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丛宁皱了皱眉。
罗赛余光通过汽车后视镜扫到她的表情, 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在想什么？”
“很多。”丛宁答的有点敷衍。
罗赛便不再问了。
不久后，汽车顺利驶达帝国精神卫生中心。
丛宁领着罗赛在门卫室进行个人信息电子登记后, 熟门熟路地找到应加明的办公室。
在丛宁的介绍下，应加明和罗赛简单打了下招呼, 便带着两人朝艾琳的病房走去。
因为有前车之鉴。这次，罗赛止步于艾琳病房门前。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借由门上的小玻璃窗目光审视地看了艾琳一会。随后, 在艾琳察觉前及时离开, 去到十米开外的监控室。
病房内
艾琳沉默地坐在一把靠背椅上, 只在丛宁进屋时，侧头朝她看了一眼, 便再没有任何动静。
丛宁看了眼应加明, 见他没有任何表示, 便顺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先试着和艾琳交流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小事。
当然，士要是她在说。至于艾琳是否听进去了, 她并不知道。
她只是想让病房内的氛围不至于太过压抑。
艾琳很安静。她不像正常人，会在丛宁说话时，给予丛宁任何语言、表情或是眼神上的反馈。
她只是一直盯着丛宁，几乎没有移开过目光。
在丛宁单方面和艾琳交流时，应加明一直站在艾琳视线范围内最显眼的地方。
他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作出一副倾听两人谈话的姿态, 并且表现的十分自然, 目光不会一直停留在艾琳身上，偶尔也会从丛宁身上扫过。
他在试着让艾琳放下心中的戒备。
不知话题是如何被应加明开启的。但当他坐在艾琳对面，询问艾琳第一次杀人的原因时，丛宁已经紧张到掌心冒汗。
不过谈话并不顺利。
病人没有给医生任何有用的反馈。
在丛宁看来, 艾琳不是在拒绝交流，而是无法和人产生有效的交流。
她看着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丛宁知道精神卫生中心除去会对艾琳进行心理辅导外，还会对她进行药物或物理治疗。
她不得不怀疑，和被捕前相比，艾琳的精神状态如此之差，或许与前期对她进行的大量药物或物理治疗有关。
应加明见谈话无效，暂时放过了艾琳。
他留出时间让丛宁和艾琳单独相处。
丛宁却跟着应加明来到病房外。
应加明猜到丛宁或许是有话要对他说，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停了下来。
“应教授，我可以在艾琳面前提起阿莱吗？”丛宁态度自然地说出打好的腹稿，“艾琳和阿莱在一起过，他们之间应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我想试着用阿莱唤醒她的某些正常情感。毕竟你也看见了，她现在的反应很慢，情感也很迟钝。”
应加明闻言笑了起来，低声说：“你说这么多，我都快怀疑是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了。”
“你想提就提吧。不过要确保她不会被某些话题刺激到然后伤害你。”
丛宁说：“她不会伤害我。”
“你很信任她。不过你的朋友似乎不这么认为。”
应加明指的是一来就待在监控室的图安和罗赛。
丛宁理所当然道：“他们是关心我。”
应加明的五官立体深邃，眉宇间却有种文人特有书卷气。闻言，他垂眸看向丛宁，说：“看来你过的还不错。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吗？”
“下学期吧。”鬼使神差的，丛宁竟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不久前罗赛说过的话：“我学习一直不好，不如直接留级。等下学期重新上大一的课程，这样学起来也会更轻松。”
应加明将手插进衣兜，视线一转，看向窗外的景色，淡淡道：“学习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丛宁觉得应加明是在安慰她。
毕竟这人可是天才，年仅二十二岁便被评为正教授。
学霸和学渣是不会有太多共同语言的。
丛宁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应教授，你能再多给我讲点阿莱的事吗？”
“你父亲是他当年的士治医生。他当年因为精神疾病自杀具体是怎么回事？那时艾琳和他还有联系吗？”、“或者医院是否还保留有他的病厉档案。如果有，方便让我看一下吗？”
丛宁想要调查当年从无望之地活着出来的那十三人。但目前除去柏安和阿莱，她连其他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再则当年丛芸执行的是高度机密任务。因此，丛宁有预感那剩下的十一人并不好找。
思索之下，她只能从应加明这套取更多有关阿莱的信息。
但一无所获。
应加明什么都不知道。
丛宁略有几分失落。她一边朝艾琳病房走去，一边思索着下次去应加明父亲所在的疗养院，找老人打探一下和阿莱有关的信息。一开门，却见房间内，艾琳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目睡了过去。
丛宁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她动作小心地将门阖上，轻声轻脚地进入房间。
她在病床前蹲下，将艾琳的手放进被子里面，想要起身将窗帘阖上，遮住有些刺眼的光线，又想起季冉曾经说过艾琳夜晚一直是开灯睡觉。
“艾琳，你很孤单吧。”
腹中的胎儿、男友、父母，这些于你而言最重要的人都一一离你远去。
你是不是很难过，或者、你还在为当年经历的事感到害怕？
这些年，你有没有向谁提起过这件事？提起你逝去的爱人，还有你的孩子
“你还记得丛芸吗？”丛宁轻握着艾琳放在被子里面的手，偏头靠在床沿上，眼皮上抬，目光静静地落在艾琳惨白削瘦的脸上：
“艾琳，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丛芸的孩子。不过我是被她领养的。”
沉睡中的艾琳自然没有回应她。
丛宁突然将头埋在床上，用被套去蹭眼角的泪水。
其实艾琳即便是醒着，也不会给丛宁太多回馈。
但这一刻，当艾琳闭上眼睛沉睡时，她仍是控制不住地感到孤单。
监控室里的罗赛无法听见应加明、丛宁等人的谈话，但能清楚看见病房内的景象。
他看见，在艾琳上床睡觉后不久，丛宁从病房外进来。
她在病床前看了艾琳一会，似乎也有点困，或是单纯地想和艾琳挨的近一点，便脱下了外衣和鞋袜，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艾琳身边躺了下来。
镜头拉近，甚至可以看见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罗赛看了一眼时间，想着等丛宁睡大概半个小时，就将她叫醒。
他准备出门走走，但想到当初艾琳袭击他时的神经质和冷血，不大放心，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接下来，罗赛一直盯着监控屏幕，瞧着瞧着眉头不自觉越皱越紧。
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随着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啦’一声尖锐声响。监控室内的其余两名工作人员一个激灵，忙循声看去。
却见罗赛已然起身离开座位，沉着一张脸大步从他们两人眼前走过，一把拉开监控室厚重的房门，朝艾琳的病房奔去。
丛宁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马蹄疾踏、火光冲天。深夜寒风凛冽，怪物四处奔袭，撕扯啃咬皮肉的声音似乎就响在丛宁耳边，让她偏体生寒，头皮止不住地发麻。
黄金打造的房屋不再安全，那些嗜血的怪物似乎下一瞬就要冲破窗柩进入房间大肆屠杀。
突然，一袭红袍出现在眼前，遮挡住黄金的璀璨，随后是老人垂落的白色胡须：
“我们都不能出去吗？”老人问。
“不能。被诅咒的地方，谁都不能出去。“
“那丛芸呢？”
“丛芸是例外。她的血让我有了意识，她是我妈妈，是不同的。”
她说着，垂下头去，苦恼地低声呢喃：“已经有一个怪物跑出去了。”
丛宁话音刚落，耳边遽然响起女人嘶哑粗噶的声音。
她迅速转头，朝窗外看去。但黄金打造的窗柩在她眼前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白雾。
她的视线有轻微的抖动，眼帘一垂，却见自己正被一个男人背在背后。
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背着她一路疾行，不时发出沉重的粗喘声。
他一定很累，丛宁想。
可就在这时，女人更为惊恐疯狂的嘶吼声再次传来。像是野兽的声音，丛宁甚至能听到她牙齿碰撞的刺耳声响。
丛宁心中一紧，忙朝四周看去。
是谁？
是谁在叫？
“丛宁！”
丛宁猛地睁开眼睛，还未适应屋内明亮的光线，整个人却已在瞬间被罗赛抱进了怀里。
罗赛将丛宁从床上抱起，旋身一转，成功避开艾琳的攻击。
精神卫生中心的安保人员反应极快，很快冲入病房，合力将疯了似地攻击罗赛的艾琳制服。侯在一旁的年轻的护士见此忙抓紧时机给发狂的艾琳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艾琳很快安静下来。
罗赛带着丛宁来到一处安静的室外走廊，将她放在一把靠墙摆放的长椅上。
丛宁被他从怀中放了下来，但两只手却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没放。
罗赛一时脱身不开，只得别扭地维持着附身的姿势。
他垂眸看向丛宁，打量两眼，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丛宁仰头看他，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十分恍惚，有种大梦初醒的荒唐感。
她死死地拽着罗赛的胳膊，用力到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丛宁。”
“我做了一个梦。”丛宁声音略沉，语速却奇快，“我梦见我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满地都是——”
她的声音突然出现卡顿。
罗赛问：“满地都是什么？”
“黄金。”丛宁松开拽着罗赛胳膊的手，梦游似的说出这个字。
罗赛不再被丛宁死死拽着，终于得以站直身体。
他在丛宁身旁坐下，问：“除了黄金还有什么？”
“什么？”
“你的梦里除了黄金还有什么？”
丛宁闻言奇奇怪怪地看着罗赛。
罗赛说：“你刚说你做了一个梦，梦里满地都是黄金。”
丛宁不信：“这是我说的吗？”、“我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好庸俗。”
“确实是你说的，丛宁。”罗赛目光一沉，说：“就在前一秒，你亲口在我面前说的这些话。”
“"丛宁：“记不住自己做的梦很正常。而且我那时候刚醒，也可能是在说胡话？”
罗赛沉眸瞧着她，见她神情自然，不似撒谎，更不是在装傻，脸色瞬间变的很差。
他起身，环顾四周，突然低头对丛宁说：“这里很奇怪。”
“确实奇怪。”丛宁仰头，直接问：“刚才艾琳是不是在攻击你？”
“只是她的应激反应。”罗赛不承认艾琳是在蓄意攻击他。
丛宁闻言皱眉，说：“艾琳本来就不喜欢你。图安进入病房，她的反应就很大。你一进来，她直接发狂了。”
“我是来叫醒你。”罗赛眉头皱的比丛宁还要厉害，沉声道：“你昏睡的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