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兄弟交心
燕王府后宅，夜幕降临。
世子别院内，一身材肥胖的青年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之上，满脸失落的神色。手中，还时不时地拿起酒壶往口中灌去，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些什么。
失落？无奈？不一而足，落魄无比。
这人，正是从议事堂回到自己院落的燕王世子，朱高炽。
白天在议事堂，看着自己的二弟朱高煦那般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更加的低落、消沉。
以往，在众人的心目中，他朱高炽才是北平这座古老边塞要城未来真正的王。孩童时代，便开始接受武术和儒家正统学术的规范教育。不但性情沉稳端正、言行识度，更是专心致志于经籍和文学的学习，颇得北平众文臣和父王的青睐，觉得他未来必将是一位仁慈爱民的藩王。
就连已经驾崩仙去的皇爷爷朱元璋，在众孙子之中对他也是赞赏有加，很是看重。
明史记载，朱元璋曾对太子朱标夸奖过燕王朱棣的长子朱高炽：“汝侄（朱高炽）天性仁孝纯良，善于守城治民，他日封藩燕地，必为国家屏障，汝要善待之！”
朱元璋认为孙子朱高炽生性纯良，是一个守天下的奇才，并且按照朱高炽的性格，永远不会反叛朱标一支的统治，要求朱标当上皇帝以后要善待他，不可轻慢了。
“咕噜咕噜”回想到过去，朱高炽心中很是烦闷地猛灌了两大口，溢出的酒水沿着嘴角不断地滴落在衣领之上，染湿了一大片。他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双目空洞地看着那漫天星光灿烂的夜空。
“为什么？为什么父王会这么看重二弟？”
“虽然二弟善于骑马射箭，并且还立下了不少的战功？但，那是鲁莽武夫的行径罢了。历朝历代的上位者，哪一位不是善于文治谋略，智者端坐高堂之上，智握天下。”
“并且，我才是我们燕王一脉的嫡长子啊！皇爷爷的《皇明祖训》更是明确了待嫡制度，我才是地位最尊崇的世子。论文治、论诗书才情、论对民间疾苦的了解和治理，他哪点及得上我？”
“为什么？为什么那曾经很是青睐我的文臣都慢慢地疏离了我，逐渐地往我二弟那靠拢。就连父王的身后最依仗的谋士--道衍大师也是对二弟越发看重。”
“父王，您是怎么了？您是不要你的炽儿了，想让二弟替而代之吗？”
越想，心中就越是烦躁了起来，朱高炽将手中的酒壶狠狠地砸向了台阶之上，碎片散落一地。
“拿酒来来人！给本世子快点拿酒来！拿酒来”
慢慢地，朱高炽那烦躁的高亢话语又逐渐地低落下来，不知道在低声地呢喃着什么。
不远处的门口之外，那些先前被驱赶在外的下人们个个都被吓得不断颤抖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上去阻拦这位小主人，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若是乖乖地去拿酒来，让世子喝个酩酊大醉，让燕王知道后定会被严惩不贷。
“啊？！二爷，您是”最外侧的一个下人看着突然出现的朱高煦，心中大为震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纵容主子酗酒，他们这些作为下人的，没几个有好果子吃的。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世子没事的。”朱高煦明白那些下人忐忑的心思，摆了摆手，将他们辞退下去。
“谢二爷！”“谢二爷！”
那些正踌躇不定的下人们听到朱高煦的话语，犹如获得大赦一般，个个赶紧跪倒拜谢，匆忙地离去。
“哒哒哒”
一阵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传入了朱高炽的耳中。
“你们这帮下人，叫拿个酒都这般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本世子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快，拿酒来！”朱高炽也不看来人，烦躁地就伸手去接过酒壶。
“大哥，少喝点。”
一声“大哥”，将那烦躁的朱高炽瞬间惊醒了，一脸惊惑的神色看向来人。
“二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父王正在”说到这，朱高炽停住话语，不再说下去。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在吃醋、在闹情绪么。
朱高煦也不接话，抬起衣袖一扫而过，将朱高炽身旁那满是酒壶碎渣子全部扇到一旁，也是毫无形象地坐在一旁。
“来！大哥，咱兄弟俩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咱兄弟走一个！”说完，朱高煦用酒壶碰了碰朱高炽的酒壶后，就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呛得他满脸的胀红。
“二弟，你这是？”
“大哥，来，继续喝！”朱高煦不回应，继续大口灌了起来。很快，一壶酒就见底了。
“大哥，今日在议事堂之时，我就发现你的神色不对，也明白你心中的疑惑和不满。”
“今夜，弟弟过来你这，就是想和你摊开说清楚，咱们兄弟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心生间隙。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将心中的猜忌消除干净，不要成为父王的累赘，不然在这关键时刻会影响到父王的靖难大业。”
朱高煦也不再隐藏心中的想法，趁此时和这位大哥敞开心扉。
“大哥，权力的欲望是每个心中最大的魔鬼。只不过是有些人将他释放出来，而有些人则是将它牢牢地禁锢着。”
“弟弟我也不例外。先前，由于皇爷爷还在，父王镇守北平，百姓安居乐业。作为嫡次子的我自然是争不过大哥你，所以我就安心地做我的郡王，过着嚣张跋扈的生活。那样，大哥你的心中才安稳。”
“如今，建文皇帝昏庸，听信奸妄残害我们朱家儿郎，逼得我们不得不起兵南下靖难。乱世已至，这正是弟弟我唯一的机会。”
“骑马射箭、领军征战，我样样都比你强，军中的将士也会越来越信服我这位二爷。而你，由于先天体胖，无法上马征战，注定将来不会得到军中将士的支持。”
“文治谋略方面，我之前为了能够安稳地度过一生而不得不藏拙。而你，因为喜静厌动、喜好读书，那些文臣才会那般看重和支持你。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弟弟今后将不会再相让于你，努力地和你争上一争。”
“当然，无论日后如何的相争，这都只是我们兄弟俩之间的事情，我希望我们能够把握好分寸，不要影响到父王的靖难大业。未来如何，就让父王来抉择吧。”
“你？你？”朱高炽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位弟弟，曾经的那位只会骑马射箭的跋扈小郡王。现在，竟是那么的陌生，是那么的令人心生忌惮。
朱高炽的眼神在不停地闪烁，思索了好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郑重地看向自己的这位弟弟：“好！大哥我答应你，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最后也都是为了我们燕藩的子民谋福。今夜这番话，我们兄弟俩就深埋心底吧。”
“好！大哥，弟弟敬你！”
朱高煦提起身旁的一壶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