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长殷
宫壁中的身影一动不动,两双紫目相对,凶狠,杀意,警惕,和茫然。
叶昭瑜微微有些紧张,不知作何反应。
她一直以为这具身体是个空壳,自己则被某种规则支配着在这里感七情,观万物。
千万年前的一场大劫后,世间早已没有仙族,神族也失去了踪迹。
即便在修仙界的史载上,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也是语焉不详。
所以对于进了木剑后听到和见到的一切,叶昭瑜都格外震惊。
但她无法自如地行动,只能像人间皮影戏的人偶一样,被操纵着说话,做事,感受着宵练的喜怒哀乐,一吐一息。
最大的自如就是之前去刑牢时,出手挡住宫门,见到了宵练的模样。
她的面容与壁画上人身蛇尾的精怪十分相像,昏倒在地的男人和那个壁画上的男子也颇为相似。
如果这是时光回溯,那柄仙剑的来头未免骇人了些。
以神族为剑灵,历经天地浩劫,在世间度过了茫茫千万年。
当然,仙剑并不是目前的叶昭瑜可以肖想的,宵练正在死死盯着她,而且杀意极浓。
叶昭瑜注视着宫壁中倒映出的紫目,心悸的同时,不得其解。
宵练为什么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过去时光的回溯吗?
她看着宫壁中宵练的身形,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若是细究,崖下湖底的精怪与宵练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她们虽然面容相似,气质与行为都不太一样。
与宵练相比,崖下的精怪仿佛有些轴,思维很固定,非常容易陷入癫狂的状态中,就像是刚刚开了智的妖族。
宵练用紫目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宫壁中的倒影,可是先前的那股异样仿佛只是个错觉,她锁着眉,扭过了头。
在她体内的叶昭瑜微微松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地上的男人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宵练阴沉着脸召来侍从,吩咐她们喂些药让男人醒来。
虽然是真神亲授,但凡人的身体竟能承受住神印的威压,这并不是件正常的事。
他身上定然有什么特殊之处,宵练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一剂猛药下去,男人终于又醒了。只是脸色愈加苍白,毫无血色。
一介凡人之躯,几次受了丹药转醒,身子其实已经被灵丹喧宾夺主地掏空了。
宵练对他毫无怜悯,让他存活至今已是最大的仁慈,还指望嘘寒问暖不成?
因此男人醒了只能继续用神印为小酒疗养真源,晕了就再喂灵丹,醒了再去控制神印,如此反复。
三天过去,小酒的真源终于停止了流失。甚至由于神印的温养,紫晶瞳愈发莹润,黑色的长发也逐渐转为淡紫。
男人则眼眶凹凸乌紫,面颊贴骨,身瘦如柴,形似干尸。
小酒蹦蹦跳跳地下了塌,细嫩的手指戳了戳晕倒在地的男人,只剩下面皮了,一指下去,轻易就碰到了骨头。
细密翘长的睫毛上下扫了扫,小酒的脸上展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指尖却快速地生长伸长,寒光闪闪,锐利地仿佛一把刀,划破男人的脸,露出了森森白骨。
宵练刚从长老那儿回来,见状面色微变,猛地上前将小酒拉了回来,见她没受伤才舒展了眉眼,嗔道:“这般没有记性,上次可吃了不少苦头。”
小酒抬头望向宵练,嘟起嘴巴:“姐姐,他是我的奴隶吗?怎么这般放肆?倒在这里把我的水晶宫都弄脏啦。”
宵练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以后他就住在你的前殿。”
小酒微微一愣,睁大眼睛:“可是姐姐先前不是说,觉脉日后就带小酒去真境一起修炼吗?”
宵练不动声色地瞥了男人一眼,摸着小酒的头温声道:“现在这里更适合你的修炼。”
小酒的脸垮了下来,眼中含泪,一边躲开了宵练的抚慰,一边委屈大喊道:“姐姐骗人,明明之前说好了等血脉觉醒后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你现在又要把我丢下,呜呜呜。。。”
宵练有些头疼,掰着她的身体耐心解释道:“方渊战场战事焦灼,且隐有向外扩张之势,日后真境也是动荡不安,远不如螭湖适合潜修。况且有这个男人在,你日后的修行定比在真境修炼要快得多。小酒,你和族人呆在一起,姐姐也放心。”
小酒一把甩掉宵练的手,呜呜地跑了出去。
宵练站了起来,看着她跑出水晶殿的背影,浅浅地蹙着眉。
周围的空间逐渐虚幻,晕眩,叶昭瑜闭着眼向后踉跄了两步。
再睁开眼,又回到了刚进入这片世界的草地上。
远处群峰连绵起伏,山泉瀑布倾泻而下,螭湖青雾笼罩,无边无垠。
唯一的不同就是湖边的草地上建了两座小木屋,其中一座屋顶上遍布野花,姹紫嫣红。
叶昭瑜刚凝眉思索着,遍布野花的小木屋里就跑出来一个身着紫纱的曼丽少女,笑容甜蜜,眨眼就移到了叶昭瑜身旁,轻轻跃起将自己挂在了叶昭瑜的身上:
“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宵练抱住少女,面带笑意道:“你的成年礼,我自是要早早回来做准备。”
紫晒族是神族中生长较快的族落,1000岁血脉觉醒前皆为幼童,神力微弱。觉醒血脉后,修为突飞猛进,身体也快速发育,1200岁就成年了。
她看向远处草地上的的两座木屋,不动声色道:“那两座木屋是做什么的?”
挂在她身上的小酒身子微僵,跳了下来,低着头小声道:“那房子是我现在的洞府。”
抬头对上宵练似笑非笑的目光,她顿了顿,鼓起腮帮辩解道:“姐姐,先生是凡人之躯,螭湖剧毒,虽然每月有解药,但也过得实在煎熬痛苦。我想着,左右他不可能逃跑。。。”
宵练看着她,平静道:“先生是谁?”
小酒噤声,好半响才嗫嚅道:“是—那个凡人。”
宵练心中生起一团难以遏制的怒火,真境愈发繁忙,自己不过是百年未回,那个低贱的凡人竟把小酒哄到如此地步。
正想着,另一个木屋中缓步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远远地向宵练拱手拜身:
“长殷,见过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