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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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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谨言的声调很好听,不得不说,他是个不错夫子,授课引经据典,把画艺论讲的通俗易懂。女郎们都红着脸,看着赵谨言又崇敬又爱慕!

    其实,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儿也是一幅画了!毕竟他长了一张很具有欺骗性的脸,尽管黑如锅底,也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但她一刻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月夜下,他冷着脸说:“那你应当会舞艺”,“为了嫁入高门,无所不用其极”,以及赵府里那句,“确实可惜了”,以及对她的评价,“陈二娘子是个难相与的人!”

    她心一横,既然他这样说自己,那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无所不用其极!”

    她心思正转得快,手肘却被推了推!

    “盈姝!夫子叫你呢!”

    盈姝回过神,发现赵谨言正冷冷看着她。

    曹沁的声音传来,“墨…”

    声音很低,但她还是明白过来。

    赶忙上前帮赵谨言准备画画材料,一般画艺课,夫子要进行画艺示范,往日都是她帮秦夫子准备材料 ,今日想事情却出了神。

    “夫子今日需哪些材料?”盈姝轻声问。

    “普通的文房四宝便成。”

    盈姝便开始一样样摆放开来,随后弯腰开始磨墨,她磨他画。

    盈姝弯腰站在一旁磨墨,磨墨是个细致活儿,宜慢不宜快,一开始倒还正常,慢慢赵谨言便觉得大腿有些痒,侧眼一看,她莲青色的褶裙有一截下摆撘在他腿上,随着她磨墨一下下扫着他的腿肉,赵谨言不动声色的移开腿。

    盈姝自然发现,怎会让他得逞!扬起手臂擦了擦面颊上不存在的汗,调整了个更撩人的姿势,身姿婀娜,像起伏的山峦,一双芊芊玉手有节奏的他面前转动!

    有隐约的花香气从她身上传来,说不清是什么花香,赵谨言皱了皱眉,停下了笔!

    “墨太浓了!”

    盈姝一看,发现刚刚只顾引诱他,下手不知轻重,忙道:“我以为夫子要浓墨呢!”

    赵谨言默默加了水,头也未抬。

    “我也以为陈女郎你当知磨墨浓淡相宜的道理!”

    坐的近的女郎们偷偷捂了嘴笑起来,盈姝也觉得丢脸 ,心中对赵谨言的意见越发大起来,只想着总有他好看的时候!

    调整了姿势,专心磨起墨来,他要什么递什么,很快便看赵谨言停下来,她直了直腰,总算完成了!歪头一看,是一幅雨打菊花的画!画面上,一朵朵菊花重重叠叠,姿态各异,缠绵枝头…

    一旁小厮展开了他的画,下方一片赞叹之声,这么短时间,只用磨就画了这样一幅菊花图,构图精巧,大片菊花在暴雨下仍不失高洁,宁在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好意境!不免对夫子又生敬意!

    盈姝摇摇头回到自己案前,开始作画。赵谨言完成了半日的课程,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往同一个方向溜去,心想真是怪异!

    盈姝打算画一幅野菊图,她虽不喜菊花,但人人都诵它,她还是会画的。正在此刻,向来懒得和她说话的秦妍走过来,“陈女郎,听我姑姑说你画艺了得。不如我们比一比,你可敢?”

    盈姝讶异秦妍这人可是疯魔了?见人都要比?只是,她并没有盈玥那般的耐心。

    “我不敢。”盈姝答道,语气坚决。

    秦妍没料到她居然这么没骨气,一腔气无处可发。

    “我姑母说你画艺极有天赋,可我却没见过你的画,怕是你根本就不会吧?”她们的动静,又引来几个秦妍的伙伴。

    盈姝本着不惹事儿的心理,懒得搭理这群人。

    沈娇、沈岚笑嘻嘻走过来。“秦姐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陈娘子如今更擅长化妆打扮,她大约愿意跟你比这个!”

    说着一行人笑起来,曹沁见了,很是不忿:“化妆打扮怎么了,难道非得蓬头垢面?”

    “哼,你一个八品同知的女儿嚷什么?小门小户就是上不得台面。只知道以色取人!”

    局面演变成这样,盈姝不得不站出来,曹沁算得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虽然以色取人不好听,但是指着朝廷命官的品级说话,沈娘子这话可不是难听这么简单了。不管是几品,都是官身,辱骂轻则掌嘴,严重的可是下狱的。况且姐姐这样大庭广众说出来,我们瞒都不好瞒着,要是有小人多嘴说出去,谁来担责?”盈姝语气温和,话可不温和。

    “你说什么?你拿这个威胁我?我阿耶可是州学博士,你…”

    盈姝打断她,“沈娘子知道就好,沈大人掌管整个州府的学子学业,想必深谙这个道理,不然您先回去问问我说的对不对?”

    沈娇气的嘴唇一抖,想了半圈,只骂出一句,“你这个小人!”

    “是啊,我是小人。沈娘子是女子,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们这样看来,都是一类!”

    沈娇正打算再说,秦妍按住她,“陈娘子牙尖嘴利,我等比不过。不过我刚刚说的还望你考虑一下,如果你赢了我,今年书院钱塘灯会的参赛资格让给你!”

    这下盈姝真愣了,钱塘灯会是浙江府一年一度的盛事,每个书院只有一个参赛名额,比琴棋书画各种技艺,前三名可都能被冠以才女称号,这可是立身之本。

    “秦娘子说的话能作数?”

    “自然,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秦姐姐!”一旁沈娇和沈岚喊到。

    “秦娘子既然有这个雅兴,盈姝奉陪就是了。”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心里指不定多乐呢!”沈娇指着盈姝撒泼。

    “对,我心里乐,我承认!”

    “哼,别高兴太早。指不定怎么丢脸呢!秦姐姐,我们走。”

    看着一行人走远,曹沁才拉了盈姝,上下打量,“盈姝,我发现你真的变了!”

    “哪里变了?”

    “你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正午,在书院用了饭,盈姝就和曹沁在书院的廊子里散步。秦妍大约是上次在盈玥那里落了下乘,这次想在她这里讨回来,若是往常,她大约会故意输了成全秦妍,也交个好。可是一想到钱塘灯会,盈姝想不管是否得罪秦妍,她得尽力拿到这个资格。

    大张氏改嫁长安,小张氏对她不管不问,外祖家有银子却势弱,她对郎君不抱有希望。她身后只有一个陈家,还是一个已经从里面已经腐朽了的陈家。大唐女子,只要有才学,便有了立身之本,才能活的快乐!

    曹沁看她郁郁寡欢,以为她为比赛的事儿担忧。

    “盈姝,你画艺挺好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嗯,我有信心。”

    “真的吗?其实就算输了也没事儿啊!秦妍也就这能拿出手了,你比她漂亮啊!”

    “瞎说什么。”

    “真的,我还没见过比你好看的呢!小时候见着你不觉得,觉得长成一团,没想到你是越长越漂亮了!”

    盈姝看曹沁傻傻的,遂笑道:

    “那你给我仔细说来…”

    曹沁两指一指,模仿那京剧的唱腔唱道:“小娘子,你且听我道来!小娘子你这眼…叫做狐狸眼,眉眼弯弯惑世人,樱桃小嘴惹人爱,细腰长腿教人馋……教人馋!”

    盈姝听她越说越离谱,忙捏住那两根手指,恐吓道:“我要捉你去曹同知那儿,好好治你!”

    曹沁忙假装害怕道:“这位侠女饶命,小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盈姝笑道:“你当众侮辱我,这事儿可没这么算了的!”

    曹沁盯着盈姝看了看,凑过来悄声说,“大不了我娶了你就是!”

    盈姝一把推开,笑道:“少来,就你这破落户,也敢觊觎我,我要嫁的,是那王子黄孙高门户,做那锦衣玉食富贵人!”

    曹沁一听,唉了一声坐下去,佯装哭起来!“这无情的娘子哟!”

    盈姝一看,她还真演上瘾了,一把将人拉起来。“你一天在房里看些什么话本子呢?什么腌臜的话都说出来打趣我!”

    “好盈姝,我玩笑的!”曹沁拍拍裙子,慌的往前跑去,盈姝也追上去!

    只有和曹沁在一块,她才觉得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两人打闹着前后远了。

    赵谨言从树后走出来,他现在也算是一个夫子,见了学生在前面本可以直接走过去就是了,躲什么躲,这可好,一躲躲了半盏茶时间,还听了些不该听的话。

    不得不说,陈女郎这副样貌放到长安也是丝毫不逊色,只可惜,出身太差,行事说话毫无世家女子气度,偏偏还妄想荣华富贵,可惜了!

    主人公盈姝完全不知道自己头上被盖了这么大的帽子。她正准备着下午的比赛呢!对付秦妍那种才女,虽然盈姝从小也是勤学苦练,但要赢她,还得出其不意才行。

    很快,午休就结束了。下午是完成课业的时间,正好,他们就比夫子布置的课业,画菊花。

    两人的比试,吸引了整个书院的关注。除了他们甲班,其他几个班也有女郎也凑到甲班教堂来看比赛。

    秦妍和盈姝在书院可是两个风云人物。一个素有才名,一个有美貌,谁更胜一筹还真没法说起。

    比赛规则是秦妍定的,时间为一柱香,主题就是菊花,完成后不写名字挂到甲班学堂门口。

    女郎们一人一枝菊花,夫子们一人十支,“投菊”定输赢,最后,谁的画作前菊花越多谁就赢。

    盈姝没有意见,很快比赛就开始了。

    只见秦妍于案前一坐,一旁她的丫鬟就搬出了珍藏的一套湖笔摆放着,笔尖各有大小,小的笔尖如绣花针一般,大的有碗口粗,所用颜料更是难得珍品。

    再看盈姝这边,桌上皆是普通文房四宝,几只湖笔,只添了几样颜料,除了她这个人本身,啥比得过对面,看得盈姝想甩笔认输!

    但输人不输阵,盈姝抿起唇憋出个笑来,秦妍这样做其实倒让她心安些,说明她的画艺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需要靠器物辅助,且看对面好多只细尖儿的笔,大约走写实派了!

    这样一来,她就要反其道而行!一番思虑,香一燃,两人几乎同时动笔,盈姝想他还是画野菊吧!画一幅秋日原野的野菊图,她的颜料不够丰富也不够多,正好秋日原野多是一片衰败之景,用不了多少桃红柳绿!

    曹沁在学堂外很是焦急,刚刚秦妍的婢子送了那么多材料进去,她想到盈姝案上的,不免焦心!现下隔了好几丈的距离,只看的个背影,身边都是闹喳喳女郎们在讨论这事儿。

    “你们说,这一次究竟谁会赢啊?”其中一个乙班的女郎发了问。

    “我认为还是秦家女郎吧,她已经代表学院参加了好几次灯会了呢!”

    有好几人附和着,秦妍已经连续参加了几次灯会,虽然往日冷着一张脸的,不屑于与她们接触,但才女的名声在那儿,陈盈姝才来学院一年多,容貌姝丽不假,这才学也只是听说,没多少人见着。

    “我觉得不然,虽然秦女郎参加了好几次钱塘灯会,但是不一次也没得过前三名吗?我记得最好的一次可是第四,这说明她的才学也不是就到了天上地下的程度!这才女的名称也是无端安上去的罢了!”

    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众人,秦妍一直被称为才女,但灯会前三可一直没拿过。

    “你们懂什么,以为钱塘灯会的名次很好拿吗?虽然叫钱塘灯会,代表的可是整个浙江府,其他郡的学院也有人参加,秦姐姐已经是钱塘第一了。”说这话的正是沈家姐妹,沈娇和沈岚。

    众人听了,安静下来,其实里面这两人谁赢和她们关系不大,女郎们不过求个热闹,多个谈资,谁真正在意别人的输赢了,眼下沈家两位女郎在这儿,也不好再说秦妍的坏话,把话头转到陈盈姝身上。

    “话说,我觉得陈家女郎长的可真美,才学也不错,为人也和气!”这话大约是说给沈家姐妹听的。

    “这倒是,每日脸上带着笑,看起来确实好相处。”

    又有人接话,“可不是,今日我见了她头上戴的簪子,觉得好看,试着问了一下,她就给我说在哪儿买的,多少银子,还有几个款式,我就觉得陈女郎人不错。”

    “她的簪子好看,衣服也好看…”

    沈家姐妹听了,心中不服,沈娇便道:“一个人每天把心思花在打扮和讨好人身上,哪里有时间读诗书礼仪。我劝女郎们这些话还是不要与家人说,免得说来书院被带坏了,只知道珠宝服饰,那时损害的可是书院的名声。”

    “如果我没记错,陈女郎往日都素净得很!也不知是谁每日花里胡哨的呢!”

    沈娇和沈岚气结,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堂内比赛时间已经到了,两人已经整理了案头,出到外面来了。

    曹沁见了盈姝,上前拉着手关切道:“如何?可完成了?”

    “完成了,劳你在外面替我担心。没事了,等结果吧!”

    片刻,便有人抬了两幅画出来,挂到学堂外,这下整个书院的女郎全围到甲班这外面来,反倒是盈姝和秦妍远离了人群,到了廊子这边等结果。

    曹沁本想跟上前去,又怕没人看比赛情况,只得围在画前。

    只见这两幅作品大小差不多,构图和风格却迥异。

    一幅画的是百菊图,苗圃里各色菊花竞相绽放,姚黄、魏紫、鸳鸯、绣球、玉翎、龙爪,美不胜收!最主要的是,每一朵菊花纤毫毕现,仿佛开在画布上一样!精妙绝伦!

    另一幅画的是秋日原野的野菊,秋日的原野,一片荒芜,漫山遍野都是褐与黑构成的衰败景象,枯藤老树,萋萋荒草,了无人家,不见半点绿色,一片坡地上却盛开着一丛金黄色的野菊,枝蔓蜿蜒在地面上,星星点点的野菊在衰败中绽开来!最绝的是,一名牵着马,衣衫褴褛的游子正侧头盯着那丛菊花,露出愉悦的笑容!整幅画充满柳暗花明的希翼,也透着“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魄力,意境高雅!

    众人惊叹两幅画作各有千秋,难以抉择!有的则很果断的选了自己喜欢的画作投下了手中的花。

    很快,两个篮子里的花束越来越多,书院的夫子们也被惊动了,见着画艺比赛也兴趣浓厚参与进来!但篮子里的花始终看不出谁多谁少。

    沈家姐妹急了,忙偷偷拉着熟识的人,逼着她们投百菊图,秦妍可是和她们提过自己的打算,她们自然是知道哪幅图才是秦妍的,不过盈姝的画艺着实让她们惊叹,可这也改变不了她输的现实。

    很快,书院的女郎和夫子们都投完了,数花的夫子当着全书院女郎们点数菊花。

    廊下,盈姝听到已经在点数了,不免心中有些紧张,比赛这种事,没有谁不渴望赢的,况且彩头也大!默默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直到听见夫子说,百菊图67票,野菊图65票。

    终究是输了,她心里一空,看一眼秦妍,她似乎强忍着笑,满是自得,让人一刻也不想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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