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塞下曲

    听说闻茵第二天一早就要走，阿年牢牢粘住她，寸步不离。

    闻茵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气味和他娘亲衣物上的香味近似，这孩子便认定了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味相投”？

    其实，她应该想到。

    香道，一可驱病辟邪，二可修养身心，而其最高妙的用处，是可通鬼神。

    香通三界，上而感于天，下而感于地，故有“感格鬼神”之功。所以不论是佛家禅定道家打醮还是儒家修身，都要焚香。

    阿年的娘亲早逝，留给他的唯一线索，便是娘亲故衣上的气息。而这气息久久不散，未必不是阿年娘亲留在人间的一缕眷恋。

    可是，她的香囊与这故衣香味近似，难道是巧合。

    或者，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机缘？

    阿年不肯走，闻茵便把他抱在膝头，陪他说话。

    山中的夜，微凉如水。二人坐在西厢的窗前，低声细语。此时深蓝的天幕上，悬着一弯浅浅的新月。

    二楼传来幽幽的笛声，阿年说，这是他爹在吹笛子。

    闻茵听音辩曲，柔声问：“你爹可曾从军？”

    阿年摇摇头，道：“爹从小生在山里，爷爷教他打猎、治病，没有离开过楚山。”

    “可这曲子，好似塞下曲啊……”闻茵听着那幽咽的笛声，总觉得包含着塞外胡声。

    阿年不说话。

    闻茵看了看这屋子，又问道：“你娘住这间屋子，你爹住楼上？”

    阿年点点头。

    这屋子看起来是一间单纯的闺房，一点儿夫妻同居过的痕迹也没有。

    闻茵摇摇头，别人家的事还是不要过问不要打听了。

    那一晚，阿年非要和闻茵一起睡，闻茵拗不过他，又想着有孩子陪着，到底更安全一些。

    至于如何更安全一些，她也没有细想。

    一大早，吃过早饭，闻茵便准备动身回青凤城。

    那位名叫阿妩的百越少女前一日气跑了，到底不放心，一大早又来查看情况。

    得知昨夜闻茵是与阿年一同住在西厢，并未和陆景在一起，她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又听说闻茵要动身回城了，脸上便多了笑意。

    只是听说陆景和阿年要虽闻茵一路进城，阿妩的脸又拉了下来。

    “陆家哥哥不是答应了阿妩今日一同上山吗？人家都准备好了！”阿妩噘着嘴撒娇道。

    闻茵本无意搅乱别人的好事，只是此时也不好说不要陆景父子同行，只好转过身去，权当作没听见。

    陆景淡淡道：“我何时说过要同你一道上山？今日本就答应了阿年要进城的。”

    阿妩一跺脚，负气道：“那我也一起去！”

    “你爹不会同意的。”陆景语气清冷，甚至可以说有些无情。

    看来，是这少女一厢情愿了。

    阿妩见他坚持要陪闻茵进城，又被气哭了，抹着泪转身跑了出去。

    闻茵没来由的有些负疚感，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景将一切准备停当，正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回屋拿出昨日那一袭油毡布斗篷，交给闻茵让她披上。

    “山中露重，小心湿了衣衫着凉。”他轻声嘱咐道。

    闻茵心知，他是让她像昨日那般遮住脸。

    这村子里人多眼杂，若是让外人见到她的脸，知道她在陌生男子家中过了一夜，日后对她的清誉不利。

    就是在阿妩面前，他也没有说她的身份和姓名，只称呼她为“东家”。

    这位恩公，心思倒是十分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