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没有英雄》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
不仅仅是毕业典礼的会场，还有通过影像电话虫观看着这一场直播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海军们，都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海军少年。
历届军校的首席都会在毕业典礼上公开发言，以此来鼓励同期的学员和后来者。
这是军校的传统。
虽然过去这样的传统中都出现了不少“精彩”的闹剧，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他们不少人都曾经阅读过那个海军少年写出来的那一篇文章，虽然只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政治理论课作业，但是其中所阐述出来的勇气、意志和信念，却足够打动任何海军的心。
而现在——
那个写出了那篇惊世骇俗文章的作者、那个凭借着惊人表现拯救了马林梵多、并且单枪匹马讨伐了大海贼金狮子的英雄，就站在这里。
所有人都无比期待。
死寂一般的环境中，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罗恩站在麦克风前，他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可不是一次简单的考试。
这是面对整个世界正义力量的直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眺望远方。
他感受到肩上阳光的重量，看到了天空彼端翱翔而起的海鸥，缕缕白云缭绕在天际，灿烂的阳光洒满大地。
海风凛冽，仿佛在推动着他奋勇前进。
他忽然笑了笑。
笑意苦涩。
“我其实不是什么英雄。”
他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是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一个胆小、怕事、得过且过，但又喜欢出风头的普通人。”
海军少年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我这样的一个人，跟大家所想象中的英雄，有着太大、太遥远的差距。”
“或许你们不相信，在刚进入军校的时候，我做的很多事情，都只是为了出风头而已。”
“假装努力、假装拼命、假装勇敢……”
高层席位上，战国和鹤参谋两人错愕地对视一眼。
萨卡斯基皱了皱眉。
库赞表情疑惑。
波鲁萨利诺嘴角的笑容僵硬住。
泽法一头雾水地看着罗恩，压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台下的一众海军和军校生们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当他们看到罗恩的眼神的时候，他们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们从罗恩的眼神中看到了坦诚。
那是一种真挚的、不带任何掩饰的、赤裸裸的坦诚。
罗恩是认真的。
这不是场面话。
更加不是为了演讲效果故意说出来的话术。
顷刻间，强烈的迷茫都涌入了所有海军的心灵。
这……怎么可能？
他们崇拜的英雄……竟然是这样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人？
他也会害怕？
他也会假装努力？
这时候罗恩缓缓道：
“是的，我其实跟大家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
“面对战争，我也会害怕。”
“面对死亡，我也会畏惧。”
“面对困难，我也想过退缩。”
“如果有可能的话，在某些瞬间，我甚至生出不想当海军的想法……”
“你们可以不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在我第一次的实习任务，我碰到了一个惨案，那件事相信大家现在也知道了。”
“狂热爆炸海贼团杰拉德，他把整个枫叶镇上下一千多条生命全部炸死，当我赶到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片废墟。”
所有人沉默住，他们都能够从罗恩的语气中清晰地感受到了落寞和悲伤。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尸体……漫山遍野的尸体。”
“然后我看到了一本日记。那本日记上，记载着一个平凡的男人爱慕一个平凡的女人，最后两人幸福生活下去的故事。”
“直到火焰把这一切都吞没、烧得一干二净。”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一张废墟中伸出手的照片，罗恩的双目渐渐盈出了血丝。
“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他们叫卡尔和凯丽，他们还有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
他看向台下的海军们，
“你们知道吗？”
“卡尔和凯丽，他们毕生最大的愿望，是平安幸福地生活。”
“不需要大富大贵，不需要权势名声，只需要平凡的生活。”
罗恩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这很难吗？”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
“的确很难啊……”
“当时我就在想，这片大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自然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当时只感觉到愤怒。”
“跟平民不一样，他们的愤怒改变不了什么，但我的愤怒可以。”
“所以为了平息我内心的愤怒，我把狂热爆炸海贼团……还有那个该死的杰拉德宰了！”
“嗯，误杀。”
高台下人群的沉默更深沉了。
哪怕没有身临其境，他们也依然感受到了罗恩语气中那种爆裂的怒意。
误杀？
哪有什么误杀！
“——然后我跟火烧山中将一道，护送着大批的动力岩返航。”
罗恩的语气倏然变得冷冽。
海风也是仿佛随着他的语气而变得冰冷。
杀意从他的身体中弥漫而出。
“那是我第一次跟金狮子交手。”
“过程自不必说，我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可火烧山中将救了我，他斩出了人生中最辉煌、最盛大的一刀。”
“……如烈焰焚天的一刀。”
“他在众人的拥簇下死去，而我这个弱小的家伙却活了下来。”
“很可笑对不对？”
“我知道他最后想跟我说、但没能够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
“‘为了正义’……是的，就是我们平常经常喊的那句口号。”
“后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很迷茫，很疑惑。”
“为了正义，到底什么才是正义，到底是什么样的正义才值得一个如此温柔的人笑着奔赴死亡？”
“我依然搞不懂。”
“我当时只想宰了金狮子，为火烧山中将报仇，但我对谁也没说过这个念头……”
“因为弱者的宣言，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我更加努力地修炼，更加不要命地训练。”
“然后战争来了……”
“金狮子侵入了马林梵多，我们脚下所生活着的这片土地、这个家园，成了大海贼手中任意肆虐、屠杀的焦土。”
罗恩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远方。
“这里生活着我的同学，我的战友，我的老师和伙伴……”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抗争。”
“但我的力量不够，所以我决定举起了那一面海鸥旗，用尽一切办法去守护我能够守护的。”
“我其实很害怕，我也很怕死，但我更怕的是，枫叶镇的那一幕，活生生地上演在我的面前、上演在这里。”
“最后很幸运的……我成功了。”
“再之后……就是金狮子的宣战。”
罗恩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无比，好像喉咙被烧红的铁烙过一样。
“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去。”
“去了的话，就死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我不去，金狮子又能够如何？”
“他已经重伤了，身体被贯穿、脑袋上的船舵拔了出来，他绝对活不过半个月……”
“我可以不去的。”
他嘲弄地笑了起来。
“但我不甘心。”
“我不懂什么叫正义，也不懂怎么样才能够称得上是一个伟大的海军……但我懂得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双目通红。
“那就是我绝对不容许一个为了正义赴死的英雄，就这样窝囊地、在众人的哭泣声中埋葬在墓园！！”
“我……要为他送上一场世界上最豪华、最盛大的葬礼！”
“于是我去了。”
台下所有人的呼吸骤然急促。
不知不觉间，海军们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战国和泽法暗暗握紧了拳头，神色动容。
萨卡斯基眼神炙热。
波鲁萨利诺笑意神秘。
库赞坐直了身体。
鹤参谋死死拉住面红耳赤的卡普。
“出奇的是，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我忽然不怕了。”
“哪怕是死也不怕了。”
“我带上了动力岩，充足的动力岩……金狮子不是想要动力岩吗？我全部都给他！”
罗恩笑得肆意。
“——然后我亲眼看到了世界上最绚烂的烟花。”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所有海军都听得满脸通红，甚至头皮发麻，不少人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挥舞拳头。
罗恩长吐出一口气，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海军们，也仿佛在跟镜头后世界各地的海军对话。
“我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
“我不是什么狗屁的海军英雄。”
“我既不高尚，也不伟大，更加不是保护大家免遭风雨的墙壁。”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只是每一次，风雨都吹到了我身上。”
“仅此而已。”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我如此，火烧山中将如此……你们，我们，任何人都如此……”
“在必须勇敢的时候勇敢，在必须坚持的时候坚持，在痛苦中成长，在磨难中前进……哪怕你害怕、哪怕你的身体在颤抖、哪怕你痛哭流涕也没有关系……”
“因为只有尝试过胜利和败北，最后才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哪怕是假装，假装努力，假装勇敢，假装坚强，也没有关系……”
“因为装着装着，到了最后，你也会成为那个你一直假装的人。”
他抬起手，昂首挺胸，吐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把他内心的愤懑、不甘等等全部倾吐出去。
“这是一个很操蛋的世界，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时代。”
“就算是作为海军，我们很多时候也会面临着绝望的局面……”
“但请不要放弃，不要气馁。”
“因为如果连我这样普通的家伙也能够成为英雄，那么我相信在场的诸位也能够做到。”
“这的确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但正义的诸君……你们是这最坏的时代中，最光芒万丈的未来！”
他抬手敬了一个肃然的军礼，朗声道：
“——为了正义。”
世界倏然死寂。
下一刻，
不仅仅是海军本部马林梵多，
整个世界范围内数百个的海军支部，
无以计数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海军们，悍然抽出腰间的军刀，激动不已地挺直了身体，共同爆发出天崩地裂的狂热呐喊：
“为了正义！！！！”
仿佛争先恐后。
····
····
····
首先向大家道歉。
抱歉卡了大家两天，这一章3500字奉上。
为了这一章的内容，我说实话的确构思了很久。
所谓演讲，不是空洞的文章，而是得真诚、投入、赋予真情实感。
如果随随便便一些假大空的套话就能够引发海军们的共鸣，那无疑是把海军都当作白痴。
这一章所说，没有英雄，是主角罗恩的想法，也是我的切实想法。
每一个人都能够做自己生活中的英雄，去追逐美好的梦。
勇敢一点，努力一点，哪怕是假装，也是可以的。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