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永得清凉（结婚番外）
半个月后, 符临出院，彻底恢复健康。
用他的话说，就是放了个两年的大长假。
假期结束, 回到工作室，又激情澎湃地投身建筑行业, 继续在巴黎大放异彩。
符远山和周蕊也终于放心地离开了巴黎，回到a市老宅安享晚年生活。
符舟则选择了在a市的心理咨询中心上班。
反正对她来说，无论工作地在哪儿, 只要从事于心理行业, 只要身上担负着心理医生职责, 她都会尽她所能，努力为选择了她的每一个心理患者做出最好的治疗。
当然究其根本，她留在a市的原因，是秦照。
她知道这一片故土对秦照有着多深刻的意义。前十来年，他拼了命地离开，走再远, 再成功，却也不得安宁。而余生, 她想一直陪着他, 在这里寻回内心的平和。关于罪与罚，善与恶，一切都终有定论。
秦照的便利店还继续开着，不过全权交给了之前那个小哥负责。
秦照跟符舟提出想法, 要新开一家公司, 还是做地产。准备开发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混混街。
“如果一直被遗忘，那它就会一直腐烂。我想让它被记起来。”
一个周末的中午, 阳光明媚，秦照站在窗边，怀里抱着符舟，说:“可以做小户型公寓，出租或者售卖都是低价，这样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
符舟一听，就是个亏本生意。
但她哪能不清楚，秦照这是变着法子在做慈善，根本不为盈利。
“想做什么就去做。”所以她贴着他胸膛，回应，“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最正确的方向。”
人生的方向。
人生这条路，或崎岖，或泥泞。前半部分秦照走得跌跌撞撞，弄得千疮百孔。可现在，他尝尽苦楚，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无论做什么还是怎么做，他都有了坚定的信念，不会迷惘不会逃避，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走向未来。
……符舟有多替秦照感到开心啊。
正感受着他怀中温暖，忽又听他说:“对了，刚刚中介给我发消息，说今天下午可以看房。”
“好啊。”符舟欣然点头，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周遭，感叹，“两个人住这里确实是太窄了。”
秦照却笑:“窄也有窄的好处，你时刻都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爱意不出现在闪亮的聚光灯下，而是贯穿在平实的日常之中，往往来得更盛烈更动人。
秦照的笑容印在符舟的眸中，像收纳了一颗星星般迷醉。
她也笑:“非要买别墅么，我觉得公寓也可以。”
戴着钻戒的手白玉一样光嫩，娇娇软软往上搂住了秦照脖子。
秦照顺势又紧了紧圈住符舟细腰的臂膀，认真回答:“公寓没有庭院供我种西红柿。”他琢磨了一下，“这次可以多种些品种，我发现有一种小个的甜心番茄，特别甜，你一定会喜欢。”
看着秦照眼神里冒出的笃定，符舟略有怔愣。
原来他执着买别墅的原因竟然是要给她种西红柿。
当下她也没话说了，只除了一句“老公，谢谢”。
抬起下巴吻了吻秦照双唇，符舟在他怀里欢欣得花枝乱颤。
是的，因为一回a市就领了证，所以符舟已经改口，喊秦照老公。
刚开始她还不大习惯，可约摸喊了个两三天后，她越喊越起劲，严肃的热情的撒娇的，各种状态不在话下。
秦照也非常受用。时常听着符舟在身边这样亲昵地喊他，他还恍若梦境中，幸福得起了脆弱感，生怕倏忽之间，美丽的泡沫破碎。
好在等他验证了无数次后，符舟各式各样的音容笑貌还一直围绕在他身边，他才渐觉踏实，少了很多畏惧感，有了生活的真实感。
片刻后，秦照看时间差不多近12点，就问符舟:“中午想吃什么，我去附近小超市买菜。”
符舟立时握住他的手:“一起去。”
自重逢起，秦照就经常下厨，给符舟做饭。
但是他的习惯未曾改变，尽管他变着花样地给符舟做各种美食，但他还依旧吃他的素。简简单单，几颗青菜几片藕，就能下掉一碗饭。
回了a市，秦照也还继续抄他的经，保持每天的殡仪馆烧香祭奠。对于这些，符舟从来没想过去改变，她只想陪着他，岁月中若干的点点滴滴，都和他一起度过。
出了门，两个人牵手在窄街上迎着日光并行。
秦照忽又开口：“对了，婚礼请贴设计好了，下周准备制定宾客名单。”
没错，不久之后，就是两个人的婚礼。
因为符舟平日里忙着咨询中心的工作，所以婚礼相关事宜都由秦照负责，加上老宅那边还有两位家长时不时会提点建议。
本来婚礼，不过一场仪式。无论隆重还是简单，符舟并不在意。
但一提到宾客名单，她迅速有了想法，看了看秦照说：“我想邀请闵乔。”
一周后到了搬家的日子。
这天符舟还在上班，秦照喊了搬家公司，打算一下午自己收拾完所有东西。等符舟下了班，就可以直接回新家去。
新家选在了市中心一座两层别墅。离咨询中心很近，离秦照新公司的初步选址也不远。这样方便两人上下班。
搬家时需要整理的东西也不多。
新家那边已经购置了家具，余下的就是把一些衣物和零碎东西运过去。
下午，秦照就独自在三十平的房间里来来回回打转忙活。
期间敲门声起。
一开门，是二楼一个女邻居。和秦照差不多的年纪。手里拖着行李箱，像是刚从外地回来。
秦照之前帮她修过家里的水管和窗户，两个人平常在楼道里见面，也会打打招呼。
当下他也是一样，礼貌道：“张小姐，你好。”
“秦先生，听说你要结婚了？”
张小姐眉头紧皱，开门见山。
“是。”
“……怎么突然要结婚？”
亲耳听了验证，张小姐情绪陡然低落。其实她一直暗恋秦照，只是最近出差个把月回来，没成想就得了个这么难过的消息。
她困惑：“我们差不多的时间搬进这里，从没听说你要和谁结婚，你身边也从来没有过女人……”
“不是突然。”秦照站在门边，拍了拍手上收拾东西时沾的灰尘，气定神闲解释说，“我一直都有爱人，也一直都盼着能和她结婚。”
他神情认真，话语深情。
张小姐突然间就生出了一股不甘心。
明明她也很喜欢他，还喜欢了这么久，却连告白都没有说出口。
于是她鼓起勇气，挺了挺肩背，激动示爱：“秦先生，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我性格胆小，过去始终不敢表白，才错失机会……”
“不是错失机会。”
未料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照打断。
“之前因为某些事情，我太太不能待在我身边。现在问题解决了，所以她回来了。我们一直都很相爱。”
言外之意，她从来都没有机会。
张小姐更加不甘，又提出质疑：“如果她真的爱你，一定尽她所能去解决问题，为什么过了两年才回到你身边？”
秦照不欲多纠缠，不答反问：“请问张小姐，你说喜欢我，请问喜欢的理由具体是什么？”
“因为你很温柔，很善良。”
几乎不假思索，张小姐快速表达出内心所想：“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有风度有气质的男人，还是在这么落魄的街区里，简直不可思议。秦先生，你知道吗，以往我在职场里，在那些高楼大厦里，都见不到能胜过你的人。你沉稳，成熟，言辞不多，但总能给人传递出一种善意。”
记忆拉回到过去。
“两年前是我的事业低谷期，我才搬到这里住。可半年后我走出低谷，却并不打算搬出去……秦先生，都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想和你继续当邻居，继续在楼道里，在街道上打个照面，问候几句。我已经舍不得离开你。”
女人的眼睛流露出无比真挚的情感。
秦照却不为所动。
他淡淡莞尔：“可是张小姐你要知道，你所喜欢的我的样子，那些我身上所展现出的好的部分，都是源自于我太太。没有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没有她，或许你看到我日渐腐坏的内里，就像看到一只在街边乱吠的野狗。”
这话，已经说得太明白。
“抱歉，我正忙着搬家，抽不出空招待你。”说着，秦照退回房间一步，在旁边置物柜上拿起一张打印好的婚礼请贴，递给了张小姐，“欢迎下周来参加婚礼。”
不留一点余地。
张小姐很窘迫。
因为秦照的话，也因为手里一张设计美丽的婚贴。这让她猛然意识到她的暗恋不得不划上了句号。
“……你太太……是什么样的女人？”许久，她挤出了这么冒昧的一句。
秦照略想了想，模样骤然虔诚。
“她是我的观音。”
听言，张小姐愣住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捏了捏手中请帖，拖着行李箱黯然上楼。
秦照也确实没空管这些杂七杂八。
他关了门，扭头又回去整理东西，计划着早点搬完家，让符舟下班后能看到一个整洁、漂亮的新家。
不想一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
秦照以为又是张小姐，开了门，却见符舟站在外头，眉眼弯弯。
“不是说不用过来么？东西我来收就好。”
“正好今天下午咨询中心没什么事嘛，想着过来一起干活。”
进了门，符舟一眼看到置物柜上一沓请帖：“哇，都印出来了。”
秦照接话：“嗯，刚才还给了楼上邻居一张，邀请她来参加婚礼。”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了刚才一场突如其来的示爱。
而符舟摸着质感极佳的请帖，不由得想起一桩心事：“我也给闵乔发过微信和短信邀请她，可她一直没有回我。”
“没关系，再等等。”
从符舟身后拥住她，秦照眷恋地将下颌贴在她头颅边，轻轻蹭了蹭：“至少李管家和徐姨约好了，一起坐飞机过来参加婚礼。”
“你真的不打算再聘请他们工作吗？”符舟闻言，转过身，又掀起个话题，“当然，重要的是，有他们在，我觉得你会更有陪伴和熟悉的感觉。也会更安心。”
“不，之前辞别的时候，我告诉过他们，不用担心我，好好养老享清福就行。他们的家都在帝都，没必要劳烦他们。”
秦照知道符舟事事都在为他着想。可他强调一点：“符舟，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那么多人陪。”
“有我的太太在身边就够了。”
夕阳西下，黄昏的霞光一点点铺满房间。
可秦照的音容和笑貌，远比霞光来得更温柔。
他继续说：“这次买的别墅面积不大，清理起来没那么累，不需要聘请人。最士要的是，符舟，我只想和你两个人在一起生活。”
“好吧，那家务什么的一起做。”符舟会意，亦被幸福迷了眼，开始思索着，“每周末呢就搞一次扫除。要是抽不出时间或者太累，也可以叫钟点工上门。”
“……”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计划着未来种种琐事。
偶尔于杂物中对视一眼，简单地会心一笑。
注定了从此彼此眼中，再装不下别人。
到了婚礼那天。
酒店里高朋满座，宾客们言笑晏晏，都带着对新人的祝福而来。
符临从巴黎回来了。
李管家和徐姨从帝都过来了。
什么亲朋好友全来了。
就连秦照楼上那位张小姐也来了……
但是符舟始终没有等到闵乔的身影。
内心深处，她总隐约有些担忧。
果不其然，婚礼过去两天，新闻上突然出现了闵乔的死讯。
闵乔自杀在清迈的一家旅馆里。
此前她一直独自在世界四处周游，灵感来了就画画，没有灵感就喝酒。两种都是自我麻痹的方式。
曾经在巴黎重逢，符舟鼓励过闵乔，让她记着上官景活下去。
虽然痛，但是值得。
可闵乔貌似是太痛了，痛得她实在承受不住，就选择了离开的方式。
符舟听闻讯息，是在夜晚，抱着秦照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热泪沾湿枕巾，像泼去半杯水。
秦照也心痛，紧紧搂着符舟，安慰说：“佛家讲轮回，或许肉身毁灭之后，他们还能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种色相邂逅。谓之美丽的宿命。”
于是从这刻起，本不信轮回的符舟开始信起了轮回。
也开始期盼着秦照口中，那美丽的宿命。
大床对面，还摆着一副闵乔在婚礼当天派人送过来的一米四乘一米四的油画。
画上是两个看不清的男女背影，相拥在一片可爱的西红柿园。
这是闵乔送给符舟和秦照的结婚礼物。
当然也是她自杀前的绝笔。
看着这副画，符舟悲从中来，蜷缩在秦照怀里，右手揪了被子又放，放了又揪。
最后她起身，走到油画面前，目不转睛注视着画上鲜艳的油彩，哽咽说：“我知道闵乔想表达什么。”
“秦照，我们要带着她和上官的那份幸福更好地活下去。”
“好。”这时，秦照也跟着下了床来到符舟身边。
他牵住她的手，到第二天天明，都没有再放开。
结婚半年。
符舟和秦照的日子过得平淡而甜蜜。
秦照成了a市最出名的企业家，不止事业上成功，慈善方面也倍受夸赞。为盲眼的孩子出医疗费，又为贫民窟修建廉价房，还动不动就给全国各地捐款，拿了大半的身家出来回馈社会。
在咨询中心，符舟因为实力出众被公认为a市最出色的心理医生。但凡接手的患者，都很喜欢她的治疗方式。治愈后的患者反馈，清一色都是表达谢意与称赞。
总而言之，夫妻间彼此的生活、工作，以及情感，都几近完美，挑不出任何问题。
唯一让老宅两位家长不放心的一点，就是生育问题。
考虑到符舟年纪也不小了，临近三十，在这个时候生育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孩子出生时也是最健康的状态。不然等拖延到高龄产妇的年纪，就事事有得担忧了。
于是周蕊和符远山就开始了疯狂的催生模式。隔三岔五要打电话给符舟和秦照说上几句，还擅自给这俩小夫妻办了各种健身卡，游泳卡，督促他们平常要多走出办公室，好好锻炼，赶紧备孕。
符舟和秦照也认真思索过一阵子，想着现阶段要个孩子，也确实不错。他们的小家庭，迎来他们爱情的结晶，如同是幸福的高楼又再高上一层……
所以慢慢地，一有空，夫妻两个就拿着各种卡一起出门锻炼去了。
到了第二年春日。
周蕊更是给他俩报名了一个a市健康运动协会举办的夫妻马拉松。
马拉松当天，符舟发现周围来参赛的夫妻很多都是个中好手，甚至还有些一看肌肉线条就知道是专业跑步的夫妻。
毫不意外，比赛途中，城市的滨水步道上。
符舟就这么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夫妻超越了她和秦照。
原本她还想再坚持坚持，可跑到后头体力实在跟不上，已经喘得有些难受。
旁边秦照一察觉，立即拉着符舟就走到了跑道边上停了下来：“这种四十公里的马拉松，本来就该交给专业的。要是实在太累，就不跑了。”
他抬手，轻轻替符舟擦了擦脸上汗水，温柔劝说：“不必那么坚持。”
符舟又喘气又叹气：“……老公，是我拖累了你。”
“傻瓜，重在参与就好。跑了快二十公里，其实我也早觉得累了。”继而秦照又拉着符舟出了跑道，往边上设置的休息站点走去。
虽然秦照这么说，但符舟却不信。
看他那没事人的样子，她笃定他再跑个十来公里，也不在话下。不过她确实感知到自己体能告急，也不逞强，就跟着休息去了。
站点处，还有电视台的人在做采访。
“你们好，这是准备弃赛了吗？”橙色的大太阳伞下，一个扛相机的寸头男记者，一见符舟和秦照凑近，就冲出来采访说，“其实跑了近半程，对普通夫妻来说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请问两位什么职业，平常生活中有锻炼吗？”
符舟还在喘气，对着镜头直言：“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平常的话，周末会去锻炼。”
片刻后，镜头转到秦照。
秦照正从旁边供水区拿了瓶矿泉水，一拧开，递给符舟。而后才看见男记者还睁大眼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笑了笑，轻声一句：“我是她病患，终生的。”
……
好巧不巧。
这次马拉松过后没几天，符舟发觉生理期不大正常，验孕棒一测，就测出了两条杠。可把老宅两位家长高兴坏了。
符舟的备孕生活也由此结束，正式迎来养胎生活。
犹记得刚在家看到验孕棒上两条杠的时候，符舟也学着马拉松记者的模样，拿着个空矿泉水瓶当话筒，跑到客厅采访秦照：“请问秦先生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一个父亲后的感受是什么？”
那会儿秦照迟迟没有回神。
过了半晌，他低眉垂眼，呢喃道：“符舟……其实我有些担心，怕自己当不好一个父亲。”
“怎么会呢？”
符舟眨了眨一双桃花眼，旋即就丢了手上水瓶，上前抓着秦照的掌心覆上她腹部：“老公，你知道吗？你幼时所缺失的一切，我们都会一点点补给这个孩子。我现在就能想象得到你会有多爱他，这个孩子也会因为你的爱，过得无比幸福和快乐。”
话落，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唯独秦照加重的气息，隐约可闻。
他的掌心感受到了温暖，甚至透过体肤，能觉知到那九个月之后就会出生的小小的生命，是那么可爱、珍贵。
一时间秦照红了眼，一把抱紧符舟，释放了所有激动与期盼。
“嗯，都补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番外2了，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们，辛苦你们追文了，爱你们！！这本到这儿就彻底结束了，咱们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