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凛, 荣幸之至。”
这一回，他再没让她撩拨之后便离去，而是按住了她的腰，垂头, 终于含住了那抹鲜红。而她, 闭上眼睛了。
直到那颗被扔出去的白蛋愤怒的蹦了回来。
白白的蛋身上竟然冒出了熊熊火焰, 一看便知气得狠了, 瞧着眼前这一幕, 白蛋身上的火焰更加旺了。
他一头朝那白衣公子撞去，眼见着那烧得极旺的火焰便要烧着了那身白衣,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抓住了他。
白蛋顿时急了, 赶快熄了身上的火苗, 唯恐伤着了裴姝，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在白蛋出现的那一刻，两人便已经退了开去。白蛋见此, 见缝插针, 立刻蹦到了两人中间，硬生生插在了中间。
反正他不管, 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必须有他一个位置！
“小孩子真麻烦。”
好在这一次某人方尝到了一点甜头，心情尚好, 便没有再把那碍眼的熊孩子扔出去。只是看着那白蛋的目光也称不上友好, 带着些嫌弃。
白蛋虽然还是颗蛋，但可敏锐了, 一听这话还得了？
他非但没有离开，甚至蹦的一下，竟是跳进了裴姝的怀里, 嚣张极了。明明是颗蛋，但却似乎能从那白白圆圆的蛋身上看出他的得意。
龙凛微微眯了眯眼，这一次却是没有如往常一般，片刻，他竟是淡定的别开了视线，仿佛并未受到这挑衅。
他只是轻咳了一声，目光在裴姝含笑的双眸上微微顿了一瞬。
白蛋在裴姝的手上转了一圈，像是疑惑。
然而他却不知，在那长长的交缠的青白衣袖间，那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早已经握在了一起。
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这一龙一蛋之间的机锋，裴姝并未去管，甚至觉得颇有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俩。
半晌她才慢悠悠的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山吧。”
如今他们虽是神仙，可不知怎的，竟更喜欢步行，而非使用仙术。说来也是可笑，曾经拼尽全力想要成仙得道，可等到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却又想像个普通人一般生活。
两人一蛋正要朝山里走，这时，却听见了一阵哀乐。
是有人去世了。
“孟老大夫去世了！”
下一瞬，一阵哭嚎从镇子里传来。
裴姝微微一怔，心中若有所感，她朝玲珑山看去，便见山间的风不知何时变大了，吹得花草树木摇摇晃晃。
而天上也起了乌云，须臾，雨落了下来。
天空中，似乎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在上面一闪而过。
普通人或许只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或者是云朵的形状。可在裴姝的眼中，却看得分明。那条长长的黑影，不是什么云朵，而是一条巨大的黑蛟。
那黑蛟从天上一飞而过，朝着镇子里飞去，然后，落在了那哀乐来处。
见此，她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看来今日不适合进山，我们回山神镇吧。”说到这儿，她微微顿了一下，才道，“也去那山神庙看看吧。”
龙凛嗯了一声，衣袖下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温暖，裴姝眉间方才拧起的疙瘩霎时散了开来。
这位去世的孟老大夫在山神镇声望极高，他去世的消息一传出来，孟家便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面上甚至都带着悲戚色。
这位孟老大夫也是个老寿星，年龄甚至比陶初一还大一些，今年已经百岁出头了。
他很早就开始行医，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了。他医术极好，又心地善良，这些年来，不知救治了多少人，积攒下了多少功德。
人终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名医难求，孟老大夫的名声早已传出了山神镇，甚至传到了京都，乃是有名的神医。
多年前，皇帝甚至还欲征召他去太医院，可孟老大夫志不在此，拒绝了。
无论他名望多高，医术多强，可他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山神镇，或者该说是玲珑山下的七彩村。
孟老大夫便是曾经的七彩村人。
他这一生行医济世，并未成婚，无妻无子，只有一个亲弟弟，便是山神镇上颇为富裕的孟员外。
只可惜孟员外早在多年前便逝世了，因此，孟老大夫的身后事，是他的侄儿和弟子们来处理的。
“据说孟老大夫曾有一心上人，可惜有缘无份，有情人并未成为眷属。”有人叹息道，“孟老的心上人在玲珑山失踪了，多年来都没有消息。孟老重情重义，痴情不悔，便终生未娶。”
“你这话是听别人胡说的吧？我家与孟员外家交好，可是听说了，孟老之所以一生未娶妻生子，不过是因为他醉心医术，对红尘俗事不感兴趣罢了。”
“谁说是胡说的！这就是孟老亲口说的！”
“什么亲口说的？分明是你胡编乱扯！”
说着说着，这两人竟是吵了起来。
而这时，裴姝与龙凛两人已然隐去了身形，进入了孟家。孟老大夫虽然救人无数，医术高明，但是他多数时甚至是免费行医，所以家资并不丰厚，甚至对比他弟弟家还算得上是穷。
孟家不大，也就一处两进的院子。
这院子还是孟员外在时，硬要给自家兄长的，也是他硬拉着不愿离开木屋的孟老住进来的。彼时，孟老已经八十多岁了，一个人住在山下的小木屋里，也不要人伺候。
只是他年岁已大，便是身体保养得好，到底也不是年轻时了。孟员外担心兄长照顾不好自己，硬是以命相逼，这才把孟老接了过来。
裴姝两人一走进去，便见堂屋中央已经放了了一口棺材。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棺材不是木头做的，而是一口玉石棺，倒是不符合孟老的行事风格。他一生节俭，对吃穿用度并不在意，心性豁达，更别说是这身后事了。
孟家人却解释说，这是孟老临走前的意思，而这棺材是他很多年前就备好的了。
一眼看去，便能见到那玉石棺材里躺着的老人。
他虽已是百岁高龄，但是保养得宜，竟是鹤发童颜。面容安详，一看便知走得平稳，生前并没有受什么苦。
有不少人排着队，欲要上香。
孟家人忙着招呼来往的客人，所以虽是灵堂，倒是不显得冷清寂静。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那口玉石棺材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她低着头，深深地凝视着棺材里的人，面上看上去还算是平静。
可那双眼睛却早已红了。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气息，红衣女子顿了顿，才转过身来，看向了多年不见的故人，笑道：“你们来啦！”
语气熟稔，仿佛不是八十多年未见。
这红衣女子正是当年桃源国的国主龙皎皎。
她的面容并未改变，一切都与往日没甚分别，依旧是那条活泼开朗的小蛟龙。
“是啊，我们来看看你。”裴姝回道。
龙皎皎笑道：“我就想着，这算算时间，你们也该来了。”说着，她俏皮的眨眨眼，有点得意的补充道，“裴姝，你这么厉害，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了？我告诉你们哦，我现在也有庙宇信徒了！”
“山神镇便是曾经的七彩村，而山神镇名字的来源正是因为我！”
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骄傲的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仙了！”
当年那被逼出来，被威胁着当的“山神”，如今却已经成为真正的山神了。当桃源国封印解除，成为器灵的龙皎皎并未带着一众小妖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一是安家，二便是赎罪。
当初她的所作所为虽不是自愿，可她到底算不得无辜，七彩村差点灭亡一事，她也要负很大的责任。于是，龙皎皎留在了玲珑山。
这么多年，她虽是个假山神，后来，却真正做到了一个山神的职责。
人口凋零的七彩村在此调养生息，在龙皎皎暗地里的帮助下，重新恢复了生机，并变得越来越壮大，最终成为了如今欣欣向荣的山神镇。
功过相抵后，剩下的便成了功德。
龙皎皎身上早已没了妖气，身上灵气浓郁，几乎要化为了仙气。
她如今虽还未成神，但却已经有了神性，也真正的与玲珑山有了更深的联系。若是她能保持初心，待她功德圆满后，自然便能成为玲珑山名副其实的山神。
这是极大的好事。
三界生灵，尤其是修者和妖族，最终的追求都是得道成仙。而如今，龙皎皎距离成仙，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待我送走了我这宠物，我便带你们去看看我现在的山神庙，可气派了！”她脸上满是笑容，语气轻快，仿佛并未有半点伤心。
裴姝两人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明明没有看对方，却仿佛默契天成。
龙皎皎顿了顿，目光在面前并肩而站的男女身上停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似是带了一丝哑意，面上却还挂着笑道：“说起来，我这宠物也是个好命之人。他活到了一百零六岁，在凡人当中可是超级长寿了。而且，你们看看，他死了，来送他的人可多了，这么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是好！”
不错，这位孟老大夫便是孟柯。
孟柯临走前嘱咐了，葬礼无需大办。
按照他的遗愿，只在家中停了一夜，第二天，孟家人便抬着他去了他的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也是孟柯自己选的。
是一个很安静偏僻的地方，孟家人虽有些疑虑，可想到这是长辈临终的遗愿，终究还是没有擅自更改。
只是墓地修建到底还是没有如孟柯的愿，孟家子弟都是个孝顺的，自然不愿意慢待了自家叔祖。
因此墓地虽然偏僻，却修建的很好。
此时，墓地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
安葬好后，孟家人便陆续离去了，不打扰叔祖的安宁。
裴姝几人便没有再隐身。
她与龙凛站在后面，而龙皎皎站在墓碑前面，看着那墓碑上的字，看着那个名字。这一夜，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嘴似乎就没有停过。
可此刻，她却安静了下来，在那玉棺落下时，便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不知过去了多久，龙皎皎忽然开口，笑道，“他虽然早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主人了，但谁让我是个好主人呢，他死了，我自然是要来送他一程的。”
当年，龙皎皎把孟柯送了回来，只是抹去了他关于她的记忆，让他重新回归了人间，当做他们从未相遇过。
只是，有时候放下是一件太难的事了。
他们身处在红尘之中，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做到无情无欲、无牵无挂呢？
这些年来，龙皎皎确实再未出现在孟柯面前，而孟柯也没有想起曾经在玲珑山里救下他的那条小黑蛇。
一切仿佛恢复如初。
可她还在，而他未曾离开。
便是不去见，可有关他的消息也会传进她这个山神耳中。
八十多年，对于她来说本该是眨眼之间的，可原来并不是。
如今他终于要离开了。
“所以送完这一程，我便会……忘了他吧。”龙皎皎垂眸，声音低得像是呢喃。
孟柯是人，他这一世已经过去了。他今生心善积德，做了无数好事，想必，下辈子定能投个好胎。
而对于她，这辈子他不记得了，下辈子，自然更不可能记得。
而她，将要成为山神，将享有漫长的寿命，当年的那些事，只会成为她漫长一生中的插曲罢了。
可为什么……她的心有些疼呢？
“……你们说，他死了后，会想起我吗？”
“不曾忘记，又何来想起？”就在龙皎皎以为无人能回答时，那白衣公子忽然出声。龙皎皎倏然一怔，下一刻，便听男人淡声道，“你若是想知道答案，便自己去问吧。”
话落，便见那墓碑上忽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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