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神游
叶昭瑜先是觉得心口冰凉，丝丝缕缕的微痛感很快扩散成绵密剧烈地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弓着腰，身体蜷缩成一团。
体内的血液疯狂地向胸口涌去，宵练剑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叶昭瑜浑身僵麻，想开口说话却出不了声。
她颤抖地连手也抬不起来，给师父的传音因为无法聚灵几次消散在殿内。
眼前逐渐发黑，叶昭瑜最终闭眼倒了下去。胸口的鲜血流在透明的冰玉床上，血红中闪着一抹瑰丽。
宵练剑紫芒光亮地耀眼，十分兴奋。
殿内寂静无声。
珊瑚窗外，后园种植的灵花灵草微风中摇摆，静悄悄地呼吸着。明雨和禾双在外殿处理杂事，杂役弟子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务。
清华殿外，万亩药田里的弟子弯腰侍弄灵药。
地心堂有弟子正在炼丹，有一个人还炸了丹炉。
丹方阁门口聚了好些弟子，正在为改动手中的丹方争吵辩论。
驯兽馆新来了些灵兽，桀骜不驯，一匹翅云马发了狂，对着驯兽师喷鼻息，将馆内闹得一团糟。
灵兽园里，雪羽正领着一众白鹤凌空飞翔，十分骄傲地昂着头颅。
叶昭瑜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从体内飘出，飘到殿外，飘到菡华峰上方，飘到其它的峰落，飘到了长明坊市。一直飘荡着，游来游去，好似成了孤魂野鬼。
不知道飘了多长时间，叶昭瑜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要忘了自己从何处来，经历过什么，甚至于自己的名字。
她似乎游历过许多地方，见了许多奇特的生物。
但她太健忘了，一边见着，一边忘记。
终于有一天，她飘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雪山连绵，冰峰攒聚。
她看到了一个格外美丽的生灵，有点像是民间图画里的凤凰，却浑身雪白，翅宽羽长，周身无瑕，吐气飘雪，吸气冰封。
它的眼睛冰蓝纯粹，静静地看着飘到面前的叶昭瑜，忽然开口：“你是什么？”
叶昭瑜怔怔地看着它，在它美丽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也不知道。”
高贵冰冷的生灵昂着头，眉心射出一束光芒缓缓笼罩叶昭瑜，看见她的来路上一片迷雾。它微微偏了头，有些疑惑般：
“你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应该是吧。”叶昭瑜迷茫地点点头。
“你来得太早了，回去吧。”高贵的生灵轻展羽翅，转瞬消失在雪地里。
叶昭瑜看着四周，这是一处巨大的雪原，除了白茫茫的冰雪，看不见其他的色彩和生物。
她落在雪地里，竟然感受到一丝冰凉。
飘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对外物有感觉。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抬眼所触，依然是茫茫冰雪。
像是走累了，她坐了下来，身上很快落满雪花，整个人慢慢被大雪埋没。
她的四周是雪，身上是雪，眼皮上覆盖的是雪，嘴巴上覆盖的是雪。
她慢慢感受不到雪，而雪似乎从来没有感受到她的呼吸。
她与这片雪原融合成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雪忽然缓缓凝成冰，紧接着以她周身为中心，四周的雪逐渐向外延，一点一点全部凝成了冰。
再睁开眼，雪原凝成了冰原。
而她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叶昭瑜。
多熟悉啊。多陌生啊。
她轻轻地把这个名字念出声，只念了一遍，四周却突然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这个名字。
她仰起头看向高空，那里有人在叫她。
谁在叫她？
她刚下意识地想，忽然觉得眼皮千斤重，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陷入一片黑暗。
在这片黑暗里，她一遍又一遍听着那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喊着叶昭瑜，忽地感受到一丝不知来自哪里的疼痛。
那丝疼痛渐渐扩大。
叶昭瑜觉得自己被疼痛包围着，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睁眼。
刚睁开一丝，一条缝的光亮便刺得眼睛酸涩，她又闭上。
紧接着，缓缓地，她睁得比刚才大了一点，眼前一片光亮，她继续闭上。
四五次的尝试下，她终于看见了除光亮以外的事物，几个灰色的东西。
“昭儿。”一道柔和的女声代替了先前苍老浑厚的呼唤。
叶昭瑜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又亲切，她迫不及待地睁大双眼看向声音来处，一个倾城国色的女子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是师父啊。
叶昭瑜眼睛十分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
她想扑进师父的怀里，告诉她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回来了。
师父看上去似乎也有些激动，有些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自若，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叶昭瑜几日后才彻底好转，虽然面色仍然苍白，内里亏虚，但已经可以说出话并且自己移动了。
兰清元君在一旁守着她，见状便带着她回到了菡华峰。
叶昭瑜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但对自己被宵练剑刺完心口后发生的一切完全记不得。
她脑海里唯一的记忆便是自己被无数的雪包裹着，然后雪原变成了冰原。
但她也无需说，因为自醒来后并没有人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