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真是假
这一次的三师姐并没被吓哭。
在被骤然爆发的剑意惊雷惊醒后，三师姐匆忙起身，淋着漫天飞舞的红色萤火赶往客房。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她总觉得家中的客人会害怕惊雷带来的东西，有可能是暴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但两间客房全都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三师姐顿时被急哭。
因为秦娘子不能出门的叮嘱，三师姐提着灯抱着伞，想要出门却只能在院子里来回打转，焦急得不行。
幸好过了大半夜后，有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姐姐，周围的灵力好像都扑你身上了。”
“我的灵根可能疯了。”
“刚刚好像有人带着消息跑来了城西，明天估计热闹了。”
三师姐紧张地听了听，在确定断断续续的交谈不是幻听后面露喜色，仓促上前推开了门。
但率先入目的是一只高高倒下的野猪，三师姐被吓得眼前一黑，怀里的纸伞和手中的灯盏都险些跌下。
而在闲谈的叶淮晴和剑灵也被引来注意，两人一阵诧异，匆忙上前搀扶。
被扶住的三师姐缓了口气，回过神就把两人抱进怀里，一边掉泪，一边发抖，似乎经历了什么惨烈的遭遇。
“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下次出门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别再突然失踪了……”
被抱住的叶淮晴和剑灵都有些茫然。
但是感受着衣领处的湿意，两人都没有挣开过于用力的怀抱，而是任由三师姐宣泄所有的惊慌不安，甚至不询问发生了什么。
“别怕，月娘姐姐，我们已经回来了。”
叶淮晴放轻了语调，柔声进行安慰。
三师姐抽抽噎噎，在确定两人真的存在时终于松手。
“怎么这么晚出去了，有没有被先前的惊雷吓到，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三师姐顾不上抹泪，小心地抚摸着叶淮晴和剑灵的侧脸，“受伤的话我还留了一些止血的灵草，饿了我就去给你们准备夜宵。”
虽然不知道叶淮晴和剑灵为什么会半夜离开，但只要看见后方的野猪，谁都能猜出两人去了山林冒险。
眼前的三师姐显然受了不小的刺激，叶淮晴主动握住对方有些发凉的手心。
“我们真的没事，月娘姐姐，我们只是去做了一笔交易。”
虽然交易最后没有完成，后续发展也像脱缰的野马失去控制。
“不过月娘姐姐，我们要离开岁丰城了。”
夜风似乎有片刻的停顿，就像三师姐面上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但是下一瞬，三师姐擦了擦泪，努力笑得和往日一般。
“离开也好，岁丰……岁丰确实有些乱，你们这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还是早日离开好些。”
三师姐显然觉得早早离开灾星是一个不错的打算，并不想挽留。
叶淮晴摇摇头，直接打断三师姐的想法。
“不止我们，还有你，月娘姐姐，”叶淮晴认真地开口，“你救了我，我想带你一起回去。”
三师姐一怔，随即又慌乱起来：“不行，我不可以和你们一起走，我是……我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叶淮晴直接反驳：“但是月娘姐姐从没给我带来任何危害，反倒救了我，不是吗？”
三师姐下意识地还想要说些什么，例如叶淮晴不要她救也不会出事。
但是叶淮晴并没有给三师姐更多开口拒绝的机会，直接在手心里凝结出一朵朵冰花。
“我是个剑修，师从太华衡虚，宗门是修真界的上三宗之一，就算月娘姐姐是灾星，宗门中的长老们也有各种化解灾星命格的方法。”
“月娘姐姐，你真想一辈子留在岁丰吗？在以后，你的孩子也被喊成小灾星，去哪里都被人嫌弃，没人愿意和她交谈，就算姐姐你真的想带着她去中州，姐姐独自一人能找到平安去中州的路吗？”
三师姐怔怔地望着叶淮晴的面容，因为被说出最深的恐惧而靠着墙，护着肚子失力坐下。
“我……”
三师姐再一次泪流满面，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
当然是不想的。
没人会想过这种日子。
三年来，除了隔壁的秦娘子，就只有眼前被她救回家的叶淮晴和剑修与愿意和她讲话，她深知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走上同样的道路。
叶淮晴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小心地擦去三师姐面上的泪水。
“好啦，不哭了，月娘姐姐。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有一个师姐，她也会特别喜欢花草，还会做衣裳，你一定和她处得来。”
说到最后，叶淮晴再一次笑弯了眉眼。
“我现在要处理一下刚刚恢复的灵力，等我处理好了，咱们就一起离开这，好吗？”
————
当天际浮现出一抹鱼肚白时，飘在风中的红色萤火终于消散。
但是风中的红光虽然消失，城东的红光却猛地窜起，不少人大叫着走水，争夺者海狩令的修士们扭打成一团。
与城东截然相反，城西处，大片洁白的雪花飘落在风中。
寒冬过去许久，现在的雪花显然不然寻常，附近的城民满是不安，在听到了城东传来的消息时更是又惊又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积雪，也可能是因为城东传来的消息，天没亮透，就有人就围着霜雪寒意最为严重的小院，神色复杂，议论四起。
庭院中，剑灵抱着明剑站在桃树前，思考该怎么把野猪合理地卸了。
而裹着厚实毯子的三师姐坐在剑灵升起的火堆旁，因为院外的动静脸色苍白，不安地揪着衣袖。
昨夜在哄着她离开岁丰后，叶淮晴就决定闭关破境，并引发了外头的飞雪。
看着落了一夜的雪絮，听着外头的喧闹，三师姐咬着嘴角，生怕外头的人强闯进来。
“月娘姐姐，”剑灵不太熟练地宽慰，“姐姐不会出事的。”
但三师姐只是无知无觉地点点头，显然没把话听进去。
剑灵抛了抛手中的玉简，干脆站直了身形，听起外头越来越大的动静。
在发现灾星的议论压过对飞雪的质疑后，剑灵思索片刻，直接开口：“如果实在担心，月娘姐姐可以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三师姐一怔，显然没想到剑灵会让自己去面对外头的人群。
她从来不敢直面被自己的灾星气运连累的城民，但是普通人破境入养气是大道的第一环，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听到了剑灵的说法，三师姐直接纠结起来。
剑灵看出了三师姐的迟疑，趁热打铁道：“寻常修士在破境养气时被打扰，极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永远停留在武者境界无法精进。”
三师姐彻底变了脸色。
看了看结上冰霜的房门，又摸了摸自己安安稳稳的肚子，三师姐一咬牙，还是向门外走去。
一推开门，喧哗声扑面而来。
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人头，三师姐脸色苍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下意识要往后退。
而人群也是一静，但眨眼间闹腾起来。
发现三师姐想要关门躲避，离得最近的青年率先走了出来，一掀衣摆直接跪在地上，把身后背着的灵草篓子和身旁绑的鸽子往前一推。
“是我对不住你，月娘。”
“三年前你刚到岁丰，主动送了灵草帮我娘看病，但这三年里我却和其他人一铜对你各种数落，还视你为灾星。”
“亏我还是要采药的药童，从来没发现灵草本来就在变少，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想要做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弥补1
而在青年之后，又要不少人主动走了出来，或者空手或者站着，又或者和青年一般直接跪下并给出能给的歉礼，口中所说的全部是歉意。
刚躲到门后的三师姐一愣，茫然地看着竟然不是在咒骂的人群，有些回不过神。
人群外围虽然还有人在小声说着苍蝇不叮无缝蛋，真要老实怎么会没冲撞了金丹真人，但三师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不少人同自己好好说话的场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道歉，更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所有都变了，但三师姐掐了掐手心，在确定不是梦后忍不住红了眼眶，压了许久的委屈和从未有过的欣喜一块儿往上涌。
“真的不是我造成的吗？”
三师姐握紧了门框，努力咽下了喉咙间的酸痛感，生生憋下了泪水。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我会离开岁丰，不再给大家添麻烦。”
“但是我想吃桂香斋的糖糕，之后可以让我买糖糕吗？我不会惹事的。”
庭院里，确定不会出事的剑灵收好明剑，安心地看着刻录着原著的玉简，思考要怎么处理野猪。
但不过一会儿，明剑被冰霜覆盖，直接飞向打开的房门，撞进推门而出的主人怀里。
叶淮晴有些惊诧地看向剑灵，剑灵因为明剑的举措一脸的生无可恋。
叶淮晴展开久违的灵识，稍稍想了想，然后笑着道：“你把三师姐哄去面对那些人的？”
剑灵盯着明剑没有回答。
叶淮晴无奈地摇摇头，在看见三师姐微微颤抖的身形后没有上前，而是伸手散去周围的冰霜。
起起伏伏的冰寒灵力彻底收敛，依附于明剑。
霜雪开始消融。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