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病
驰光剑剑主, 太华宗衡虚剑尊座下第二名亲传弟子，百岁时踏入元婴，五百年前就已经达化神初期境界。
在过去的岁月里, 衡虚峰上白衣沐雪的剑修曾是许多人追逐的背影。
当然, 只是曾经。
毕竟驰光剑主已经坠入魔渊，成为了全新的魔主，入魔前更是屠尽了东州万重山的散修，令整个十三州都戒备不已。
而在新魔主诞生后，通过各方势力的周旋，现在的人界十三州和魔渊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上三宗和九宗不会再干涉新魔主, 新魔主也不会再踏入十三州。
因为这一原因，现在的十三州鲜少有人愿意提及曾经名声赫赫的北冥驰光剑。
只是在不少目光都被海兽狩猎引去的时候, 十三州和魔渊之间的平衡突然发生了些许变动。
本应在魔渊静修的新魔主踏过了重重波涛，久违地回到了东海之畔。
自己的出现会让很多人惊慌，对于这一点, 新魔主心知肚明。所以在上岸时，新魔主所以特地用漆黑的魔息遮掩了面容和气息，将冰冷的凤凰火仔仔细细地锁在了剑鞘里。
只可惜，东海海畔有两个宗门，一个是九宗之一的百炼门，一个是上三宗之一的大衍宗, 两者对于曾经的北冥驰光剑都分外熟悉。故而在新魔主渡海而来踏上大衍宗旁的海岸时, 新魔主很快就被发现了踪迹。
白发苍苍的大衍宗长老挡在了新魔主身前，咳着声发出询问：“你要去望月州？”
新魔主没有回答, 而是紧紧看着一旁飞来的白蝶。
白蝶抖着翅膀，似是想停留在新魔主的衣袖间。新魔主目光微动，用灵力卷起柔和的风浪, 将白蝶向旁处推去，而在白蝶离开的瞬间，有花瓣随风浪落在了新魔主的肩头。
停留不过一瞬，花瓣直接被燃烧成灰烬。
见此场景，长老微微叹息：“天门已经关闭，就算是身外化身也无法再回来，你又何必去亲自取确认？”
寻仙镜打开后，取得海狩榜首的少女虽然只是现身片刻，但不少身份特殊的修者都已经知道了榜首的模样。
新魔主望着肩上的灰烬，音色有些沙哑：“我不会动她，只会远远看上一眼。”
长老摸了摸胡须，最后还是无奈地摇头道：“大衍不会透露你的踪迹，但你还是小心为妙。”
话语落下时，长老的身形直接化作白烟消散，周围的禁制也一扫而空。
新魔主抱着剑静静站了一会儿，在白烟彻底消失后也化作红色的光点破碎，搭乘着清风一路吹向望月州。
而在望月州汇聚了大把视线的天外城里，城西山林间的废墟乱成了一片。
叶淮晴一把将剑灵从废墟中拉出，而后便匆匆忙忙地找寻着三师姐。
来不及询问这是哪里，更来不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叶淮晴用剑气掀开大片堆积的阁楼残骸和尸体，终于在某处角落里找到了不断颤动的灵符结界。
结界内，金闪闪的迟顾渊分外亮眼，而其怀中的正是昏迷不醒的三师姐。
叶淮晴步伐微微停顿，回过神后连忙凑上前。
听见脚步声，迟顾渊戒备地回过身，在看清来人时脸色分外复杂，但还是及时伸手撤去了结界。
灵符结界消退，叶淮晴跪坐在一旁，在握住三师姐的手心后有些紧张地查看着对方的情况。
好在阁楼虽然坍塌，但因为外有剑灵，内有迟顾渊，在加上多道结界灵符，被小心护着的三师姐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意外。
叶淮晴多少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忧：“三师姐为什么昏迷了？”
护在一旁的迟顾渊答不上话，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发现，所幸玄灵仙子终于从海兽和天雷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匆忙追了上来。
在迟顾渊放下三师姐起身让位后，玄灵仙子触碰着三师姐的额心，纯净的灵力缓缓流出。
看着在灵力下昏迷不醒的三师姐，玄灵仙子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大概谁也想不到，失踪五年的桐花疏雨剑竟然不是被困在了某个秘境，而是受制于一个元婴修士。
荡开的灵力突然察觉到护心符的存在，玄灵仙子有些惊讶，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迟顾渊，但是很快，甚至来不及向对方做出询问，玄灵仙子的惊讶就被震惊所取代。
随着温和的灵力一重又一重地拂过三师姐的识海和身躯，玄灵仙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叶淮晴一直关注着三师姐和玄灵仙子，见玄灵仙子面色有变，叶淮晴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三师姐怎么了？”
玄灵仙子面露犹豫，抬头看着来回渡步的金色身影，终于明白对方在自己靠近前的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
“月娘的情况和我先前揣测的一样，”玄灵仙子放缓了语调，“她的识海上确实存在着被冲击过的痕迹，但生生不息的木灵根封住了试图侵入体内各处的毒液和灵力，使得毒液和灵力滞留在腹中……”
得到了解释，叶淮晴看着三师姐紧闭的眉眼，忍不住握紧了师姐有些冰凉的指尖。
现在看来，三师姐确实是被天武真人凭借妖兽之毒操控了意识。
但是在说完毒液和灵力的存在后，玄灵仙子面上的复杂未散，显然还藏着什么消息。
叶淮晴压下心底的不安，接着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天武真人的控制无法解开？”
“不，控制可以解，”玄灵仙子摇了摇头，“谷中长老对此早有研究，教导过解除控制的方法。”
“那你们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对劲？”
“……”
玄灵仙子一阵沉默。
迎着叶淮晴明净的目光，玄灵仙子抿紧了唇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一旁在来回渡步的迟顾渊顿时急得不行，手舞足蹈地比着手势，不断鼓励着玄灵仙子独自说出真相。
见此场景，玄灵仙子只能咬咬牙，在叶淮晴又要开口询问前说出自己和迟顾渊一同发现的事情。
“月娘被种下了噬灵虫，时间就在先前不久，应该是在你跳下飞舟的时候，现在噬灵虫已经躲藏进她的灵根里。”
“噬灵虫？”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说法，叶淮晴微微怔楞，对于玄灵仙子说出的话语并无概念。
但能让拥有白玉承传的玄灵仙子感到迟疑，噬灵虫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在对方解释之前，叶淮晴直接翻看起了识海中的原著，但在看清原著描述的瞬间，大片冷冽的寒意又酝酿着想要爆发。
是但急躁并无益处，叶淮晴努力平缓下气息，伸手压住明剑防止剑意奔出封冻尽山林。
“没事，”叶淮晴尽可能地稳住心神，“没关系，噬灵虫而已，总比三师姐下一秒就要没命强。”
按照书中所述，噬灵虫是魔渊中的邪秽之物，可以啃食修士灵根，使修士无缘大道，被反派用在了祁长安身上。
大概是因为三师姐的灵根一直抵抗着控制，天武真人想出了用噬灵虫摧毁灵根。
只是噬灵虫身处魔渊最深处，书里的反派也是费了大把力气才将虫子找到，也不知道天武真人是怎样得了这糟心的玩意。
看着叶淮晴的反应，玄灵仙子和迟顾渊对视一眼，都不知晓该不该相信叶淮晴此刻的冷静。
毕竟现在的十三州还没有剥离噬灵虫的方法。
“真的没关系，”知道眼前两人在忧虑什么，叶淮晴再一次摇头，“不用担心我，我暂时不会做什么，噬灵虫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书中不仅写了祁长安被种下噬灵虫的内容，更写了杀死噬灵虫的方法。
对于十三州而言万分危险的噬灵虫，只消一点魔主魔息就可以消灭得干干净净。
大不了她之后直接去魔渊，随便抓一个魔主回来给三师姐治病。
得到了叶淮晴信誓旦旦的保证，玄灵仙子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只能祈祷太华宗或许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噬灵虫。而后方的迟顾渊则是一言不发，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叶淮晴不由得再次叹气：“那三师姐身上的控制可以先解开吗？”
现在的三师姐是靠着体内灵根抵抗着天武真人的控制，一旦灵根被啃食，难保后面会发生什么。
在她抓到魔主之前，三师姐体内的妖兽毒液和外来灵力还是早早处理为妙。
“可以，”玄灵仙子回答得十分干脆，显然也想到了叶淮晴的顾虑，“但我需要得到天武真人的灵力，只有事先熟悉好天武真人的灵力气息，我才能准确地把灵力驱逐，避免误伤到月娘自身的灵力。”
需要天武真人……
听到玄灵仙子的要求，叶淮晴思考片刻，随后伸手唤来湖面上掌心大小的冰牢。
因为想对天武真人进行搜魂，所以她并没有用灵识把元婴直接捏碎，而是将其封冻在了冰牢里。
“这是天武真人刚刚被砍下的半截元婴，你看看能否用去适应灵力，如果不行，我就去仙岛把他剩下的半截元婴和本体拖回来。”
听见了半截元婴的说法，迟顾渊满是惊诧，完全不敢想象之前的阁楼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先前一直震惊出神的玄灵仙子倒是对这件事情还有些印象，隐约记得叶淮晴曾掷剑斩元婴。
见两人没反应，叶淮晴又将手心里的冰牢往前推了推。
因为好奇，迟顾渊凑上前，打量着冰牢内的场景。
小小的冰牢里，拥有天武真人模样的玉色小人正直挺挺地躺在冰雾寒意中。小人被斩断的创口蠕动着一团团淡色的软肉，配上只剩下半截的身躯，看起来分外诡异。
见此场景，迟顾渊当即嫌弃地别过头，阵阵胃液往上翻涌。
倒是玄灵仙子见多了类似的场面，直接伸手接过了元婴和冰牢。
“这些便够了，我再检查一遍月娘的识海，等回到安全的地方就处理她体内的毒液和灵力。”
叶淮晴点点头，没有异议，静静看着玄灵仙子再次触碰三师姐的身形。
只是玄灵仙子在为三师姐使用灵术时，忍不住看着叶淮晴满身的血色。
血色大部分属于海兽，但也有少部分属于叶淮晴。
玄灵仙子忍不住提醒：“你去旁边休息吧。”
叶淮晴有些犹豫，紧紧望着三师姐。
还被半截元婴恶心着的迟顾渊挥了挥手：“你去一边歇着吧，我在这里能画符搭把手，你在这我和她都怪怂的…”
玄灵仙子：…
叶淮晴：……
确定这里没有自己能再帮上忙的事情，叶淮晴叹了口气，放弃给自己的雇主添加压力，小心放下三师姐的手心后起身离开。
只是在叶淮晴打算去寻找剑灵时，小心抚平着三师姐每一丝沉重思绪的玄灵仙子抬起头，稍稍犹豫后又说出自己发现的另外一件事情。
“我查不出月娘的修为是因为什么而被封印的，她的体内存在着另外一股无法触碰的气息，这股气息和毒液灵力都不相同，但直接将月娘所有的修为封锁在识海的角落动弹不得。”
“无法触碰的……气息？”叶淮晴迟疑地重复着。
旁观的迟顾渊也有些诧异，纸扇轻点在三师姐的额心，而后皱着眉肯定了玄灵仙子的说法。
叶淮晴忍不住认真思索着。
天武真人五百年前的实力就不如何，现在能被剑灵毁去身外化身更被她斩断元婴，显然修为依旧不如何。
这样的天武真人不可能拥有白玉承传的继承者都查不出的气息。
所以三师姐的修为被封印果然和其他人有关系。
甚至是……和外来穿越的力量有关。
带着重重思虑，叶淮晴抱着明剑回到了剑灵的身旁。
虽然挡下了元婴真人的身外化身自爆冲击，但凭借被天雷淬炼过的体质，剑灵的身上并没有太大的伤痕，只是留下了浅浅的擦伤。
在被叶淮晴从废墟里扒出后，剑灵就站在桃树的附近，时不时观察三师姐的情况，并且盯着树上昏迷的金丹剑修。
发现叶淮晴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剑灵侧过头，稍稍思考后摸了摸储物袋，却想起自己的糖葫芦和糕点都还在客栈里。
发现了剑灵的动作，叶淮晴叹着气，把储物镯中的糖葫芦取出来交到了剑灵的手中。
在剑灵有些惊讶地接过糖葫芦后，叶淮晴抬头看向树上昏迷的修士。
多亏了对方，她才能抄近道找到天武真人所在，及时赶到这里。
在发现秘境之门旁存在着遮掩气息的金丹修士后，叶淮晴孰能生巧，又引天雷把海兽刷了个干干净净，并把修士劈了一通，意外发现对方身后存在着传送法阵。
传送法阵的阵文是十三仙岛的笔风，多半出自天武真人。
叶淮晴犹豫再三，判断着三师姐的出事是否和天武真人有关，最后选择赌上一把，直接闯进法阵里。
法阵运转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寒湖和挡下冲击的剑灵。
她并没有赌错，并且一剑将逃窜的元婴斩成了两截。
而在叶淮晴看着桃树沉思外来力量和天武真人的关系时，剑灵突然开口：“姐姐，祝清晏是谁？”
叶淮晴微微怔楞，诧异地侧过头，看向不知何时比自己高了一小节的剑灵：“你怎么会问这个？”
“因为听别人提起了，”剑灵认真地判断着糖葫芦的酸甜，“在离开岁丰城时，姐姐就说过这个名字。”
叶淮晴抿了抿唇角。
在离开岁丰城的时候，她确实因为过甜的糖糕说出这个名字。
没想到还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祝清晏的存在，叶淮晴心底颇有些感慨。
“也许你还有一些当剑时的记忆？”叶淮晴解释着，“飞升前，经常和你互砍的一把剑名字叫作齐光，祝清晏就是齐光剑主，你会听到他的名字，多半是因为有人通过海狩镜看到了我。”
剑灵叼着糖葫芦，认真地听着叶淮晴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
而在剑灵和叶淮晴打算一起把金丹修士扯下树时，一道焦急的呼声突然响起。
“渊儿？！”
一道道灵符缓缓在风中浮现。
被迟顾渊用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呼唤的老者终于出现。
叶淮晴和剑灵回归头，与先前灵符笔法截然相反的符咒在风中盘旋，彼此间流转的灵力直接构成了传送法阵。
“孙儿？渊儿？活着吗？！”
人未到声先至，老者的声音十分焦急，显然是被迟顾渊先前的传讯吓得不轻。
叶淮晴动了动耳朵，总觉得这声呼喊有些熟悉。
而听见老者透过灵符传出的喊声，迟顾渊顿时目光一阵发亮，欣喜地站起身来。
“老头？!”
下一刻，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杖率先探出法阵，发须皆白身形瘦高的老者撑着木杖从法阵里走出。
“桐花疏雨在哪儿？月卿衣在哪儿？快让我看看，你怎么就伤了她了？真出事我也不好保住你！”
一出法阵，老者就急匆匆地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孙子。
而在后方，叶淮晴看着老者的背影，有些惊讶地抬起了眉眼。
“老头，他是你孙子？你欠我的五万块上品灵石什么时候还？”
听到了有些陌生但又熟悉的语调，老者一惊，转过身来，原先疑惑惊诧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惊恐。
透过寻仙镜看人和直接看着人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感受着笼罩在海狩榜榜主身上的寒意，老人身形微颤，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当真是叶淮晴？”
叶淮晴弯了弯眉眼：“你可以问问你孙子？”
话题突然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刚还十分欢喜的迟顾渊有些诧异，目光在叶淮晴和老者身上来回打量。
在对上老者探寻的目光后，迟顾渊回想着剑灵给自己介绍人手参加海狩时说过的话，迟疑地点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老者当即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拎起木杖就要朝自己的垃圾孙子抽去。
“明剑明剑，天天在那里念叨着明剑，你念叨那么多有什么用？到最后连明剑剑主的名字都不晓得？你这龟孙子到底像谁了？！！！”
叶淮晴忍不住摇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老人用剑诀操控着木杖追着自己的雇主揍。
但是一转身，叶淮晴突然对上一双满是震惊的眸子。
正在照料三师姐的玄灵仙子双手微微颤抖，但还是努力稳住手中的灵力，只是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叶淮晴突然间陷入了沉默。
“看来直到现在，衡虚的剑修都还是剑名比人名出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叶淮晴：抓魔主
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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