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少燎
“钩月石, 是我们的了。”阿曼笑道。
莫尔抛了抛钩月石，也颇为愉悦。
这时只听一声厉喝：“把它放下！”
是夜韶城的那名老者，他为眼前的变故震惊不已, 眼看莫尔摘下了钩月石, 再忍不住出声道。
阿曼漫不经心地望过去，从金徽上跳下, 轻飘飘地踩在都是红色咒文的地面上。
老者慌忙打开怀中书本，口中念念有词。但下一瞬，书本被一股力量抽中, 抛向远处。
阿曼收回如同长蛇的光鞭，慢慢走近老者：“既然异兽侵扰星韶城，和你们脱不了干系。那么另外三枚圣物, 在哪里？”
老者还保持着拿书的姿势，手中空落落的，一脸阴沉地看着阿曼接近。
闻言, 老者怪异地笑了笑：“呵呵……你们是白费功夫，一切都在神的注视下，祂的恩泽将遍布世界，谁也无法阻止。星韶城覆灭已成定局, 就算你们集全了四枚圣物，也没有用。”
阿曼皱眉，“少废话。”
他的光鞭卷住老者的脖颈，将老者拖到面前, 收紧, “快交代其他圣物的下落。”
老者被勒得难以呼吸，口中神神叨叨重复着神的恩泽、指引之类的话语，却不肯回答阿曼的问题。
地面震了震, 此时轻琼和纯泽已经在莫尔的助力下，冲破了那方结界。
轻琼神情略带疲倦，她走到老者身旁：“他不会说的，外面的人已经察觉了异常，正在这边来了，我们先走吧。”
说完她没什么表情地举起手中的弓，尖端没入了老者的胸口，夜韶族老者哼了一下，就停止了呼吸。
阿曼眼角瞥到了入口处冲进来的夜韶族人，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夜韶族全闯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被破坏的石台阵法、消失的钩月石、一地的狼藉和躺着地上没了气息的夜韶族老者。
其他人已经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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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破败的石屋内。
亚亚抱着幼崽，从头到尾检查了三遍。
江缘任由他摆弄，直到他打算检查第四遍时，终于无奈地按住了他的手，“我真的没事。”亚亚似乎觉得他遭受了非人待遇。
亚亚仍心疼：“都瘦了一圈了。”
江缘：“……我们才分开两天。”就算要瘦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在确定了幼崽是全须全尾后，阿曼和莫尔把目光对向了两名霆族。
莫尔双手抱胸不善地盯着他们。
阿曼倒是笑着，但是笑意没达眼底：“你们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们的幼崽拐走，还置于那样险境下？”
轻琼擦拭着自己的弓，淡淡道：“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想到流浪者的底细那么复杂，不过……”
她话锋一转：“如果不是我们，你们也得不到钩月石，现在还在荒原瞎转悠。”
阿曼提醒她:“我们要是没出现，你们已经成为祭品了。”
纯泽想了想，“说得对。”
他叹气道：“不过我们以身犯险，费尽心思才进了夜韶城，找到钩月石也有我们的功劳。现在就这样被你们拿走了……这一趟算是白费劲了。”
阿曼：“呵呵，谁让你们擅自把别人的幼崽带走。”
幼崽被亚亚抱着，夹在中间。
他望了望这方，又望了望那方，试图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还在夜韶城内，这里不会被找到吧。”
亚亚对幼崽道：“这边很偏僻，外头夜韶城的人到处在找我们，反倒不好出去。我们抄小道混进来的，等到晚点的时候，再从那条小道溜出去。”
江缘点了点头，眼看气氛还是有点僵硬，便搭着亚亚的手臂站起来，对阿曼道：“他们没有恶意。”
阿曼挑眉：“霆族的族长，不带领着自己的族群寻找钩月石，单独跑到这……”
他话未落，轻琼忽然打断道：“你们怎么想的。”
阿曼一顿，扬眉。
轻琼继续道:“你们单独让吉光幼崽在荒原里行走。如果当时我们不把他带走，要是他碰上异兽，或者被其他族群的人认出，谁能想到会遭遇到什么。”
轻琼：“不是所有人都还把五族的规定放在眼中。”
阿曼看了幼崽一眼：“你什么时候确定了他的身份？”
轻琼淡红的唇一勾：“虽然不合常理，长得也不像，但稍一想，还有其他可能让吉光族在神意界带着一只幼崽吗。”
幼崽抗议：“喂喂，你说谁不像……”。
江缘不留情面地吐槽：“而且明明是我告诉你们，你才确定的，别给自己贴金了。”
“贴金？”轻琼略疑惑地望了一眼幼崽，随即将幼崽奇怪的形容词抛之脑后。
眼神扫过吉光族三人，她认真道：“如果我是你们，不会把吉光带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我们身边。”察觉到了霆族的立场，阿曼的语气缓和下来。
这时，反而是轻琼眉头皱起，不认同地摇头。
她道：“实不相瞒，我们在祭天台也已经找到了钩月石的下落。我的族人们，正守在那边，等我寻回拿出钩月石的方法，我本以为在这里会有收获……”
“但看来想岔了，这里并不是流浪者或者说是夜韶城的本营，他们的势力分布在这几个地方，祭天台那枚钩月石拿出的方法，应该还在祭天台那片区域。”
江缘恍然：“原来你们来荒原的目的是这个。”
他本来还在疑惑，单纯因为发觉了夜韶城的行迹诡异，一族之长便抛下族人前来探究竟，有点说不过去。
现下倒是说得通了。
……而连找到钩月石下落的事都告诉了他们，这份信任足以代表霆族对他们的友谊了。
阿曼和莫尔亚亚也明白这点。
相互对视一眼，阿曼笑了，眉目间皆是温和友善，仿佛方才的紧绷气氛不曾存在过，“既然如此，祝你们顺利。”
轻琼：“你们已经找到了钩月石，尽快带着吉光离开荒原。”
她看了江缘一眼。
“它还只是个幼崽，这不是它现在应该待的地方。”
江缘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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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韶城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城中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罪魁祸首们却不知在何处，这对夜韶城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和威胁。如今城中灯火通明，正人声鼎沸寻找着人。
而有一队人，悄无声息地躲开了所有愤怒的夜韶人，溜到了城外。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直到完全看不到夜韶城，江缘提着的心才放下。
这里是荒原的中心，既没有没足的草，也没有林木的遮掩，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荒土，头顶的星河显得愈发辽阔璀璨。
“在这里分别？”阿曼道。
轻琼点了点头，纯泽颇为不舍地望了幼崽一眼。
“星韶城再见。”江缘轻声道。
纯泽点点头，跟上轻琼的步伐，江缘下巴瞌在亚亚手臂上，和阿曼他们一起目送他们的背影。
但很快，轻琼和纯泽停下了脚步。
江缘抬起头，眯眼，看到了更远处出现了几个身影，正缓缓走入他们视野。
正疑惑间，江缘感觉到亚亚抱着他的手一紧，抬起头，只见亚亚脸色紧绷，并没注意到幼崽的视线。
江缘望向其他人，阿曼和莫尔的脸色也都不好。
莫尔眼中更隐隐有翻涌的戾气。
江缘很少看到莫尔这么明显的情绪，据他所知，能让他一碰面就这么生气的，只有五族中的宿敌——炽灷族。
下一瞬，阿曼和亚亚莫尔出现在了霆族姐弟身旁。那数个人影也转眼到了跟前，两方相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峙。
璀璨的星空下，荒原的夜风呼啸着从他们之间吹过，更添冷意。
江缘的目光落在了对面为首的人身上。
那人体型高大，浓密的暗红色长发随意的披散，一双眸子似有困意、半睁不睁锋芒暗藏，侧脸上几缕暗红色的纹路，像火焰。
“少燎。”先出声的是轻琼，她清朗的声音饱含怒意，“炽灷族在第二界残害我族人，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先出现了。”
少燎瞥了轻琼一眼：“霆族的族长啊，第二界的那些误会，就留在第二界吧。”
纯泽气笑了:“可惜我活到了第三界，你们那些卑劣行径，别想抵赖。”
“哦，就凭你们的话……”少燎拉长了语气，轻嘲：“又能怎么样。”
明显无所谓的态度。
轻琼和纯泽怒目而视。
少燎身后几名同族则都发出了笑声。
江缘听阿曼说过，炽灷族的领头者是他们的少族长，少燎。是个元素掌控能力极高，性情桀骜的强者。
阿曼当时的神情认真而压抑着愤怒，告诉江缘，他们在第一界数次交锋，炽灷族人数众多，掌控的元素又极为霸道强悍，出手狠厉，吉光族每次都落了下风。
而现在，轻琼和纯泽白天耗费的能量还未恢复。而少燎身后跟着数名同族，从人数上就比他们这一方多。
轻琼和纯泽忍无可忍时，阿曼的声音在他们脑中响起：“我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不宜和他们冲突。”
轻琼握弓的手一顿。
是了，他们能量还未完全恢复，现在还要回去找霆族同伴，拿钩月石，而吉光族已经找到了钩月石，只待回到星韶城。
目前，确实不宜和炽灷族发生冲突。
轻琼稍微冷静了下，炽灷族气焰一向嚣张，而现在说不定就是看中他们处于弱势，有意激他们。
另一面，阿曼则按住了莫尔的手，和他对视一眼。
阿曼：来日方长，现在带着钩月石，还有幼崽。不宜争斗。
莫尔垂下眼眸，压抑住暴戾的情绪。
像是不知道其间风云涌动，少燎转而看向阿曼和莫尔：“吉光族……就剩你们三个，竟然能够到第三界来。”
他视线从亚亚和幼崽身上扫过，并没有停留，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
阿曼云淡风轻道：“在这一界，我们各自寻找钩月石，互不干扰，没必要多做争斗。如果没事，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们请便。”
“互不干扰？”少燎睁开眼，眼中锐意直射过来，邪肆道：“这种虚伪的话，你自己相信吗。从别人手中抢夺，也是一种本事。
“现在少废话，把钩月石交出来。”少燎一扫方才的懒散，语气透着危险。
阿曼淡道：“我们没有。”
少燎冷笑：“你们才从流浪者的地盘出来，没找到钩月石？”
“我们杀死了他们的长老，刚从里面逃出来，现在他们正到处找我们。”阿曼眼神一转道:“如果这会打斗起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无论你们想去流浪者的地盘做什么，算盘都将落空。”
少燎眯了眯眼，略思索，接着抬头道：“你这家伙诡计不少，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你们身上有没有钩月石，让我搜查一番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江缘只觉耳畔风起，莫尔也消失在了原地。
两个快得看不清的身影在空中交织，又猛地各自退后。
这一下，像是鸣了战鼓，两方人都动了。
争端已经无法避免，阿曼自然也不会退缩，他眼神一凝，周身悬浮起一把把锋利的光刃，射出的瞬间，破开一名炽灷族袭来的火焰，直往对方面门而去。
在锐利的刃尖即将触到炽灷族眼球时，一道金光将光刃砍碎。
那名炽灷族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金色的长刀。接着他甩脱出去，那长刀就化为数把金色匕首，与阿曼的光刃交织在一起，空中响起金石之声。
炽灷族擅长操控火与金两种元素。
而其中天赋最强的是少燎。
少燎手中抽出金色长刀，那把刀比其他族人的更凝实，刀身上有一道红如血的长痕，散发着强悍的气息。
当那把长刀和莫尔的黑色战镰碰在一起，元素冲击导致的激荡在空气中向四周散开。
场中传出一声呼喊：“少燎。”
少燎眼皮一跳，望过去时，正好看到阿曼终结了他一名相熟的同族性命。
一细得容易让人忽视的光线，盘在那同族脖颈上，阿曼在他背后收紧，望见少燎看过来的视线，他一扬眉。
那一下，那名同族头颈就分离了。
血肉横飞。
少燎面沉如水，浑身爆发出炽烈的光芒，一次交手，莫尔倒退数步。
少燎甩脱了莫尔后，身上的元素还在升腾聚集，逐渐到一个惊人的地步。作为元素掌控力公认极强的人，等他这个术法完成，一切局势将大变。
莫尔正想拼着被自身反噬也要阻止，忽然胸口一热，一物飞了出去。
莫尔来不及阻止。
少燎伸手一接，拿到面前，望着掌中之物，他微一愕。
手中正是一枚钩月石，其中的红色光华，正随着他身上纯正的火元素而闪烁，仿佛相呼应一般。
少燎愕然片刻后，发出大笑声。
“看来这枚钩月石，本该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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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脸色一变，掠上前去。
此时暴烈的火元素与金元素，已经在少燎身上完美融合，他抬起刀，华丽的金红色长流引渡到刀上。
光可鉴人的刀身上，映出他眼中的厉色。
他看到来到近前的莫尔了。
一道剧烈的光芒在混战的场中乍然闪现。
一直待在亚亚怀中的江缘猛地抬起头。
“莫尔受伤了。”
同族的血腥味在场中散开。
“而且是很重的伤。”江缘喃喃道。他下意识的，就要动用‘圣光’去安抚平息莫尔身上暴烈的暗元素。
但是有个严厉的声音制止了他。
“不可以。”透过来往交战的人，阿曼的眼神直落在幼崽身上，声音更是直达幼崽脑海。
幼崽一顿，茫然：“为什么？”
阿曼抬头，远处少燎手中拿着钩月石，暗红色长发张扬舞动，肆意地笑着，他周身环绕着浓烈纯正的元素力量，耀目得不能逼视。
“钩月石被夺走还是其次，你不能在炽灷族面前暴露吉光的身份，这会让情况更复杂。”阿曼的声音在江缘脑海中响起。
你不能有事。
江缘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亚亚喊道：“我过去帮莫尔。”
不多时，亚亚冲到了战场另一边。当江缘在亚亚怀中看到莫尔的身影时，心中一颤。
有道伤口从他腹部贯穿到背后，血淋淋地流了一身，身上的暗元素更是暴动不已，不断从内部摧毁着他的身体。
但哪怕如此，他还站着，并且意识清醒地拖着少燎。但这只是暂时，任谁都看得出，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不可以。”似乎察觉到幼崽的想法，阿曼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哪怕……莫尔在我面前死去吗。”
这次阿曼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哪怕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倒下，也不能……帮他吗。江缘鼻尖升起一股酸意，莫尔的身影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他如此弱小……
少燎面色不耐，在亚亚加入缠斗的时候，一道金芒便将他抽远了。接着一击打向莫尔，莫尔举镰相抗，却仍被压得跪倒在地，尘土飞扬。
少燎站起身，傲然睨着这个长期的对手，看得出对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然绝不会在他面前这样狼狈跪下。
“可惜，你要是没被暗元素反噬的话，还能和我打一打。”
少燎扫过莫尔周身，发觉他已经被暗元素破坏得遍体鳞伤，加上腹部的重伤流了那么多血，就算他不再做什么，对方也撑不下去了，顿时感觉有些无趣。
这时，大地微微颤动，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异兽在向这里奔来。
少燎：“怎么回事？”
一名炽灷族人回道：“好像是流浪者，正骑着异兽往这边赶来。”
“麻烦。”少燎啧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掌中的钩月石。既然已经拿到了钩月石，他也不想继续在这耽搁了。
再次望向地上的莫尔，此时他身边围了一只很小的白色幼崽，那小兽的模样有些许可笑，伸长脖子，挣扎着把脑袋凑到莫尔的伤口上，很焦急的模样，不知在做什么。
这个战场中，出现这样一只幼崽显得很突兀。
方才的时候，少燎也不是没看到吉光族的人抱着这只幼崽，但没太在意，只以为是某种宠物。
此时，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
但很快，旁边的族人提醒他要不要撤退，少燎便重新将目光转到震动传来的方向。隐约可以看到流浪者正骑着他们的异兽大军过来。
“退吧。”少燎道，摆了摆手。
几名炽灷族和吉光、霆族的周旋并没有讨到好处，而且他们还损失了一名同伴。
想起那名同伴死去的模样，几名炽灷族有些心寒。
他们对杀害同伴的吉光族感到愤怒，但少燎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一阵寒意。
当时少燎是有机会救那名同族的，那同族死前还呼喊了他的名字。但少燎留连于和莫尔的打斗，哪怕相熟的同族也没伸出援手。
少燎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莫尔，见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便再也不管了。
等少燎以及其他炽灷族都离开了后。
江缘抬头，望着到近前的阿曼：“可以了吗？”
阿曼将失去意识的莫尔搭在身上，“他们还没走远，可能会察觉到，先带着莫尔离开这里。夜韶城的人，就快到了。”
阿曼带着莫尔疾行。血顺着莫尔的衣角，滴滴答答一路淌。
亚亚抱着他紧跟其后，江缘一路都低着头，盯着前面留下的血迹。
从未像今天这样，渴望得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