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梨与大监国
人死像熟透的梨，离树而落，梨者，离也——余华《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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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油纸伞不停的摇晃，持伞柄的手有时真的会颤动，就像不能自主把握落下何处的雨滴。
白楠逐渐回过神，余光睨向帝姬，她身材甚是玲珑别致，可力量确实有些小。
从原来的单手拿伞柄，变成了双手执伞。手上肌肉微微抽搐着，将大片伞面推向他这边，就像天上的乌云，将视线通通都遮挡住。
雨虽然不大，但下的激烈。
雨点将帝姬的右肩衣服淋湿了个彻底。
“刚刚天气勉强可以算好，雨却说下大就下大，太突然了点。”白楠发出声来，感慨道，脑袋稍稍探出，悄悄的往帝姬那边挪了挪，悄然间一把攥过伞柄，小手娇嫩却有力，莫约走了一刻钟。他忽然说道:“会不会觉得雨小了点？”
帝姬抬头望天，雨丝毫不见小，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目光瞥见白楠探出脑袋的小动作，身子不断小小移动着。
她没有阻止白楠这小动作，心想:“心性倒是不错。”倘若白楠不说前面这些话，光是这小动作，她可能只会给予一个“稍行。”评价。
言语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拉近双方的距离，这点白楠在她心头倒是多了涨了几分。
没有想拆穿他的言语。
“你喜欢观雨吗？”清冷声响。
“自然是喜欢极了。”白楠乖巧的答道。
跟着又走了半刻钟，抬头看雨下的比刚刚更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自己刚刚的“评价”，天老爷要好好的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呢。
两人走进前方的走廊，帝姬拿过伞柄，轻轻抖下伞上的雨珠，没有合上就放在一边晒干。
白楠往前走，看见外头的风景，是被狂风摇曳的绿树，中间有条窄窄的玛瑙石铺成的小路，在雨中犹见我怜，胜是美丽。
“这条路是我命人建成的，有按摩的功效，平常陛下用完膳食后，喜欢脱了鞋子，在上面走走，所以可能要绕路一下。”
白楠点了点头，不再看玛瑙石路，女侍说的另一条路离它不远，他可以看到一座圆形的水池，夹在两条路之间。
“那是烨叶池，是陛下亲自命名的。帝姬温柔的解释道。
白楠没有放在水池本身上，而是在水池中心立着的“白玉陶瓷”，这是一个白玉色的壶状瓷器的简陋器具，雨水一落下，这个壶状瓷器就能装到雨水，从这看就能看见壶里刻度着量尺。
这个水池装修的很好看，加上“白玉陶瓷”更显美丽大方。
“那是什么？”白楠指着白玉陶瓷。
“这个是烨叶壶，也是这水池之所以被陛下取名为“烨叶池”的缘由。”
“烨叶壶？烨叶池。”白楠小声念叨自语，“奇怪的器具。”
“这个是璇玑公主取的名字，是她小时自己亲手做的器具。”
“璇玑公主吗？”白楠听到这个陌生名称不由感到一丝好奇。
“她很喜欢自己动手做这些小玩意吗？”白楠眼前浮现出幼小女孩用泥巴捏着东西。
“璇玑，小时候就是喜欢拆东西和做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器具。”
白楠点了点头，顺着问道:“那宫中留着不少做的器具吧。”
“都没有了，全被陛下令人砸了。”
为什么？”白楠惊讶道。
“我小时候与舆颜也吵着说要做烨叶壶，陛下被弄得不耐烦了，说奈白没有半点女孩子家的模样，整天就知道做这些没用的东西，还带上我们。璇玑就说陛下也不像个女人，陛下龙颜大怒，只留下了烨叶壶，其余都烧了。”她轻轻说着，眼中夹杂着怀念之色看向水池。
白楠一次又一次听到璇玑两字，心头忽得有点想见这位未曾相见的人，不过想来也是如帝姬般模样，而且他在宫中想来肯定会见上面，没准就是在等下宴会上。
不再思索，他顺着说:“那这个烨叶壶，又是怎么留下来的？”
天窗仍是乌云密布，雨溜溜的击打大地。
她低声说“第二位皇后就像殿下般很喜欢观雨，尤其是喜欢在雨后池边，陛下自然而然边就喜欢上观雨了，她老人家说:“一无是处的东西里，唯独这个倒着实有趣”，皇后虽然住在宫外，听闻也想来观看下这烨叶壶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陛下也觉得这壶就像她帝王般肚量，少的可以装下，而多了却不行。”
“第二个”话音刚止， 帝姬如玉石般细长手指贴在了白楠的嘴唇上，“以后你会知道的，要自己慢慢的学会，自己慢慢的探寻，万事都不要过分听取他人说法。”
“嗯——”
“为什么是第二个，而且陛下一定很爱皇后吧，为什么又不让他进宫”白楠心里想:“那之前的皇后呢。”不过却再也没发出声来。
二人默不作声继续走着，唯一的变化是她牵着他手，大手牵着小手。
直到进入了富贵堂皇的大殿。
殿顶悬挂圆形的夜明灯，门口两边是光滑无暇的大理石柱，皇家的标志镶嵌正上方显眼位置，鎏金打造成的雄鹰，颜色晕暗，暗淡无光。
标志下，左右两组席位依次排位。
有端着酒水吃食姿态优美，身姿修长的女侍穿梭其中。
客人们有的皱眉交谈，有的面带笑容交淡，有的更甚只吃酒，但眼睛都侧目飘向中间的座位。
这群客人全为女性，多部分是年迈老人，少部分为少妇。
两名女侍端来热毛巾的脸盆，请白楠他们抚脸擦去雨水。
“跟她们聊天的时候不要紧张。”美熟女叮嘱道。
“为什么要紧张？”白楠说道。
白轩宝十指握住他手，细心得用毛巾擦干他脸，她盯着白楠脸看，心想这个小家伙，确实从来没有露出类似于害怕的情绪，脸上永远是微笑或是沉默，让人感觉是那么的自然。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等下最好就在我身旁。”帝姬忍不住担忧的补了几句，“她们问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就别回答。”
不知怎的，就算是因为帝气，她也好像过分关注于这个小家伙了。
两席位上的女客人们，低声交谈，时不时掩嘴而笑，哪怕是老人也是如此，白楠看着总感觉虚伪恶心。
“帝姬来了。”有人笑说。
这群穿着华丽的女人，说了句万安，不过慢慢错过熟悉的帝姬，涌向陌生的白楠。
白楠旁边那美女子轻微点头，从大殿门口出去了。
众人却是视若不见，紧盯着白楠瞧着。
“是刚回宫的殿下吧。”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提到与帝姬同行的杏黄袍美公子。
“原来是殿下呢”，在接白楠回官时，她们就知道有流落在外的皇子回来，只是皇子身份隐密，她们倒是没探查出什么。
她们好奇得紧，皆打量眼前美公子，此殿不此宫中，这应该是数百年来出现的第一位男性。
“这就是陛下的子嗣，倒真是风华绝代。”女人们止不住心想。
一名妖媚女子夸张前屈，露出白雪皑皑的香肩，细细白皙手指划过胸口玉佩，“皇子可要？”
“宋夫人，你还是在家里这样吧。”
此言一出，满坐宾客齐齐笑开。
白楠却是越觉厌恶，他望着两组席位。
离他最近的女人主动站起身，笑容宛若初生的太阳，朝他行了一礼:“殿下，我叫白净洐，您唤我洐就行。”
没等白楠回应，殿门口一袭红衣凤袍，行走姿态娉婷婀娜，她面帶清冷，乌黑长发戴着凤冠，双手交叉在身前。
白楠转头，哪怕以他的定力也不由愣住，被夺舍似的心中直想:“她就是帝姬正装的模样吗？她怎么生的这般好看，仿佛和刚才判若两人。”思绪醒转，为自己的念头又感到无礼，可他觉得过于美貌，在他印象中无人都不及她，哪怕是以前远远看到过的艺伎，都不及她一分一毫。
随意去评论别人的外貌，哪怕是在心中暗暗比较，确实实在太无礼了，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梦中冰剑给他的祝福语，稍稍平息心海悸动。
帝姬看见白楠，对着他微微一笑，走到他身前，说:“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还不随我一起入座。”
旁观二人渐渐走向中间座位，座入席位的白夜菱总感觉是不是被人给遗忘了，心头却是为看见的“弟弟”感到高兴，有母亲在她们想必也不会为难白楠了。
帝姬牵着他的手走着，两席客人早就坐若木头，她们想:“陛下呢？怎么会是帝姬！”
直到白楠坐在最靠近中间位置的左边第一个位置，帝姬缓缓走上阶梯，入坐在中位。
“看这没有位置了，想来只有这个最适合我。”她清冷说道。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白楠看向对面深蓝色眼眸的女孩，她旁边还有两个空位。
这时司徒莺进入殿中，白楠望着她一身白玉色裙，她搬了张椅子过来，将椅子放在了帝姬左边，脸上妖媚笑容不变，自己坐在了上面，可怕的是，众人确实没有什么意见。
“果然不简单。”他脑袋浮现。
“陛下呢？！为什么是你。”终于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妇人站起身怒吼道，帝姬对她点了点头，语气柔和说道:“不就在你面前吗？何故如此无礼。”
话语一出，殿内一片哗然，“无礼！可恶！陛下可还未仙逝，你帝姬就这么着急登上这皇位！”老妇人离开席位上前几步面对帝姬大呼道。
帝姬像是未闻话语，面向白楠，“你过来。”包括白楠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老妇人仍旧在怒说种种，帝姬脸色讽笑，直到白楠走在帝姬面前，白楠盯着她那张绝美的脸，一时之间大气不敢出，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
忽然她把拉住白楠的手，一把拽住她怀中。
帝姬向司徒莺要了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掉他额头上的细汗，悄悄对白楠说:“弟弟可别说话了，不然我会很难做的。”
白楠感受到被温暖拥抱住身体，难以置信她居然直接拉他入怀。
那时候的销魂的手，隔着薄薄的手帕，轻抚着他的额头。
“你！”只见年迈妇人一头摔在地上晕乎过去，帝姬才像是听到她的话，对旁边司徒莺说道:“送这可忴人去趟大牢吧，真是够可怜的。”
转头又盯着白楠眼睛，她的魅力气魄，令白楠直接倾倒发软，紧贴在她怀中。
“我可是女帝呢，你喜欢这位置吗？”年轻女帝绽开笑容，手帕铺盖在他脸上，细细长长的手指抚摸着他喉结。
帝姬年龄大致在三十岁左右，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就很是有味道，既保留了女孩的仅剩一点清纯矜持又拥有女人的成熟。
她有张无人能及的美艳面容，不用画便黛青柳叶眉，唇不点而朱，眸如是星辰，齿如珠贝，是青山秀水般不加修饰的天然秀美，然而，微微一笑，是色浓艳丽，有如牡丹花开，却是灼而不妖的华章之美。
浅浅微笑独在白楠眼中，他自是痴了。
可席上人，表情霍然一变，有帝姬拥护者大呼起:“吾皇，万岁万万岁，千秋万载，莫过于皇尊下。”
有人喝斥到:“辞有此理，陛下可还未驾崩，岂是你可登位，还不速速下来。”
如今陛下拥护者自然是知道帝姬意在皇位，在早年之间，陛下曾不止一次想废除帝姬，让令二公主即位，奈何朝中帝姬爪牙已参透进来，最后不得了之。
一名身形如枯树老人敲了敲面前桌子，说:“帝姬，闹归闹，可指不定陛下过会来到，岂不是扰了大家的兴致？”她站起来直面中位人。
众人一时沉默，一则刚刚站队时，多是五品小官，二则现在若再胡闹下去，只会徒增争闹，三测此人乃大虞监国大人，在场诸位身份大多都不及她。
“你的意思我全明白，闹闹不更好吗？”帝姬神闲气静说道，面颜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容灿烂。
“大虞的皇族该闹闹了。”
白楠倾软在她怀里，不声不吭。虽想离去她怀，但知晓过多动作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殿内气氛他还是看得懂的，当然，也是因为怀中太过温暖，内心深处也不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