多家庭。
傅星闲继续往下看,是曹春生的资料。
他扫过那张照片和后面的介绍,瞳孔收缩。
这个人是他大伯的私生子,也就是堂哥傅嘉泽同父异母的弟弟。俩人年龄相差不过一岁。
在傅星闲的印象里,大伯人很好,家庭也很和睦,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身体不好,早早离世。谁知道……
傅弘消化完了庞大的信息量,低声问:“那姓曹的现在过得怎么样?”
傅爷爷哼了一声:“中餐馆洗盘子呢,死不了。”
傅弘:“嘉泽和嫂子后来都知道了?”
傅爷爷沉默点头。
怪不得堂哥日日纵酒,伯母差点疯了。
傅星闲抬头,看出了爷爷的懊悔。他给这个没名分的孙子留了活路,这人得了好处却还要报复。
宋惠然给爷爷倒了杯茶:“您以前……也没说过这些。”
他们一家子总觉得傅老爷子过于□□,却没想过他一人抗下了那么多。
傅老爷子:“说了干嘛?那几年人多嘴杂,一大堆人盯着,我可不想传出去变成笑柄。”
傅弘:“您瞒了那么久,现在怎么突然跟我们说了?”
傅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谁知道我孙子和那人一个味儿,分化了以后都不敢放信息素,也不敢标记别人。”
三个长辈的目光聚焦在傅星闲身上。
傅星闲:???
“你伯母骂的不是你,是你伯父和那个姓曹的。”傅爷爷补充,“你伯父的信息素是茉莉花……我们家经常有alpha的信息素是甜甜的花香水果味,很正常。傅弘,告诉你儿子,你什么味儿的?”
突然被cue到的傅弘:“……白桃乌龙。”
宋惠然官方盖章认定:“很甜很好闻。”
傅弘:“没记错的话,你爷爷是月季味。”
……这些长辈整天瞒得紧,结果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一个比一个甜。
晚上回到家,傅弘拍拍大儿子的肩膀:“去吧,今天允许你和闻景多呆呆,在房间里说悄悄话也行,注意分寸。”
宋惠然抱着已经睡着的傅乐只,叮嘱了一句:“信息素别放太多,你俩情况特殊。”
……
傅星闲耳朵通红。
被全家盯着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他走到闻景房前敲了敲门。
刚才没下车他就看见了,闻景的卧室开着台灯,但并没有人过来开门。
傅星闲怀疑闻景又写代码写着写着睡着了,叹了口气,往自己房间走,准备去洗澡休息。
进了卧室却发现并不是一片漆黑,床上有一张小脸,被显示器地灯光映得白晃晃的。
那张脸抬起来,冲着傅星闲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然后推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扑了过来。
闻景小小声:“哥你怎么才回来?我想你啦!”
说着,他的胳膊勾住傅星闲的脖子,两条腿往他身上盘,扒得死紧。
傅星闲把手里东西往旁边一扔,抱住他。
“我也想你了。”
温柔的樱桃味包围着闻景,他开心地哼哼,把嘴唇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傅乐只:可恶!?这样的未来我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