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昨日是她的错觉
这个法子产妇会异常痛苦,却又必须保持清醒配合用力,稳婆满头大汗对产妇道:“小娘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定要坚持住啊,有没有力气都要使使,想想孩子啊……”
舒蕊已经疼得喊不出声,整个身子像闯进了鬼门关,只脑袋露在外面。
封天靳后槽牙咬得很死,一只手掌几乎要把床柱捏碎,却不敢绷紧另只手,怕硌着兔子的牙。
他眼睁睁看着稳婆把那木棒摁在兔子肚子上,动作越发粗暴,他怕得不敢看,怕得能扛天的肩膀垮了下来,背脊弯了,心中只剩无能咆哮。
舒蕊呼吸颤得似随时会蹦断,稳婆满手鲜血,血量还在不断增加。
没人再说话,舒蕊感觉身子很冷。
屋子像冰窖,寒气一点点侵蚀进身体,试图冻结她的意识。
她凭着本能去抓能让她温暖的东西,一开始是一只温热的手掌,随后是脖颈,最后是烫热的怀抱。
身体有它自己的记忆,不知触发到了什么,身子开始觉得暖,开始觉得心安,觉得天不会塌下来,觉得就算掉入深渊,会有人托着。
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明明已经撑不下去、意识也已抽离
真没用啊,连宝宝都护不住……
然而封天靳却突然听到兔子开口、清晰地说出:“封天靳,把我拉起来。”
她攀着他的脖子,手臂不知从哪汲取了力量,试图把身子调成跪姿。
不知何时封天靳脸上已经布满湿痕,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只是在拥兔子入怀时感觉有凉凉的东西滑过面庞,兔子唤他名字时,他视线模糊得厉害。
他把手伸到舒蕊腋下,架起对方哆嗦颤栗的身子。
兔子挂在他身上,他挺直了肩背站在榻沿。
稳婆瞧着那出血量本也不敢再压迫肚腹,这会儿见产妇又有了力气,心里也跟着暗暗使劲。
舒蕊绞紧手臂,死死勒住封天靳脖子,似还觉不够,最后一口咬了下去,发了狠般,靠着能一口撕下一块肉的劲道,生生震开盆骨。
“呀!出来了,出来了!!”
“老天诶,可算是——”
稳婆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天靳抱着第三次昏死在自己怀里的兔子,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他下意识看向稳婆,确切来说,是稳婆手中浑身发紫的小崽子。
小崽子一动不动,没有声音,身上脸上全是血,肚子上连着脐带。
封天靳只觉视线不仅又开始模糊,还开始发黑。
视线里,稳婆倒提崽子一只脚,往那小屁股上啪啪地打,他冷漠的看着,心脏却在这几息间没有跳动过一次。
直至,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响彻整个宅子。
……
舒蕊在入夜时分短暂的醒过一次。
睁眼那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坐在樱桃树下,直到樱桃换成床帐她才恍惚的移开视线。
她转过脸,看到一男子坐在榻边,怀里抱着什么,男子戴着面具脑袋歪靠在床柱上。
屋内烛光昏黄,视野有限。
思绪在快速整合,舒蕊抬手想去翻看男子怀里的襁褓,却连手指头也抬不起来,只能微微眨动眼睛,静静看着。
这时,襁褓里突然有了动静,一只粉白小拳头举了出来,随后五根细细短短的指头张开,在空中捞来捞去。
很快就捞到了几缕墨发,但那小手不知道,仍晃来晃去,把发丝越缠越紧。
舒蕊眼珠跟着那小手转动,她很想再近点看,可眼皮好沉。
封天靳阖着眼皮神情疲惫,他被小崽子扯着头发,很是不想理,却又不得不坐正身子。
小崽子尿了。
换了尿布,小崽子又开始嚎。
他赶紧用手捂嘴,旋即又察觉不对,于是曲着指背给小崽子吮。
小崽子吮了会儿,又开始嚎,他把指头拿开,又凑近,崽子吮,然后再嚎,如此反复几次后,小崽子终于嚎得停不下来。
封天靳没办法,只好抱着崽子走到榻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把崽子塞了过去。
很快,那小崽子便狼吞虎咽起来,看得他连连咽口水。
眼看崽子吃着吃着又要皱眉红脸,他赶紧把崽子换到另一边。
这一次,崽子不嚎了,打了一个奶嗝后便香甜的睡了过去。
他抱着崽子给兔子掖好被角,随即又恢复到最初的姿势,倚着床柱假寐。
崽子睡到了第二日,几乎和兔子同一时间醒来。
封天靳把崽子放到兔子眼前,趁兔子看小崽子的时候,他专注的看兔子。
兔子那双眼睛好看极了,眸光温柔似水,若他也能被这样的眸光注视,他——
正想着,兔子的视线突然移到他脸上。
“大牛哥,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封天靳哪里还敢让兔子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劫难,他故作木楞地摇头。
舒蕊让男子把宝宝放到她身旁,随后虚弱地伸出细白胳膊,柔声开口:“他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
说话同时,她的手臂也已伸到男子面前,她微颤着指尖,继续道:“大牛哥,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的指尖只差一点就能碰到男子脸上的面具,但男子踌躇着移开了一点距离。
舒蕊伸直的手臂微僵,眸光慢慢降了温度。
就在这时,男子似下了什么决定,主动把脸贴到她的指腹下,旋即解开了固定面具的铁扣。
面具缓缓揭开一角,露出额头一片异于常人的肤色,那上面皮肤严重损毁,瘢痕增生,一看便是被火烧过。
随后面具下滑,没有看到眉毛,本该是眉毛的地方全是藕色瘢痕,紧接着她便看到一只翻着红色眼肉眼球突出的恐怖眼睛,她下意识顿住手指,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时,男子难堪的垂下了头,面具也滑到了鼻梁以下。
然而本该是鼻梁的地方却没有鼻子,下端只剩两个鼻孔,看到这舒蕊已经彻底打消疑心,就算没有看到嘴,舒蕊也明白了这是一张被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
男子不是封天靳。
昨日是她的错觉。
此刻,在她的注视下,男子难堪至极却又不敢把面具戴上,只敢抬起一只胳膊虚虚地挡脸。
再这样盯着看下去,便是对人极度的不尊重了。
舒蕊把那冰凉的铁质面具给男子重新戴上,随即柔声说:“谢谢你,大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