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正因为我是人类
甚平看着那冷不丁走上高台、对着镜头说出一句开场白的罗恩，表情一愣一愣的。
“放心吧，其实那家伙最擅长的并不是战斗，而是这个。”
缇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甚平的身旁，一边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一边把甚平搀扶起来。
甚平下意识看向缇娜，发现后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强烈的信任感。
他又看了周围的海军士兵一眼，同样在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期待……甚至隐隐的崇拜。
甚平猛然间回忆起罗恩在过去公众面前的多次露面。
震惊世界、让人热血沸腾的对传说中大海贼金狮子的宣战，
以及军校毕业典礼上那一番荡气回肠又感人肺腑的演讲……
他忽然间明白缇娜上校的意思了。
……
通过影像电话虫的转播，罗恩低沉有力的声音缓缓回荡在整个鱼人岛的上空。
这一刻，鱼人岛上足足五百万的民众，都是表情无比复杂地看着荧幕中的那一道身影。
对于消息闭塞的鱼人岛民众来说，罗恩那所谓海军“英雄”的称号，其实很陌生。
对于这个跟他们长相迥异的人类海军，他们心中唯一的印象只有无与伦比的强大。
但现在，这个人类海军却跟他们说“他将为鱼人一族带来和平”。
和平？
鱼人岛的民众们表情有些愕然。
和平……这样的一个词语，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比陌生而遥远的。
在他们脑海的记忆中，或许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鱼人一族所背负着的，就是累累的血腥、压迫、残害、痛苦……
人类把他们视为价值高昂的货物，买家把他们视为玩物。
从来没有人类跟他们谈论过“和平”二字。
即便是那纵横新世界的四皇白胡子，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把鱼人岛纳入到麾下的势力保护范围，或许缓解了不少狩猎鱼人的状况，但不能够永久性地解决问题。
吉隆考德广场中忽然传出了一道愤怒的声音：
“你只是一个人类，有什么资格说给我们鱼人族带来和平！？”
众人脸色微变，循声看去。
那是一个身穿便服的鱼人青年，他的脸上依然残留着恐惧，但却鼓足了勇气。
罗恩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
“你说得对，我只是一个人类。”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正因为我是一个人类，我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和平’这种问题，鱼人一族已经谈论了很多年，从费舍尔·泰格到乙姬王妃，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所代表的，是你们鱼人一族。”
“人类和鱼人一族之间的问题诚然存在，这一点我不会忽略，但我想说的是，你们鱼人一族单方面所寻求的‘和平’，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罗恩用一种深邃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现场的人群都下意识沉默起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人类海军说的是对的。
所谓“和平”，是人类和鱼人两个种族之间的事情，并不是单方面的诉求就能够达成的目标。
正因为罗恩是人类，所以他所提出来的方案，才有说服力。
不远处，尼普顿和甚平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所燃起的亮光。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都忘记历史，忘记愤怒吗？”
这时候又是一道声音从广场的另外一侧响起。
那是一个中年的鱼人族汉子。
他满脸都是哀伤和痛苦，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网格状伤痕。
罗恩认出了那种伤痕。
那是人类狩猎鱼人时所使用的狩猎网所造成的伤痕。
罗恩沉默了一瞬，缓缓道：
“你说得很对，仇恨的确让人无法忘记。”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想要跟那些试图捕猎我的人类拼命，而请你相信，我是真的很能拼命。”
鱼人族汉子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没吭声。
罗恩叹息了一声，看着广场上的所有人，也仿佛看向了镜头之外的鱼人岛民众，神色无比真挚而陈恳。
“我没有任何资格站在道德高地上，大言不惭地跟你说‘让我们忘记仇恨吧’这样的大话，更加没有资格去夸下海口说所承受的痛苦一定会过去的这样的屁话。”
“如果我真的这么说，只会是侮辱了你们的尊严和人格，也轻视了你们所承受的伤痛和恐惧。”
“没有人能够对你们的伤痛感同身受，我也不能。”
“但是我想说的是，上一代的仇恨，上一代的愤怒，延续到下一代，真的好吗？”
“诸位还记得刚才尼普顿陛下所播放出来的监控画面……”
“那个鱼人街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那是个什么样的年纪？”
“他本该无忧无虑地享受着他的童年，享受着少年快乐的时光。”
“可他却背负了他那个年纪不该背负的血海深仇，跟随着霍迪·琼斯这样的野心家入侵了龙宫城，向他的族人、他的同胞挥出了刀。”
“他手中捧着炸弹，表情狂热地炸毁着一切。”
“他难道真的懂吗？他真的明白所谓‘复仇’的意义吗？”
“在我看来，他真的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他，做事真的有标准吗？”
“恐怕没有吧。”
“这样的年纪，又怎么能够分清事情的真相和人间的善恶？”
“他只是觉得，‘啊，我仰慕的大哥这样做，我尊敬的长辈说我们应该憎恨人类，所以我也应该憎恨人类，我也应该杀戮、报复……这样真是很酷很好玩呢！’……”
“可最后呢？他得到了什么？”
罗恩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鸦雀无声的人群，嘶哑着声音道：
“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死在了最信任的大哥手中。”
“这就是仇恨和愤怒，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
“它会不断地延续下去，一代接着一代地，延续下去……”
“最可怕的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正是从小就接触这种情绪的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人生就变成了悲剧。”
“他们本该生活在阳光下，本该生活在欢声笑语中，本该享受着人间的美好……”
“他们……本该如此！”
“然而，本该如此的他们，却因为上一代所延续下来的愤怒和憎恨，人生彻底被毁掉。”
“这……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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