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因为半夜劳烦府里忙上忙下上了一大桌的菜，她若不吃的话，好似有些说不过去，可若是吃的话，便是再饿，这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也吃不完啊！
而罗刹殿下跟尊菩萨似的，端坐在了对面。
卫臻只得一口一口继续塞着，不多时，小肚子渐渐鼓胀了起来。
这才知道，原来吃撑了，比饿肚子更加难受。
关键是，卫臻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已经十分十分卖力在吃了，结果，桌面上放眼望去，好似还跟没动过似的。
“那什么，殿下，妾身看您晚上用得也不多，您甭光看着，您……您也吃点儿啊1
卫臻说着，忙有些殷勤的往桌面上夹起了一个大鸡腿放到了对面二殿下的碗里。
她脸上挤着一道略微谄媚的笑容。
这会儿，眼睛还略有些红了，鼻头也微微泛着红，配她这张僵硬又讨好的脸——
半兽面具下的那双眼朝她脸上扫了一眼，仿佛盯着看了片刻后，而后淡淡收了回来，随即垂目朝着跟前的碗碟里的鸡腿看了一眼。
良久，他只缓缓抬起手指，朝着八仙桌上低低敲击了两下。
声音刚一落，很快，外面响起了阿承恭敬地声音，道：“殿下。”
元煌淡淡吩咐道：“收拾下。”
话一落，元煌缓缓起了身，移步入了内间。
“是，殿下。”
书房外，阿承很快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来，看到卫臻还坐在桌子前食用，阿承踟蹰了片刻，道：“二皇子妃。”
卫臻这会儿嘴里还嚼着肉了，见状，略有些尴尬，随即，只微微咬牙，气得飞快将卡在了喉咙里的嚼烂了的肉一把吐了出来。
阿承：“……”
用完饭后，卫臻没有告辞，就直接气呼呼的回了正房。
回来后秦妈妈围着团团转，一脸忧心的问了一晚上“怎么还没有回正房用饭”“怎么还让厨房另烧了一桌”“殿下是喜欢在书房用膳么”“那日后是不是都将膳食送去书房”之类云云，唠叨个没完。
卫臻肚子里撑得难受，又依稀觉得有些丢人。
她哭鼻子的事儿无人知晓，至今，除了书房那人，都没人知道，彼时，饭菜都上了桌，她才抹了眼泪磨蹭过去的，也庆幸，之前进入书房，双灵杏丫二人被拦在了书房外头。
只是，虽然没人晓得，可卫臻还是有些懊恼。
她都多大了，她都嫁入了，她竟然掉金豆子呢？
连卫臻至今都有些不可置信。
关键是，她还小心翼翼，努力卖笑的去讨好人家了，关键是，人家还不领情。
这便罢了。
关关关键是，卫臻觉得自己好似在那张面具脸的注视下，有些无处遁形。
她的憋闷，她的讨好，她的讽刺，她的恼恨，她所有一切的一切情绪的变化，好似都躲不开那双深邃又危险的眼。
卫臻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光掉眼泪了，他就撤了她的笔墨，她舔着脸讨好，他便撤了饭桌上的食物，那种感觉，就好像光着身子，赤身裸、体站在人面前似的，你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对方的犀利又精悍的双眼。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也像是小孩子，自以为聪明伶俐的在长辈们耍宝卖萌，但是你想要讨要糖果吃食的用意和姿势，早就瞧得长辈们纷纷笑弯了眼。
卫臻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憋闷的感觉。
卫臻一回屋便抱着软枕将脸埋在了枕头啊，啊啊啊啊啊的叫嚷了起来。
这辈子，再也不要讨好别人了。
丢脸，又憋闷。
这模样，吓得秦妈妈将脸都皱巴成了苦瓜脸，忙小心翼翼地问着：“这是……这是怎么呢？”
“该不会……该不会惹恼了那位罢？”
“这才头一日的，那今晚可咋圆房啊1
秦妈妈瞅着卫臻这副受了气的鼓气包模样，顿时忧心忡忡道。
“小主子，今儿个怎么得也得将房给圆了，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偏偏，秦妈妈许是上了年纪，嘴巴越来越唠叨，关键是，一些话翻来覆去的唠叨。
以前，卫臻脾气好，性格好，这会儿，却气呼呼道：“我才不圆，要圆，你去圆1
卫臻这话一落，吓得秦妈妈立马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连连呸呸呸道：“主子说甚胡话了，这话可乱说不得，快，快，快，呸掉，日后不许再说这些浑话了1
秦妈妈吓得脸都白了。
卫臻也觉得自己幼稚死了，她一贯谨言慎行的，这会儿见妈妈臊得脸都皱巴成一团了，正要致歉，这时，忽而听到双灵在外间匆匆行礼并提醒道：“殿下。”
说完，忙又朝着里头大喊了一声：“主子，殿下……殿下回了。”
双灵这话一落，屋子里，秦妈妈吓得脸色微微一变，立马手忙脚乱的朝着趴在软榻上的卫臻看去。
卫臻亦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被秦妈妈搀着下了榻。
二人刚刚才从软榻上下来，目光一抬，只见屏风那头黑影一晃，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踏了进来。
元煌背着手缓缓步入了正房，只是，方一踏入内间，步子便微微一顿。
这卧房阔而宽，屋子甚大，加之刚刚搬进来不久，东西少，原本空落落的，然而，不过一日光景，整个屋子骤然大变，只见大红色的地毯和红绸此刻已经撤下了，换上了平日里的装饰和摆件。
室内的布置一改往日的老旧和沉闷，只见屏风内侧摆放了两把交椅并一方窄桌，交椅上分别摆放了两个靠枕，窄桌上摆放了一个竹编簸箕，里头放着阵线和碎布，像是丫头们往日里活动的场所。
目光往里环视一圈，雕花镂空的卧榻上，大红色的鸳鸯喜被依然喜庆醒目，不过卧榻外多罩一床床罩帷幔，外侧藕粉色，又有些像是烟雾色，帷幔分开隆到两边，分别用两个小银勾勾在两侧，呈现成两瓣荷叶边，垂落在了卧榻上方，内里还留着一层薄纱，垂落飘荡着，朦朦胧胧的遮住了卧榻里的景致，却通过半透明的材质，依稀可以看到里头花花绿绿的，好似，多了六七个大大小小的颜色各异的软枕抱枕。
目光移到八仙桌上，上头摆放了一套精致又好看的青釉淡粉茶具，粉色的茶壶，周遭环绕着一圈八个粉色小碗，一水的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再朝着里头看去，只见临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两人宽的美人靠，从前上头就铺了一层竹编凉席，这会儿凉席上铺了一层软绵的锦缎薄褥，美人靠两端分别摆放了两个烟雾绿间米白色的手工绣制的竹艺抱枕，美人靠中间设有一方小几，上头摆放了一八宝香炉，一盏荷叶灯，几碟小食。
美人靠上头的雕花窗半开，窗前挂了一个精致的鸟笼，笼子里无鸟，却悬挂了一只布偶画眉，随风晃动，栩栩如生，宛若真鸟。
而雕花窗上，一个偌大喜庆的“喜”字依然还贴在上头。
整个屋子里瞬间由浓烈的男子气息，转变成了温馨又香浓的女子闺房似的。
方一踏入，便觉得一股清甜暖香之气扑鼻而来，将整个人环绕簇拥。
元煌目光朝着整个卧房环视了一圈，面色神色并无多少变化，不过，在雕花窗上那只鸟笼和那个喜字上多看了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美人靠旁的那道身影上，定定看着。
“老奴见过殿下。”
秦妈妈见二殿下回了，赶忙朝着来人行了个礼，随即，脸上立马挤出了一朵菊花似的大皱笑脸，笑眯眯道：“眼下时辰不早了，殿下和皇子妃早些安置罢。”
话音一落，秦妈妈转身朝着卫臻使了个眼色，立马往外走。
卫臻欲扯秦妈妈的衣袖，没扯着。
她跟着追了两个小碎步后，没追上，步子便缓缓一停，良久，飞快抬眼朝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上看了一眼，只微微咬牙朝着屏风外喊道：“双灵。”
外间，双灵和杏丫在吩咐婆子抬着热水进屋，又许是，二殿下进了内间，便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下意识地磨蹭着，不敢进去。
卫臻这么一喊，双灵这才赶忙将袖子一扒拉，飞快跑了进来。
一进内间，只见二殿下背着手，立在临窗的位置上，目光落到了悬挂在窗户上的那只鸟笼上，似乎正在打量着鸟笼里头那只布偶画眉。
二殿下肩宽背阔，人高马大，往这屋子里一杵，瞬间衬托得整个屋子都狭窄了几分。
双灵匆匆看了一眼，目光快速搜寻着，这才在卧榻旁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家小主的身影。
只见卫臻此时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自顾自梳着发。
屋子里静悄悄的。
铜镜朦胧迤逦，里头倩影灼灼，仙姿玉色，如仙雾缭绕。
“主子，洗漱罢。”
双灵走过去，接过卫臻手中的梳子，低低询问着。
“嗯。”
卫臻微微垂目，轻声的应了声。
卸下妆发，很快，屏风外侧，烟雾渐渐缭绕，水声四溢。
临窗的位置，元煌闻言，缓缓转身，朝着层峦叠嶂的雾气中，远远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