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吗
飘摇的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着。
空旷、安静得死寂一片的病房中，只有雨水噼里啪啦拍打玻璃窗的声音响起。
泽法已经离开了病房。
窗外的号角声依然在遥遥地传来，听得人心情压抑。
罗恩双目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一套军服，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他才动作艰难无比地从病床上下来，颤颤巍巍地站起。
他把身上那已经被渗出鲜血染红的病号服脱下，然后来到了镜子面前，穿上军服。
军服并不是常规的款式，更加准确的说法是一套黑色的西服，里头是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一颗一颗地把衬衫的纽扣扣上，神色庄重肃穆，动作小心翼翼。
然后是黑色的长裤。
罗恩的动作很慢、很慢，唯恐做错了这过程中的任何一步。
一分钟之后，
他看着面前镜子中的身影，看着那略微显得不合身的西服，看着自己绑得歪歪斜斜的黑色领带，看着那一个胡子拉碴、面容沧桑的少年，一时间竟是无比的……陌生。
他的眼神恍惚了起来。
罗恩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第一次穿上西服，将会是很开心、很激动的一天。
那或许是走上自己大学毕业典礼、迎接全新未来；
或许是收拾心情，踏上工作的旅途；
也或许是找到一个温柔的姑娘，跟她步入婚姻殿堂……
可这全都不是。
他第一次穿上西装，是在自己战友的葬礼。
过去的他，很期待长大。
他渴望着大学毕业之后，能够过上并不算成功，但至少无忧无虑的人生。
他渴望着碰到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姑娘。
他渴望着所有平凡人渴望的一切。
但是这一刻，
看着镜子中那一道陌生的身影，
看着镜子中那一张陌生的面孔，
罗恩猛然间意识到，
原来这一切的平凡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距离自己如此的遥远。
少年，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吗？
他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得眼睛都泛红，咳得眼角都溢出了眼泪。
他喘着气，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镜子中那个长大了的少年，迈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而出。
军部医院外，
一层厚厚的乌云灰压压地盖着天地，凄怆的雨几乎把所有的东西的颜色轮廓都打掉。
淅淅沥沥……
罗恩并没有撑伞，径直走入飘摇的细雨中，跋涉前行。
他望着前方，努力想要寻找一丝方向感，又或是在乌云间透出的一丝光亮，但却感觉到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窗帘企图看见外面世界的一样。
可就在他走出病房大门的瞬间，他的脚步却是猛地顿住了。
他愣住。
军部的医院大门前方，有一处空地。
空旷的大地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肃杀的黑色西服，戴着黑色的领带，脸上依稀能够在雨幕中看到伤痕。
这一群身上挂伤的海军严肃庄重地站在医院前的空地上，身高高矮不一，肥瘦状弱都有……可没有例外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是满脸严肃。
风雨飘摇，这一群身体散发着悍然血气的海军站在在那里，其气势之肃杀，仿佛让潮湿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深沉的杀意。
然后——
唰！！
他们看到罗恩身影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是眼眶一红，继而不约而同地抬起右臂。
数十条手臂同时挥动，力度之大，速度之猛，甚至掀起了一阵朦胧的雨幕。
——朝着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军衔的海军少年，敬了一个无比庄重的军礼！！
他们啊……都是那一条军舰上生还下来的海军。
····
····
马林梵多，海军墓园。
细雨笼罩着大地，张目看去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那高远、凄怆的军号声，依然在空气飘荡着。
海军本部的所有高层都赫然出席。
海军元帅佛之战国，
海军中将卡普，前海军大将泽法，鹤参谋，
本部的三大将萨卡斯基、波鲁萨利诺和库赞……
除了他们之外，海军本部的绝大部分成员，也已经到场。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格外沉重，有些人甚至黯然低哭。
火烧山是海军本部的实权中将，是正义的中流砥柱，他的战力更是在本部中将这个层次中数一数二，不仅仅是六式的高手，剑术也是相当惊人，被不少人都认为是很有可能冲击大将级战力的存在。
他的战死，是海军本部无比沉重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因为性格和善、并不与人争斗的原因，火烧山在军部中的名声极好，跟绝大部分人关系都相当不错。
这一次的葬礼，海军本部的将领们，于情于理都必须出席。
人群中，萨卡斯基、波鲁萨利诺和库赞并肩而立。
库赞一改以往懒洋洋的神态，神色黯然、一言不发地站着，手中紧紧地捏着眼罩。
“波鲁萨利诺……听说你跟金狮子交手了。”
这时候，一道低沉、冷酷的声音响起。
波鲁萨利诺表情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萨卡斯基一眼，笑眯眯道：
“是的呢……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大海贼，断了两条腿，实力也是强得跟怪物一样。”
萨卡斯基默了默，又问：
“听说罗恩毁了他一只眼睛？”
波鲁萨利诺慢条斯理道：
“没错，真是个奇迹呢。”
他墨镜下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
“不过这可不像你呢萨卡斯基……竟然会对一个军校生这么关心。”
萨卡斯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在我们还是军校生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能够做到他那种程度？”
波鲁萨利诺一愣。
他撇撇嘴，不说话了。
虽然二十年过去，金狮子已经苍老了很多，多年积累下来的伤势、丢失了双脚和脑袋上插着的船舵，早已经让他实力大不如前。
可即便如此，废掉大海贼金狮子史基的一只眼睛，也不是区区一个军校生能够做到的。
就在这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遥遥传来。
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在那个方向隐隐若现。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却透着一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勇和决绝。
那一群人，竟是以那样缓慢的步伐，悍然“撞”破了雨幕！
萨卡斯基低声喃喃道：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