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你不知道25
残壁断垣之内, 苏安靠墙坐着，慢慢恢复体力，她感觉自己的异能正在流失，剩下的路需要靠自己的双腿走下去。她整理了一下剩下的东西, 摸出一把匕首来, 路先生教导过她, 不能只依靠异能行动，所以这些年来, 她体术也没落下。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苏安抬头望那个巨大柔软的平台望去，发现柔软红黑色的地面迅速干瘪, 她身边还能流动的污水迅速向平台下方汇聚。
发生了什么？
苏安看着下方，李重山在下面做了什么？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在苏安脑子里，振得她意识模糊, 她努力抓着墙壁边缘抱持镇定, 却没看到原本已经失去活性的污水再次活跃起来，渗透进包扎她伤口的绷带。
竖立着神像的大殿里, 整个大殿里的怪物都已经被戴开生清空, 他坐在祭台上感受着这次的振动, 推断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母巢在发怒？还是有人炸了母巢？
无论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都代表着有人可以动母巢，这是一件好事。
刺耳的尖叫直刺入脑子，戴开生下意识捂住耳朵, 却发现这完全徒劳, 立刻又放开了手，低头去看祭台之下。
污水在倒流，如同有生命一般往祭台上攀爬, 戴开生往后退了两步，这些污水跟着他在走，很快缠上了他的脚踝。
母巢肯定是出事了，戴开生明白过来。
这些污水想要同化他，去救母巢。
戴开生冷笑一声，在一百年前也就算了，都到了末世，没有人可以操控他，母巢也不行。
黑白画卷再次展开，这次他也变成了黑白色，祭台污水与他，皆成黑色。
一只手电筒落下了，在祭台上转了两圈。
昏暗的光线里，污水和戴开生都消失了，只有祭台凭空变厚了两厘米，不过也无人知道。
黑色长廊之外，天择新建的堡垒之内，所有留守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尖叫，不过声音很轻也很远，甚至会让人觉得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基地里的人都在相互确认着刚才的声音，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黑色长廊出事了！拿武器！拿武器！”
大家全都涌到了瞭望口，只见黑色长廊里的树木一根根断裂，里面数不清的怪物爬出来，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他们战力最高的人都去了母巢，就凭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守住这个堡垒。
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些怪物并没有往这边过来，而是全都涌向了母巢的方向。
“是他们在攻击母巢！”有人喊道。
“这么多……希望他们没事。”
“干碎母巢！”
有高兴的声音，也有担忧的声音，但无论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帮不上忙，能决定这次母巢战役胜局的人，是正处在母巢之中的几个人。
污水从边缘渗透下来，舞动着触手的半个肉球正在恢复，这次对半切开很明显是伤了它的元气，在吞噬武诗秋之后它变得安静，两半肉球正在尝试再次合拢，路刃看到巨大的血红管子连着肉球，正在源源不断的供给着什么。
路刃和李重山距离肉球最近，受到尖叫攻击的伤害也最大，路刃甚至有十几秒脑袋里都是空白的，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冰冷的痛觉从大腿传来，失焦的眼眸慢慢有光亮起来，路刃渐渐回神，看向李重山。
李重山用路刃给他的匕首，在路上的大腿上划了一道，看到路刃转头望他，他露出欣慰的笑意来：“还不错，比我想象中醒过来快。”
路刃眼睛转动一下，又眨了一下眼睛，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说的，我赢了，是什么意思？”
李重山将手里的银色手杖递给了路刃，路刃没有问为什么，将手杖接了过来。
“等会儿，你用这把刀杀了我。”李重山说道，他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要去进行一场长途旅行，而路刃杀他，只是这场旅行的开端。
路刃望着李重山：“为什么？”
李重山依旧笑着，他似乎很喜欢笑，给路刃解释的时候用着很和煦的音调，他左手在虚空中一抓，空气起了旋涡，一把黑色的长弓出现在他手里。
“这是阿拉什之弓。”李重山用讲述迷人回忆的语气说道，“我在一个中东副本里面得到的道具。”
说着，他右手扯下了脖颈上佩戴的项链，那红色的吊锤顷刻间化为一团火焰。
“这是普罗米修斯之火。”李重山说道，“凡人，无法驾驭这两种力量。”
这些奇奇怪怪的道具，路刃并不觉得奇怪，李重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副本，收集了多少道具卡牌，甚至在原著里，李重山还在贩卖道具，把系统的活儿都给抢了。
拿出这两种道具来，路刃突然就明白过来李重山想要做什么。
阿拉什，这位古代波斯的大英雄，用一箭终结战争，但射出这一箭的代价，是自身身体崩裂死亡。而普罗米修斯之火就更好理解，盗火者普罗米修斯从宙斯那里盗来火种，给与人类，而由此触犯了宙斯，被锁在了高加索山边的悬崖上。
这两种道具，皆是神灵的力量。
李重山要用阿拉什之弓射出普罗米修斯之火，其结果必定和英雄阿拉什一样的下场。
“我死后，你要用我给你的长刀，杀掉我。”李重山语带笑意，继续说着，就像是在快乐的安排自己的后事。
路刃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这只是一个副本，你不必如此。”
“你听我说，我相信你能做到。”李重山道，“我经历过太多副本，我的身体早就发生了变异，我死后，我的意识不会死，只会被恨意驱使开始无差别复仇。”
路刃沉默的看着他。
李重山笑着继续说道：“我的这把刀，可以封禁技能，异能也可以，或者说超自然的事情，都可以被封禁，你用这把刀，就可以杀死我的意识。”
“你杀了我，你就可以出去。”路刃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死，你也可以把道具给我。”
“你装备不了，你不是正式玩家。”决定赴死的人是李重山，他却用温柔的语气安慰着路刃，“在这一刻，我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死，我是快乐的，你不要在意。”
“既然如此——”路刃了解李重山，他喜欢这个角色这么多年，把《死盒》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自然明白现在已经劝不动李重山，到了最后，他想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杀赵昊？”
“他不是赵昊。”李重山因为路刃的问题愣了一下，不过也很快笑着回到，“他是一个提线木偶，我也是，所以不要为我的死亡伤心，我只是斩断了我们身上的线。”
李重山将普罗米修斯之火握在手上，拉开阿拉什之弓，火焰化为红色利箭架在弓上。
那颗肉球即将愈合，污水充满了这个空间，缠绕着两人脚踝往上爬，空洞而嘈杂的声音不停响在两人耳畔。
两人都没有去理会那些声音。
阿拉什之弓被拉开的一瞬间，李重山上身衣服崩裂成碎片，露出了他健壮的身体，以及肤色不一的手臂，手臂上甚至还有接痕，那是曾经用自己的手臂去喂食boss，后面又找系统换取新的手臂接上遗留下的痕迹。
李重山一直是这样一个人，路刃很清楚。
他试着使用了一下自己的异能，无论是治疗还是净化，都没有效果，阿拉什之弓就像是这个世界规则之上的另外一层规则，让他无法修复李重山身上的损伤。
被接上的手臂开始沿着肌肉崩裂，李重山却依旧微笑着，似乎这些疼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突然一条触手从侧边袭来，路刃飞速拔出银色手杖里的长刀，一刀斩断。
“你继续。”路刃的声音很沉稳，有种放弃劝说之后的平静，“我来。”
他看向来人，是苏安，她并没有被同化完全，看起来很痛苦。
“路先生，救我。”路刃脑海里响起了苏安的声音。
路刃快速斩断几根触手，已经来到了苏安面前，那脑海里的声音也变了，变成了小女孩的声音：“路刃哥哥，我好痛，救救我，路刃哥哥！”
路刃的刀并没有因为这个声音停留，而苏安的脸上，也流下来一滴眼泪，她艰难的将头从路刃的角度移开，看向了李重山，抬起一只手，手中白光汇集。
“再会。”
路刃听到了李重山的声音，他没有回头，一刀斩断苏安的手臂，那刚刚凝聚的白光立刻熄灭，再次一刀，路刃劈开了苏安的脖颈。
带着火焰的箭飞向肉球，李重山身体崩坏，火箭射中肉球，一阵天崩地裂的振动，爆炸的硝烟充满了这个地方，蛋白质烤焦的味道浓烈得让人作呕。
“叮——
任务“击杀桃源首领”完成，检测到玩家无法登上地铁离开，现开启紧急传送，十秒后将进行传送，10——”
路刃快速找到李重山的尸体，死亡那一刻，李重山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走得很安详，他很信任路刃可以杀掉他的意识。
一股黑气从李重山的尸体里冲天而起，不知道为何，路刃没有在这黑气里感觉到愤怒，只有让人难言的悲伤。
李重山的意识似乎在痛哭，在质问，但没有愤怒。
路刃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在墙壁上助力跑之后高高跃起，手银色长刀一挥，黑气溃散，那些令人只想流泪的情绪消失了，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上的李重山最后一点意识也消失了。
机械音已经到了最后两秒。
路刃再次回头看向那个肉球的方向，确定肉球被炸得渣都不剩，这才将长刀入鞘。
黑色长廊外的堡垒里，大家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振动，甚至听到了母巢方向传来的爆炸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母巢方向，很快，黑色长廊开始消退，那些涌向母巢的怪物也像是失去了控制，呆愣在原地。
黑色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堡垒外迟钝的响起一声欢呼，接着大家都疯叫起来，赢了，他们赢了！母巢被消灭了！
路刃耳朵里的倒计时结束，世界像是消失了一秒钟，一切变得黑暗。
列车灯光依次亮起，路刃抬手挡了一下刺目的光线，他站在了来时的地铁里，穿着来时的衣服，只是手里多了一把银色手杖，那是一把长刀。
列车的窗户上依旧有字，这次是几个大字：恭喜玩家通关成功！
路刃没有去管那几个字，他看向了窗户上的小字，那上面有玩家的排名。
虽然时间过去了大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他还记得他进入副本的初心是什么，他要找人还他一个煎饼果子。
他想要进行副本，通关，就是为了查看通关后的玩家排名，他以为就他这种从来没有进过副本的情况，应该是进入一个简单的低级副本，根本没想到一来就是史诗级难度，甚至还是对战本。
这个游戏系统有问题，路刃甚至还这样想了一下，不过不管怎样，他总算是通关了，到了查看玩家排名的时候。
路刃点开了玩家排名检索，输入名字“金荣耀”，很快窗户上弹出一个对话框“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吗？
路刃又输入了赵昊的名字，这次窗户上弹出了赵昊的资料：
玩家：赵昊（已死亡）。
最高排名：377
路刃又输入了李重山的名字。
玩家：李重山（已死亡）。
最高排名：16
已死的玩家也能被搜索到，所以玩家里，真的没有金荣耀这个人，要么是金荣耀上学的时候用的假名字，要么，他不是玩家。
无论如何，路刃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结果。
路刃在地铁上的座位上坐下来，报站提醒响起：“前方到站，终点站，请所有乘客有序下车——”
半年时间恍然一梦，路刃又变成了那个高中生，暑假依旧在煎饼果子摊上打工。
“你最近怎么都不笑了啊。”老板敲打着路刃，“对待客户要春天般的温暖，知道吗？”
路刃辩解：“笑累了嘛，总得歇一下。”
“武诗秋！”路刃突然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想吃那个武诗秋，你还有没有钱，我们凑一下，一人吃一半！”
路刃猛然转头，看到两个小女孩穿着跆拳道衣服从他们摊前走过。
“我还有五块钱！”小女孩快乐的奔跑过去，“走，我要草莓味的！”
“这样就对了嘛。”老板突然说道，“这才是我们服务行业的精髓，要微笑，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是个帅小伙子了。”
副本对路刃的影响似乎并不大，他只是有一段时间不太想笑，不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看了一场以悲剧收场的电影，让他久久没有回神，所以偶尔会陷入悲伤的情绪里，无法笑出来。
暑假过去，开学的时候，路刃又是那个好好学生，每天按时上课放学，作业认真完成，高三的作业量大了起来，但他还是能准时交上作业。
高三上半学期，路刃的成绩在稳步提升，他计算着提升到一本线往上六七十分，就可以进入临水大学了，一直到上半学期结束，他距离那个分数线也就差一二十分。
这下他高考的时候考好一点，也不会显得很奇怪，路刃这样想着，成绩是稳步提升的，而不是突然一下就考得非常好，不会引人注意。
期末考之后，同学们都在找补习班，想再寒假的时候再冲一把，也有人已经放弃了高考，开始想着怎么玩。
寒假里，路刃看班级群还很活跃，就打开看了看他们在聊什么，结果发现他们在聊一款游戏。
“《电梯》要出2了！官网上已经有了预告！”
“我擦？真有2？我要去看看！”
“有没有人晚上一起联机玩，我一个人玩害怕。”
“你是不是还要抱着妈妈哭啊哈哈哈哈。”
“小心点你抱的可能不是你妈妈哦。”
“滚啊。”
路刃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前两年有个特别火的恐怖游戏《电梯》，路刃虽然没玩过，但也听同学们说过，他其实很想玩，但他没时间玩游戏。
关掉班级群，路刃穿上外卖员的衣服，戴上头盔——他要打工，没有空玩游戏。
……
主任务：让广阳大厦电梯可以正常运行。
任务等级：c
任务限时：30日。
超时惩罚：随机失去一项技能。
失败惩罚：随机失去一项技能。
副本说明：饥饿解锁，伤病解锁，生长解锁，死亡解锁，技能解锁，死亡解锁，灵魂解锁。
任务说明：即使没人，电梯也会走走停停，很耽搁时间对吧？
“广阳大厦的电梯出了什么问题？”男人的声音。
“每天晚上会在23层自动开门。”女人的声音。
“23层是什么？”小孩的声音。
“一个游戏公司。”男人道。
“聚财游戏公司，老板叫蒋洪瑞，不过他不常在公司，他们现在有新游戏要发布，倒是有个人每天都在公司待到很晚。”
“谁？”
“他们的主策划——李逢生。”
……
路刃看着手里的外卖单，上面写着地址：广阳大厦23楼，聚财游戏，李先生。
现在已经是晚上12点，不过晚上的配送费比较贵，路刃一般都会送到一两点才下班。
他提着外卖上了电梯，电梯门在23楼打开，聚财游戏公司的大门虚掩着，为了避免麻烦，路刃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打了个电话，那人说自己来门口拿。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推门出来，他看上去很烦躁困倦，不过看到路刃的时候，还是礼貌的道了谢。
路刃一直盯着他看，在男人道谢的一瞬间，他开口问道：“李重山？”
男人笑了一笑，这让他看起来十分英俊：“我叫李逢生，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