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〇捌
“你是医学生?”孟晓看着燕春发出了提问,在他跟着她到处走的时候。
燕春走到了这个狭小的房屋中,电梯带来的忽明忽暗的光掩盖住了她撒满了星子的眼,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全是。”
在孟晓想要开口的下一秒,电梯停站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分外明显,铁皮包裹的门在此处被滑轮推开,来来往往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件白大褂。
人群匆匆,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其中混入了两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他们没有披着标志性的白大褂,不同于别人匆匆忙忙的脚步,燕春带着孟晓左拐右拐寻到了一家咖啡馆,里面没有几个人,在现在已经属于奢侈品代表的咖啡馆中,燕春拿着老师悄悄塞给自己得意门生的副卡,点了一杯意式和一杯美式。
她坐在自己以前经常坐的老位置上,喝了一口自己点的意式咖啡,浓厚的苦味在味蕾之中弥漫开来,她加入了半包砂糖,慢悠悠的转着自己的勺子。
燕春注视着眼前这个地底的造物,暂时的和平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释义。
刚刚与老师作别的话语依旧回荡在耳畔,她说她想好好地,活在这个天灾降临的世界上,若身侧有亲友相伴,那便更好了。
老师看着燕春,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认真的注视自己的学生,她长高了,眉眼间的锐气被生活磨平,变得温和柔软,洁白的指尖也有些泛黄,素来爱洁的指缝中还有残留的机油。
她变了很多,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变,她依旧严肃困苦不近人意,她依旧讨厌血腥言语刻薄,燕春还是燕春,无论她是春天的燕子,还是秋日的黑豹,她依旧还是老师对着别人炫耀的得意门生。
门口在她走的那一年春天栽下的桂树已经长到一屋高了,弯弯的枝丫如今学会了挺起自己的腰,就像栽下它的人一样,他们都把自己的腰挺得笔直,好像无论什么都压不倒他们。
这很好,这很好了。
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长大,他的头上的黑发早已白完,今年他已经八十一岁了,他活不了多久了,他正一步步的迈向死亡,孩子们正一步步的迈向新生。
他的躯壳已经腐朽,他的灵魂已经浑浊,但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学生,多年的陪伴早已把这个孩子视若亲子。
他比谁都明白,这只离巢的燕子是如何的孤独,所以,他放不下心,他拼命摆脱着死神挥下的巨镰,做着可以纳自己孩子入怀的古树。
现在,头已胜白雪的老人杵着拐杖,一步步地走向命定的宿命,他步履蹒跚,但腰却打得笔直。
古树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了可以照顾她的人,在一片寂静中,古树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在欣慰与喜悦中安眠。
世间繁花烟火,在这片小小的地下城中呈现,来来往往,奔流不息的人群在这里穿梭,在眨眼之间,有不知道多少人褪下了自己身上象征着责任的白服,街上闲逛的人多了起来,不远处的荧幕上播报着今天陆地上和地下的空气质量和干湿温度。
众人的脸上或挂着笑,或写着愁,或述说喜,摘下了不必要的面具,在陌生人中带着警惕与戒备穿行,这成了又一人间,在混乱与秩序之中的又一人间繁华。
端坐在咖啡馆二楼的燕春看着着一切的一切,向皱着眉明显喝不惯咖啡的孟晓笑道:“你看,美吗?”
黑豹摇着尾巴注视着正在慢慢的舔舐咖啡的麋鹿,眼中柔光,恰是夜间星辰。
我坐楼中小楼上,寻寻觅觅,看人间繁华。
巧是亲友常相伴,兜兜转转,君在吾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