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窃香 > 第29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

第29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郭小满见得眼前情形, 顿时就得心里些慌乱,那慌乱里还隐着一丝钝痛之感来。她也不理会阿茉担忧的眼神,快着脚步就走到了门口台阶下, 抬眼看见门口有个绿衣的执事太监模样的,她正待开口问上一声。

    可还没等郭小满开口, 那执事太监已是眼尖看见郭小满和阿茉了, 他一边急切地挥着手,一边又朝两人走了过来。

    “两位姑娘, 是太后娘娘宫里来的吧, 快些进去吧……”那太监声音焦急着道。

    太后娘娘宫里来的?郭小满听得先是惊愕住了, 心想这执事的定是认错人了, 正待解释一声, 可转念想想, 此刻正愁自己这身份不好进南苑, 莫不如将错就错, 进去南苑一探究竟。那人虽有些赖皮无状, 不过这些日子对自己爱护有加, 也算是有恩于她,于情于理, 她都得进去一趟, 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郭小满朝阿茉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那执事太监点了点头。那太监也不多问, 急匆匆地领着她俩就进了门。

    南苑之内, 殿宇恢弘, 宫道两旁的树木之上,都挂上了白色的灯笼,耳旁传来阵阵悲伤的细竹之声, 越发显得里面幽深凄婉。循着乐声,那执事太监领着二人走近了一处院落。郭小满抬眼,就见得院落门外挂着白幡,门头匾额处上书“逍遥居”三字。

    郭小满见了那院子,心头不由得又生了疑惑,若真的是太上皇殡天,这灵堂岂不是要设在正殿?怎的这处看起来倒像是一处偏院?难着那人特立独行,留下遗旨特意为之?想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哪那一桩哪一件不令世人惊愕不已?

    想到这里,郭小满只觉心里钝痛之感越发重了,她伸手抚了下胸口,强持着镇定踏进了那逍遥居的大门。进了门一眼看去,就见得院中果真搭着灵棚。灵棚之外,有几个太监正吹奏着哀乐。灵棚之内置着一口棺木,棺木还未合上盖子。

    棺木之旁,站个男子,身形修长,着一身素白的宽袍,正背对着门外,肩头不时耸动,似是异常的悲伤。

    郭小满见了那棺木,顿时只觉心头方寸大乱。那人前几日分明还是那般鲜活生动,自他雨夜第一次出现在清思宫,到后来的怀揣羊肘子爬树攀墙来见她,再到扮成小太监给她送膳食,这一切才刚刚发生过,那人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际,这怎么才几天功夫,便就阴阳相隔永不得见了?

    郭小满想到这里,一时悲从中来,也顾不得许多,快着脚步奔到棺木之前,手扶棺木低头看去。这一看却是傻了眼。棺木之内,根本就没有人,那用层层丝帛包裹的着,分明是一只死去的白鹤。

    “原来不是他……”郭小满好半晌才缓过劲儿,心头也一下子疏散开了,蕴在眼眶里泪水却是一下子坠落下来,她忙抬手擦了把泪,心里头有些气恼,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在我的鹤儿伤心落泪吗?”

    郭小满正气笑不得之时,耳旁传来一句问话声,这声音轻缓温和,含着一丝悲恸之息。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这一眼看去,不由得又惊愕住了。问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着一身素白的袍子,一头墨发披散着,眉眼温润,气质脱俗,整个人就似一副疏淡空灵的水墨画儿。

    “我……”郭小满被问得一时语塞了,面上也出现了一丝紧张之息。

    “我知道了,是母后派你来劝我的吧,她定是又觉得我荒唐胡闹了。”男子轻轻叹息着,语气仍是轻缓温和。

    母后?他是谁?他口中的母后又是谁?郭小满一时反应不过来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可眼前男子眉间的悲伤之息又让她震动不已,那白鹤,定是他平日里的爱宠吧。

    “太上主子,这两位姑娘是太后娘娘派来劝主子节哀的。可见太后娘娘她还是挂念着您的,请您务必节哀保重好身体啊。”先头领着郭小满主仆进来的执事太监近前来劝慰道。

    郭小满听得“太上主子”这四个字时,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了下,后面的话她也没听进见,脑海里只盘旋着这几个字。

    太上主子,眼前这人是太上主子!他才是真正的太上皇!那闯入清思宫的人是谁?是谁?郭小满伸手揉了下额头,感觉自己脑仁子嗡嗡作响疼得厉害。

    “你们回去吧,告诉我母后,这鹤儿是我执友,如今我意以决,定要以大夫之礼厚葬鹤儿,请她不必再劝。”太上皇声音仍是温和的,可眉宇间的隐着一股执拗与绝决。

    以大夫之礼葬一只白鹤?郭小满听得暗自吃惊,心道这太上皇果然不同于常人。当初他心系董舍人,为其立志不设后宫,如今退位隐居,却又要为一只白鹤行大礼厚葬,为此不惜再一次违背其母上圣皇太后的意愿。

    郭小满感叹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却又对眼前的元朗生了一丝敬佩之意,想他天生贵胄,却拥有着一颗矢志不移的本心。常人看来是任性荒唐,在她看来,这是至真至纯,依着自己的内心之念真实地活着。

    郭小满一时没说话,她抬起头,注意到灵棚墙上挂的一副画来,上面画的是一只白鹤,施以白描之法,只得聊聊数笔,却是勾勒出白鹤飘逸脱俗的神态,令人一眼看去,心中不由自主地竟生了一股宁和慈悲的感觉来。

    看到这里,郭小满心念一动,她朝着元朗的方向恭身一礼,然后才低软着声音道:“太上主子,婢子以为,您的白鹤并不是死亡,它是化仙去了……”

    “化仙?”元朗低喃了一句,定定地看向了郭小满,脸上浮现了一丝震动之色。

    郭小满闻言重重点头,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那副白鹤图,然后面含轻笑道:“太上主子,您请看,这鹤儿的画像,神态慈和,姿态飘然,分明隐有一股仙气……”

    听得郭小满这话,元朗将目光也投在了那白鹤的画像上,端详片刻之后,眉宇间的悲戚之色竟稍稍消了一些。

    “这画像是上月所作,当日鹤儿在庭院起舞,我兴致所致,便取过纸笔绘下了它,这神态姿势并无一丝渲染,只指着它的本像信手绘出。难道那时,鹤儿便就提醒了我,它欲羽化而去吗?”元朗轻着声音道。

    “对对对,太上主子,这白鹤大夫定是飞升登仙去了!”一旁的执事太监忙出声附合道。

    元朗听得没再说话,只转过脸来,将郭小满仔细看了看之后,眸中的平和里便多出了一丝欣赏之意。

    “多谢你的开解。”元朗朝郭小满点头示意。

    “不敢。”郭小满忙又一礼。

    “鹤儿既是化仙而去了,这里留下的,便是它所一副舍弃的皮囊而已。”元朗朝白鹤的棺木之内看了一眼。

    “来人啊,将灵棚撤了,将棺木抬去后山,葬于山脚莲塘之旁即可。”元朗转过身缓着声音又吩咐道。

    灵棚之内伺候的太监们听得这话,个个面上都露出了一抹轻松之色。那执事太监也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郭小满的脸上皆是感激之色。

    听得元朗这般吩咐,郭小满一时倒是惊讶了,她本是见是他悲戚不已的模样,心中生了不忍,只想着以白鹤化仙之说来劝他略为宽心的,可不想他瞬间竟是想通了,将此前执意要替白鹤操办的葬礼都取消,这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既是太上主子安好,婢子们这就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去了。”郭小满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朝向元朗的方向福身一礼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我母后宫中任何职?”元朗却是问道。

    郭小满听得心中微惊,她与阿茉是被那执事太监误作太后宫人领进来的,此时太上皇竟要问名姓,这可如何是好?

    “回太上主子,婢子名唤如意,是太后宫中的使唤宫女。太上主子请早些安歇,婢子们告退了。”郭小满恭敬着一声音,说完又是一礼,然后退后几步,领着阿茉就往外去了。

    “如意?还真是聪慧善解人意的女子。”身后传来元朗自言自语的声音。

    郭小满听见了这声音,忙装作没听见,只低着头往外走。刚才一时情急,也只能想到“如意”这样既喜气又不招眼的名字了。

    待出了南苑的大门,郭小满才松了一口气,阿茉的脸上更是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两人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快着脚步赶回了清思宫。

    进屋之内,阿茉倒了一盏茶给郭小满,脸上露了气愤之色道:“娘娘,今晚可是见到了真正的太上皇了,可那三番五次偷进清思宫还冒充太上皇的是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郭小满刚接过阿茉手里的茶,听得阿茉这般问,面上闪过一丝恼意,顿了顿才道:“阿茉,你没看出来吗?刚才那太上皇的眉眼,与那闯入的贼人可有几分相象?”

    阿茉听得这话面色微变,片刻之后一拍脑袋,似是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只好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郭小满。

    “娘娘,那贼……不,那人是,是……”阿茉不敢往下说了。

    “狗皇帝。”

    郭小满咬牙切齿般的挤出了三个字,说完还将手中的盏子重重搁在案上。

    见得眼前情形,阿茉一时呆了一样,不仅是为皇帝陛下扮成小太监,又冒充太上皇进入清思宫的事。更让她惊讶的是,印象中,不管什么时候,自家娘娘都是一副无所谓风清云淡模样,她还从未在郭小满的脸上看到了怒意,这骂人更是头一遭听到,而且,骂的还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娘娘,你,你千万别生气,你忍着点,这话叫人听见可是不得了……”阿茉语无伦次地劝解着。

    “忍?这叫我怎么忍?他因着我爷爷的缘故,不待见我也就罢了,我避着他,避得远远的,都躲到这般偏僻的清思宫了。可他倒好,想方设法地找上门来,坑蒙拐骗,各样手段无一不使,一会儿小太监一会儿太上皇的,如此这般拿我郭小满开涮,这世上竟有无赖狡诈的无耻之人,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

    郭小满双颊泛红,一气儿骂出一大通话来。阿茉听得更是目瞪口呆,从前总以为自家娘娘有副世间最好的性子,原来她是没遇上她命中的“冤家”罢了。这皇帝陛下本领也真是大,竟叫自家的“菩萨娘娘”动了怒,变得和寻常小女子一般模样了。

    “娘娘,您,您喝口水,消消气……”阿茉端起案上的茶盏,一边往郭小满跟前递去,一边有些焦急地道。

    听得阿茉的声音,又看看递到自己跟的茶水,郭小满顿时一愣了神。

    “阿茉,我,我生气了吗?”郭小满回过神来,指着自己的脸问。

    “恩,生气,还骂人了,很凶的,和府里老爷子生气的时候一个模样。”阿茉重重点着头。

    听得这话,郭小满顿时愣了下,又见得阿茉一脸惊诧的模样,她这才反应了过来,刚才自己真是动怒骂人了。

    “我,我有爷爷那般厉害吗?”郭小满有些结巴地问。

    “娘娘可比老爷子强,老爷子也只敢上折子劝着圣上,可娘娘你这都直接骂上了。”阿茉说得一脸的余惊未消。

    “实在是他……他太可气了,我,我是一时没忍住。”郭小满为自己解释了一句,不知怎么的,竟生了一点心虚来。

    阿茉听得不再说话,只是看看郭小满,然后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你笑什么?”郭小满瞥阿茉一眼问。

    “娘娘,圣上原来不是传闻中粗鲁不知礼的军汉子,他模样生得好,还肯对娘娘花心思,阿茉觉得他和娘娘很是般配……”阿茉脆着声音笑盈盈地道。

    “你这丫头胡说,那般可恶的人,从今往后我再不想见到他。”提起元瑜,郭小满面上恼意又生。

    阿茉这回彻底不说话了,她抬眼看着郭小满红通通的耳根子,忍了笑意,转过身出门准备洗漱之物去了。

    ……

    紫宸殿内,正在看折子的元瑜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来。

    “圣上披上吧,别着凉了。”卢公公忙上前,手里捧着一件外衣打算替元瑜披上。

    “不用,朕不冷。”元瑜摆了摆手。

    “卢盛,不是说打喷嚏是有人想念吗?朕连打这好几个,可是有人想念得紧?”元瑜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看着卢公公一本正经地问。

    “依老奴看,这定是清思宫的郭主子想着圣上您了。”卢公公哪里还不懂皇帝的心思,当即说得一脸的笑容可掬。

    “此话有理。”元瑜听得心情大好,一边说着,一边自袖内掏出块帕子来,指头在上面摩挲了好几下。

    卢公公认出那方帕子正是清思宫郭妃的,这几日皇帝时不时总拿出这帕子,可见心里多惦念着清思宫那小女子。可他着实不明白,皇帝既是心里挂念,可怎么又一反常态不去清思宫了呢。

    “圣上,您可有三天没去清思宫了,你心中不念着郭娘娘吗?”卢公公凑近了些,口中有些不解地问。

    “哎,怎么不念?朕这几天吃啥都不香,觉也睡不沉。”元瑜重重叹了一口气。

    卢公公听得又是一头的雾水,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既是想得吃不下睡不着,为何不去清思宫探望一回,就是不想露了身份,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去也行啊,反正这事他干过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圣上,不如老奴叫人去备些可口的点心,圣上带着去看望下郭娘娘,也好解些相思之苦啊。”卢公公苦口婆心地道。

    元瑜听了这话,面上立即露了松动之色,可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老东西,你别动摇朕的心志。”元瑜说得一脸严肃之色。

    动摇心志?卢公公口中说着“不敢”,面上却都是不解之色,却又不敢开口相问,只能硬生生的憋在肚中。

    “告诉你也无妨,朕先前去时,屡次都她赶了出来,着实有些失了颜面。回来细细思量,朕觉得自己有些上赶着的意思,莫不如忍个几天不去,叫那小丫头心里也念个几日,下回朕再去,她不得欢喜相迎了?”元瑜竟是与卢公公推心置肺般的说起话来。

    “老奴明白了,圣上这叫做‘欲擒故纵’,过了这好几日,想必郭娘娘心里也惦念得很,圣上下回再去,必是不肯叫走了,不是就句话叫做‘小别胜新婚’吗?”卢公公说得一脸的欢喜之色。

    卢公公这话正说在了元瑜的心坎上,他顿时眉眼舒展开了,一脸欢喜期待地道:“朕都想好了,再过两日就去见她,到时候和她亮了身份,任由她怎么埋怨,朕都依她,只管哄得她开心就是了。”

    皇帝终于要忍不住认下郭妃了,卢公公听得长舒一口气,面上也露出了欢喜轻松之色。

    过了片刻,殿外有小内侍进来寻卢公公,卢公公出门后,听着小内侍一五一十地说完了,立即返身又回了殿中。

    “禀圣上,南苑太上皇又与上圣皇太后置气了。”卢公公走到案前轻声道。

    “这回又是为哪桩?”元瑜似已是习惯了,随口就问道。

    “说是太上皇喜欢的一只白鹤死了,太上皇执意要以大夫之礼厚葬之。”卢公公回道。

    “厚葬就厚葬好了,由着他罢了,回头我去劝劝母后。”元瑜敛着眉眼,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遵旨。”卢公公忙应了下来。

    元瑜低头,拿了一本折子又看了起来,卢公公见状也恭身一礼正准备退下。可不想还未起身,元瑜突然放下手中的折子又叫住了他。

    “既是要办葬礼,南苑这会儿是不是动静挺大?”元瑜的面上有丝紧张之色。

    “回圣上,既是要行大夫之礼下葬,这装殓,守灵,铭旌,哀乐必是有的。”卢公公忙回道。

    “这般动静,清思宫可不是得听到?”元瑜立即紧张起来,放在案上拳头都捏得紧了些。

    “清思宫离南苑不远,难免会听至些声响,圣上可是担心郭娘娘受了惊扰?”卢公公忙又问。

    可元瑜听得这话,立即就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御案前来回踱起了步子。

    “坏了坏了,她要是听见了动静,叫人一打听是南苑办葬礼,可不得以为朕驾崩了?”元瑜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有些着急地道。

    卢公公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这位主子真是个心大的,那有人张口就说自己“驾崩”了,一点不怕犯了忌讳,不过也不稀奇,皇帝他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些个?

    “不能再等了,朕现在就去清思宫。”

    元瑜说完之后,一拂袖子就往门外大步而行,卢公公慌得追在身后,一边跑着一边口中道:“圣上,圣上,如今夜已深了,郭妃娘娘怕已是歇下了……”

    可任凭卢公公喊得声嘶力竭,元瑜却是置若惘闻,憋了这三日没去清思宫,他心中早已蠢蠢欲动忍得难受,这会儿起了去见她的心思,哪里还按捺得住这喷薄而出的躁动?

    元瑜一路迈着大步急匆匆的就赶到了清思宫,他面上的神色里,急切里带些兴奋,颇有一番即将冲锋陷阵胜券在握的架势。

    可说来也怪,当元瑜站到清思宫大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脸上却是出现了一番犹豫之色。

    “圣上,老奴这就叩门,让郭娘娘出来恭迎圣驾吧。”卢公公站在门下,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正打算叩响门环。

    “不,不行……”

    元瑜却是突然摆手阻止了卢公公,卢公公听得顿住了手,转过头来一脸惊诧地看向了皇帝。

    “那个,容朕缓一缓。”元瑜一边说着,一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面上也出现了一抹紧张来。

    卢公公何时在皇帝脸上看到这般忐忑不安的神色,惊奇之下,也只得停了手然后侍立一旁,耐心等着皇帝平复心情好鼓起勇气让他叩门。

    元瑜站在门口一连做了好几个吸气呼气的动作,可面上的紧张之色丝毫未消减,反而看起来越发厉害了。

    “他娘的,老子竟怕了那小丫头片子不成?”见得卢公公眼神里的惊奇,元瑜吐出了一句粗话。

    听了皇帝这一句,卢公公总算舒了一口气,心道皇帝既开始说粗话了,那必是底气足,定是有勇气敲开清思宫的大门了。

    “圣上说得是,老奴这就叩门。”卢公公说完之后,手又重新按到了门环上。

    可卢公公的手指还没动弹,就听得皇帝在身后又叫唤了起来。

    “罢了罢了,卢盛你那梯子呢,架起来架起来!”

    听得皇帝这般色厉内荏的声音,卢公公收回了手,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至此,他算是笃定了,这门内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以后就是皇帝的小祖宗。

    “陛下稍候,老奴这就去搬梯子过来。”卢公公忙答应了下来,心里还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张兴和杨喜备了把梯子藏在附近的草丛内,没想到这会儿竟是派上用场了。

    “嗯,去吧,这夜深了,恐惊了人,不如悄悄进去,就在窗外看一眼就罢了。”元瑜似是觉得面上子有些挂不住,于是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通。

    “还是圣上想的周到。”卢公公说得一脸的真诚。

    ……

    已近亥时,往常这个时候,郭小满早就安歇下了。可今日因着去南苑一趟耽搁了时候,又因见着真正的太上皇,她心里震惊加上着恼,洗漱之后一直没有睡意,于是让阿茉将灯点亮了些,她坐在了灯下,打算看几页书,待心情平静下来才睡。

    可郭小满才翻开手里书卷的扉页,这时就听得睡在屋内墙角笼子内的珍珠发出了“呜呜”的两声,叫完之后,还在笼子站起来,一双眼睛只是盯在窗户的位置看着,却是不发一声了。

    “瞧珍珠这胆小模样,想叫又不敢叫,好似窗外有什么妖怪一样。”阿茉一边笑话着珍珠,一边往窗前走着。

    “妖怪是没有的,贼人估计会有一个。”郭小满眼光落在书上,口中也打趣着道。

    阿茉听得这句也乐了,她站至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了,正待探头出去看一眼。

    “啊,是,是……”阿茉发出了很是惊骇的一声。

    郭小满被阿茉的声音也吓了一跳,忙抬眼就窗口看去,这里就见得窗口处正站着一个人,着一身绛衫袍子,身形挺秀,眉眼清俊,可不正是那个这些日子一直在哄骗她的那个人,那个粗鲁不知礼的军汉子,也是那个叫她气急恼火的狗皇帝!

    见得郭小满自屋内朝自己看来,窗外的元瑜当即觉得精神一振,他贪念似地回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正待开口唤声“小满”。

    “阿茉,这不是太上主子吗?都来过好几回了,你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还不快行礼见过太上主子?”领元瑜没想到的,郭小满神色平静如常,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口中嗔怪着阿茉道。

    啊?太上主子?阿茉听得一时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娘娘竟是没打算与皇帝相认,仍旧称他是太上皇,这是怎么回事?

    “是,婢子给太……太上主子行礼。”阿茉虽是一头雾水,可还是依着郭小满的话,恭敬着朝元瑜行了一礼。

    元瑜听得这“太上主子”的字眼,顿时觉得异常的刺耳,他挥了下手示意阿茉起身,面上有些不耐烦,可心里还是安定了些。她主仆二人既这般唤他,那说明她们还没有听到南苑的动静,尚没有发现他冒充太上皇的事,他还有主动坦白的机会。

    “可不能再耽搁了,今儿夜里一定要和她都说清楚了。”元瑜暗暗给自己打气道。

    “阿茉,还不去开了门,请太上主子请屋来。”郭小满又提醒阿茉道。

    阿茉这才如梦初醒,忙快着脚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又恭请了元瑜进了门。

    元瑜进门之后,郭小满自小榻上起了身,走至元瑜前,恭身行了福礼,口中软声道:“小满见过太上主子。”

    这一声“太上主子”听得元瑜心头自然是一阵刺挠的感觉,不过郭小满这般面带笑意细声软语的模样又叫他生了欢喜来。

    “你快起身。”元瑜伸手托着郭小满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

    “阿茉,去取些开水来,我要给太上主子泡一盏暗香汤饮子。”郭小满起身之后吩咐阿茉道。

    阿茉连忙答应一声就退下来,待走到门口时,郭小满又想起什么来,于是快步走到阿茉身边,小着声音又仔细嘱咐着些什么。

    元瑜见了眼前情形心头更是欢喜,想上次他还好奇那“暗香汤”是什么,问她也不予理会,没想到这回她倒是主动提出来要泡给他喝。不仅如此,这回自见到自己开始,她都满面笑意,表现得特别开心的模样,难道说,自己这三天忍耐没有白费,她真的一直在惦念着他,所以见了面也会表现得这般欢喜?

    元瑜一想到郭小满这三天来和他一样,都忍受了相思之苦,心里不由得漫上了一丝甜蜜之意,看向她的眸光也越发的温软了。

    “太上主子,请坐。”郭小满走了过来,指了指屋内的小榻软声道。

    郭小满突然这般热情,元瑜自是满心欢悦,可她这一口一声的“太上主子”,叫他心头又添了一丝堵来。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太上主子了……”元瑜在小榻上坐了下来,看着郭小满,语气轻缓,像是在商量。

    “不叫太上主子?这我倒是不解了,你本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太上皇,又不是冒名顶替的,为何不让叫?”郭小满在榻边的一张绣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元瑜开玩笑似地问。

    “那个,我……”

    元瑜正待顺着郭小满的话头,承认自己就是冒名顶替的,可他才开了个头,就见得郭小满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她双瞳似剪水,亮晶晶地泛着潋滟之光,唇角含着笑意,腮边梨涡隐现,一脸发自内心的单纯烂漫之色。元瑜看着这样的郭小满,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后面的话就咽下了肚子。

    “那个,我觉得太上主子听起来显得老气,要不然,你还是叫圆芋吧,圆芋听得喜气,还亲切,是不是?”元瑜重新又提起自己扮成小太监时的化名。

    “圆……芋?”郭小满拖长着声音重复了一遍,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心里却在腹诽道,“圆芋”,自己先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狗皇帝姓元,名瑜,可不就是个叫人恨不得一口吞了的“圆芋”?

    郭小满想得有些恨恨的,这时,门被轻轻叩了两下,紧接着阿茉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捧着只托盘,盘上放着茶壶瓷罐盏子等物。

    “就搁在那边吧。”郭小满起了身,示意阿茉将托盘放到了一旁的小圆桌边。

    “请稍坐。”

    郭小满对着元瑜莞尔一笑,说完站起身,走到圆桌之旁坐了下来,阿茉忙取过水来替她净了手。之后郭小满取过盏子,又打开了一只瓷罐,看亲子是要亲手替元瑜泡一盏暗香汤。

    坐在榻上的元瑜见了眼前情形,顿时觉得心花怒放,郭小满此刻举动,颇有一番“为君洗手作羹汤”的意思,怎么不叫他激动欣喜万分?

    元瑜心里这般想着,便自榻上起了身,走到了郭小满的身侧,阿茉见状忙搬过绣凳,请元瑜在桌边坐了下来。

    郭小满手里拿着一只白瓷罐子,用一根木勺自那罐了取了些东西放入了桌上的盏中,元瑜还未看清盏中放的是什么,就见得郭小满拿起一旁的一只水壶,手执水壶将滚水缓缓倒入了盏中。氤氲热气之中,先是闻得一股淡淡地清馥之香,再低头看时,就看见五六朵腊梅花正在盏中慢慢绽开,绿萼白蕊,衬着嫩黄的花瓣,看起来鲜活灵动,让人忍不住心生惊叹。

    “小满,如今已是五月间了,你自哪里寻来这些腊梅花?”元瑜一脸惊奇地问。

    “不是鲜腊梅,是去年腊月里摘取的半开梅花,放在瓷罐内,用炒盐腌渍了,以箬叶厚纸密封放好,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取出来,滚水一泡,花头便自开了。”郭小满脆着声音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暗香汤还真是别有一番妙趣,你这心思还真是精巧。”元瑜抚掌赞道。

    “你试试,味道也很特别。”

    郭小满轻笑着,一边又将桌上的盏子端了起来,正打算递到元瑜的跟前,可她一时忘了盏中放的是滚水,她的双手一触上盏子便被烫着了。她轻呼一声,随机眉心一蹙,连忙将指头缩了回来。

    “可是烫着了?”元瑜看得一阵慌,忙伸手过去,将郭小满的双手拢到了自己的掌内,见得她指头发红,忙低头过去,将她的指头递到自己唇边吹了起来。

    “才夸你心思精巧,转眼就这般迷糊。”元瑜执着郭小满的指头一边吹着,还一边嗔怪着。

    一旁的阿茉见得郭小满被烫,忙转过身去取凉水,待她端着水盆又转身过来时,便就看见令她很是意外的一幕。皇帝双手捧着自家娘娘的手,正低头轻轻吹着气,他清俊隽美的脸上,皆是宠溺心疼之息。而自家娘娘,正定定地看着皇帝,面上虽有几分惊讶,不过没有一丝抵触厌恶之意,双颊还微微泛红,分明存着些羞涩。

    阿茉看到这里,心里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她不再上前,而是轻着脚步悄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提前到中午12点发,明天还是傍晚6点哟。

    本章今日(8/11)之内评论有礼哈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