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历劫故事四
“惜辞!惜辞你给我出来。”
“林小姐,你不能进去,林小姐。”
屋门被猛的推开,发出巨响,惜辞却不为所动,她已经跪坐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仿佛麻木了一般,一动不动。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丞相府的大小姐,林若光,她与北故隻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先帝曾给过她特权,可随意进出皇宫。
自从她知道惜辞随侍北故隻以后,便时常来找她的茬。
可惜辞却毫不理会,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惜辞平静的开口,“林小姐,这里是皇宫,是陛下的寝殿,不是你闹事的地方,若是你觉得你爹的权利能保住你现在的荣华富贵,那你大可继续闹,我不拦你。”
看她连头都不肯转过来,林若光气结,走上前拉起惜辞,“你嚣张什么啊,不过是个侍女,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和本小姐说话。”
被她尖利的指甲划伤了脖子,惜辞眉头微皱,一双眸子冷若冰霜的看着她。
林若光被她看的不寒而栗,不禁后退了一步,“你看着本小姐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陛下肯定是因为你才昏迷不醒,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待着。”
惜辞被她吵的头疼,“聒噪。”
“你!贱人,你敢说我,信不信本小姐现在就能让你死。”
“哦?”惜辞顿时冷笑,“让我死?”她说着一步步的逼近,林若光却一步步的后退,“你何来的权利让我死,难道说,你的权利,比陛下还要大吗?”
“你你站住,你不过是个奴婢,本小姐为什么不能杀了你。”
“我一没有卖身,二没有签契书,说来,若不是因为云露,我才不会留在这里,我若是不愿,即使是刀架在我脖子上,也绝不会入宫半步,”她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困倦,转过身看着床榻上的北故隻,“若想我死,除非是他亲口说的,否则,你还办不到。”
林若光被她说的气急败坏,“贱人!”
看到北故隻的眉头皱了一下,惜辞懒得与她废话,冷不丁的开口,“若是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都拦不住,你们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听懂惜辞的言外之意,一直站在一旁的侍卫立刻走上前来,拦在林若光身前,他们可不傻,眼前的这位虽然只是侍女,可陛下待她如何,当然看得出,反之这位重臣之女,陛下根本不屑一顾,孰轻孰重,都知道该怎么办。
“林小姐,还请您出去,否则莫怪属下无礼。”
看着惜辞那傲然挺立的背影,林若光气愤不已,还想要冲上去,可却被那两个侍卫擒住双手,硬生生拖了出去。
看着屋门就这么合上,林若光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下一刻,屋门却再次打开,惜辞面无表情的拿出那块亲令,“除非默林或是慕将军回来,否则,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入。”
“是。”
昼夜循环,惜辞已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含糊的吃些糕点。
刘太医也曾来过几次,看着北故隻恶化的病情,他本以为他撑不得多久,可瘴气延伸至手心后,就再无反应,气息也一直都在,只是仍旧微弱,这让刘太医都为之大惊。
而默林一直没有寻到国师,为了稳住前朝,慕将军也几日未出现。
惜辞握住北故隻的手,不知何时睡过去,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滴入他的手心,光芒乍现。
他的手心泛出光芒,惜辞惊醒过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手,光芒自手心缓缓流露至全身,那原本被瘴气覆盖的手心恢复正常,待到光芒消失时,他那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惜辞翻看着北故隻的手,下一刻便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扒开他的衣服,看看胸口上的瘴气是否消除。
可手刚碰到衣服,却被一只手给牢牢抓住,随后,耳边就传来一道极其平静又无力的声音。
“看了朕,可是要负责的。”
惜辞转头看过去,发现北故隻醒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立刻将手抽回,“陛下,你终于醒了。”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但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眼中闪烁的星光,北故隻看在眼里。
“扶朕起来。”
惜辞走上前扶起他,随后又后退了些,登时跪下。
北故隻不解的看着她,“怎么跪下了,快起来。”
“陛下,若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受伤,都是我的错,还请陛下责罚。”惜辞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好转了,心里自是庆幸的,可他是因为自己才昏迷不醒,始终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看得出她的自责,北故隻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说着,伸手将她扶起来,“朕既然决定要保护你,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会开罪与你,你不必内疚。”
惜辞抬眸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眼睛变色了,你哭了?”北故隻此时才发现,她的眼睛又变成了蓝色。
“啊,”惜辞一怔,自己并不知道,她慌张的转过身去,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
北故隻看了看除了二人,便空无一人的宫殿,“看来,你的话,他们有乖乖的听。”
他这莫名其妙的话,惜辞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的问,“什么?”见他看着自己身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话,“陛下误会了,是慕将军将您的亲令暂借给我的。”
“嗯,想来这殿外有不少的人,扶朕出去。”
院子内,满朝的文武百官站在这里,顶着烈阳暴晒,他们的额头都布满了汗水,却不敢抱怨一声,听到屋门打开,他们纷纷看了过去。
看到北故隻被惜辞扶着走了出来,为首的林丞相眼中浮现出一丝错愕,但随后转变为高兴,“陛下,您怎么样了。”
北故隻看着他,原本严肃的眼神,顿时改变,“朕已无大碍,众爱卿有心了,这烈日灼心,你们先回去吧。”
一旁的冯尚书却担忧的开口,“陛下”
“好了,”北故隻故作疲惫的摆了摆手,“朕会命刘太医来查看,届时让人传话给你们,都回去吧。”
他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惜辞,她立刻会意,将他扶着往里走。
听着那些朝臣都走了,北故隻才走到坐榻上坐下,仅过了片刻,屋门再次打开,慕痕羽走了进来,“陛下,您这是?”
北故隻点了点头,不在意的回答,“朕啊,做了个梦,梦见一位上神与朕说,还有人需要朕来保护,命不该绝,所以瘴气便解了。”
见他此时还在开玩笑,慕痕羽眉头紧蹙,不悦的开口,“陛下。”
“他不信朕,”北故隻为难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惜辞,“怎么办?”
惜辞低头轻笑,眼睛合上,一滴眼泪掉下来,睁眼后,一双蓝色的眼眸呈现在慕痕羽眼前。
他震惊不已,“这”
北故隻笑了笑,“她有着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眸,眼泪可以化解魔族人的瘴气,所以朕才有好转。”
“那为何”
知道他疑惑什么 ,北故隻解释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若不是方才她哭了,眼泪滴在朕的手心上,怎会知晓。”
慕痕羽满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看似普通的姑娘,竟然还有这等能力。
“好了,她可是信任你,才会让你看到,你可不能说出去,”他说完,才正色问,“昏迷了这么些时日,朝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思绪转回,慕痕羽刚想开口,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惜辞,她顿时明白过来,走上前说道:“陛下,我还是先出”
“不用,乖乖待在这里,”随后北故隻转头看着慕痕羽,“朕信她,你但说无妨。”
慕痕羽微微点了下头,“林丞相在得知陛下重病,昏迷不醒的后一天,就秘密见了南王,还有不少的大臣去找过丞相。”
北故隻合眼靠着桌子,看不出他是何心情。
“冯尚书来找过臣,将这封信交给了我。”他将信递给北故隻。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眼眸微沉,毫不避讳的打开看了起来,越往下看,脸色越沉。
见他当着惜辞的面就打开了那封信,慕痕羽不悦的皱起眉头,可当他看向惜辞时,她却侧过头去。
将信看完后,北故隻转头看向惜辞,“惜辞,看看吧。”
惜辞狐疑的接过,低头看了起来,待到看完后,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登时走上前跪下,“陛下,我那日只是见过南王一面,但并未收过他什么东西,也没有答应他什么。”
“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北故隻的脸上略微带着些不悦,可惜辞却还是不肯起来,他无奈,只好起身,伸手将她扶起来,“朕信你,只是让你看看罢了。”
慕痕羽解释道:“这是冯尚书秘密让手下去监视杨分尘时,在那人的手下手中得到的,在此之前,杨分尘和几位大臣曾去找过冯尚书。”
北故隻点了点头,“嗯,这几日辛苦你们了,你飞鸽传书一封,让默林回来吧,国师不喜待在这宫中,便随他去了。”
“是。”
“对了,你的那块亲令,便给惜辞了,明日,朕再重新拿一块给你。”
慕痕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但想到惜辞这几日如何待他的,便也没说什么,“是,臣告退。”
看着他走了出去,北故隻掩嘴咳了咳,惜辞立刻转身倒了杯茶递给他。
北故隻惊讶的看向她,伸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放下后,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
惜辞抿了抿唇,“您每次口渴前,都会习惯性的轻咳”
就连北故隻自己都未察觉,没想到惜辞会记得这么清楚,心里莫名的高兴。
“对了,朕依稀记得,在我昏倒的时候,你叫了我的名字。”他说着,笑了笑。
惜辞垂眸,“我”
北故隻凑上前轻声道:“再唤一声听听。”
“这,这不合规矩。”
“这规矩都是朕定的,朕都开口了,有什么不合规矩。”
惜辞犹豫不决,“故故隻。”
听着她这么叫,北故隻心里都甚是高兴。
微风拂过面纱,遮住脖子的那一块微微浮动,看到她脖子上的抓痕,北故隻眉头一皱,“你的脖子怎么了。”
惜辞伸手摸了一下,一时愣住,摇了摇头,“不小心划到的。”
“是不是林若光?”他当然不信这是她自己划到的,如此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会伤到脖子。
“没有,已经结痂了,陛下不必担心。”惜辞并非袒护林若光,而是不想因为她,而导致丞相和他的嫌隙更加明显。
见她还有意隐瞒,北故隻不悦的说,“你不必顾虑什么,有朕在,没有谁能伤你。”
惜辞只是低下头。
看着她挂在脸上的面纱,他问道:“你就不想把你脸上的疤治好吗。”
“不必了,都留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看着她眼中顿时暗淡无光,北故隻无声叹气,“可否,让我瞧瞧。”
惜辞紧紧的抓着手,看出她的为难,他也不逼她,“罢了,你若是不愿,朕也不逼你,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走出御华宫,惜辞转头看了一眼那关闭的宫门,眼眸微垂走向西宫。
她能感受得到北故隻对自己有所不同,可究竟是为了利益,还是真心,她不敢猜,也不敢赌,毕竟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自己那日,本是从御书房内换茶,可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国师与他说,“陛下,此女子天生便有异瞳,可呼风唤雨,星势所指,此人乃是我北明国的祥瑞之兆,还请陛下,一定要想办法将其留下,若是可以,陛下可将其收入后宫。”
她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很冷静,她知道,只要自己的秘密泄露,有心之人必然想要利用自己。
可她错了,北故隻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利用她。
……
因为秋猎将至,北故隻完全恢复后,除了待在御书房,便是在练武场。
默林看着她站在烈阳下,难免觉得不妥,便开口劝道:“惜辞姑娘,若是你承受不住,就去遮阳棚下休息会儿,这烈日炎炎的,你一个姑娘,一直顶着太阳,也不好。”
惜辞浅浅一笑,“不必,我不累。”
看着北故隻自顾自的练着射箭,偌大的练武场也仅有他三人,那每一发离弦之箭都准确无误的正中靶心,惜辞心中难免震惊。
北故隻转头看向她,瞧见她微惊的眼神,心中窃喜,“惜辞。”
听见他唤自己,惜辞走上前去,“陛下。”
“可想学?”
“我吗?”惜辞一愣,随后尴尬的笑了笑,“陛下练便好,我…我太笨了,怕学不好,惹得陛下不高兴。”
北隻却不觉怎么,伸手拉过她,将弓递给她,“不试试怎么知道,拿好,朕教你。”他转头又看向默林,“默林,一起吧,朕恰好检查检查,你的箭术可有落后。”
听见北隻都这么说了,默林欣然走上前,“是。”
惜辞能闻到北故隻身上那独特的香味,很香很干净,一点也不浓烈,她愣愣的拿着弓,北故隻伸手握住她的手,将箭递到她的手里,她看着他。
“拿好,看靶心,可别看着朕。”
被他这么说,惜辞急忙转过头去,嘴角微微一笑
连着半个月都是在练武场待着,北故隻说是在练箭,实则是在教惜辞射箭,不过有他手把手的教,惜辞的箭术也慢慢好起来,看着距离靶心仅仅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她心里是高兴的。
“不错,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北故隻站在一旁夸到。
惜辞将箭放下,“是陛下教的好。”
听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辞,北故隻都不禁笑着摇头,一旁的默林赞叹,“惜辞姑娘的学习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秋猎当天,众臣皆到了,看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他们都站了起来。
默林将马车停下,掀开车帘时,惜辞走了出来,看了看他,才转身走下车,随后看向马车内,“陛下,到了。”
北故隻点头,走了出来,他们都纷纷拜道:“臣等拜见陛下。”
“平身,”北故隻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人向自己走来。
“皇兄。”
看着他,北故隻笑了笑,“南王,朕还以为,你不来了。”
此人正是南王,他的视线扫了一眼站在北故隻身边的惜辞,才开口笑了起来,“哈哈,皇兄这话说的。”
察觉到他看着惜辞,北故隻眼眸暗沉下来,“先过去吧。”他说完,不待南王说什么,就拉着惜辞往里走去。
惜辞只是低着头同他走去,众臣见他如此护着惜辞,难免有些猜忌。
待到入座后,南王才再次开口,“皇兄,咱们有许久未比比了,不如趁着今日,咱们就比比谁猎杀的猎物多如何?”
北故隻眉头微挑,放下茶杯后,才点头答应,“好啊,是有许久未比试比试了,那便开始吧。”
见他即使是走到猎场内仍旧带着惜辞,南王眼睛微眯,随后又松开,“皇兄,这猎场上危险重重,侍女便不必带上了,免得惹你分心不是。”
北故隻看向身旁的惜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是挺危险的,那朕就更加得让她待在朕的身边了,否则出了什么事,云露回来,朕不好交代。”
“哦?”
“也没什么,”北故隻不在意的开口,“惜辞其实是云露的好姐妹,她这次出宫,特地拜托朕好好照顾她,朕既然答应了,那必然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不是。”
南王笑了笑,“也是,也是。”
见他骑上马,北故隻也同样骑了上去,惜辞站在一旁,“陛下,我便不去了,怕扫了您和南王的兴致。”
北故隻却没有同意,伸手一把将她拉上马,坐到自己前头,“朕一刻见不到你,会担心的,乖乖坐好,什么都不用管。”
惜辞一惊,只能乖乖的坐着,可她知道,现在有无数的眼睛看着自己,她不自觉的将头低下。
看着北故隻如此在意惜辞,不少的朝臣都惊讶不已,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北故隻对谁上心过,即使是长公主云露,也不见他这么在意。
可若说北故隻喜欢惜辞,他们又听传闻说,惜辞的脸上可是有着一道极其吓人的疤痕,所以才整日带着面纱,换做谁,又岂会喜欢这种女子。
北故隻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拿着弓箭扬长而去,看到他已经出发了,南王也紧随其后。
慕痕羽无奈,紧跟过去,深入林子后,他与北故隻并肩前行,“陛下,您这般,恐怕对于惜辞姑娘,并非善事。”
听着他说的话,北故隻无所谓的开口,“你怎的同那些老臣一般,朕认识的慕痕羽可不是这样。”
见他不听,慕痕羽脸上显现出不悦,“陛下,当初您病重,惜辞姑娘手握亲令,不允许那些老臣探望您,他们已经开始不悦,若是您此时在这般,他们可是要将矛头指向惜辞姑娘了。”
“陛下,”惜辞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还是,将我放下来吧,这样会影响你的,我不会有事的。”
北故隻看了看她,“你那日那样对林若光,林丞相可是记着的,朕若是放你一个人在那里,他们指不定会做什么,朕不放心。”
“若是陛下不放心,臣来保护惜辞姑娘。”
见二人这么劝着自己,北故隻无奈,“默林。”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默林立刻下马走上前来,“陛下。”
北故隻跳下马,将马绳递给他,“护送惜辞回去,一直跟着她,不得出岔子。”
默林点头道:“是。”
看着默林牵着马走向外头,北故隻才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