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楼下，小区地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积雪没过脚踝，行走在雪地里像是踩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走到前边了，身后留下一排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路边灯光照在挂了冰棱的树杈上，光怪陆离，仿佛进入童话世界。
林深跟在苏清雪身边送林浣她们出去。
闵菲爸爸过来接女儿，不仅给苏清雪发了消息询问状况，还打了电话过来，说他在小区外边候着。
闵父的坚持，让林深没法再劝她们留宿了，林浣见状也执拗的要回家。
并没有留宿打算的闵菲，不舍得与林浣分开，恰好苏清雪提出的方案很合她心意，于是笑盈盈地抓着林浣胳膊应下。
能够多一会时间相处，她求之不得，特别是在这种关系有所进步的情况下，如果不是闵父来催，闵菲都想今晚就生米煮成熟饭，把林浣吃干抹净。
下来这一路，闵菲嘴角的笑就没有消散过，跟中了亿万彩票似的，春风满面。
楼栋不远处的广场附近，那里平常总能喧嚣到十点左右的音乐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孩子们的嬉闹声。
这场雪来得突然，年前没有下的雪似乎在这一场里全部赶了趟的砸下来，广场上随处可见打雪仗和堆雪人的大人小孩。
难得的轻松闲适，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小时候的快乐童年。
林深被那热闹吸引，路过广场附近时不由偏头看了好几眼，一时间没留神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头差点滑倒。
她身边一直看着她的苏清雪眼疾手快将人捞住，顺着林深的视线也看了眼广场上嬉闹的人群，手上用力将身子往前倾的林深扶好。
“小心脚下。”苏清雪等林深站好，收回手放在身侧，提醒道：“天色晚，很多地方看不清楚，要不要把着我的手？”
说着将头顶遮挡风雪的伞往林深那里送。
她出门前回家换了身衣服，这会又恢复到林深熟悉的装扮，长大衣配紧身裤，踩着长筒靴，更显身高腿长，女王范足足的。
长发没有挽起来，而是松散披在身后，用一根发簪别着，柔顺的铺在肩背上。出来时是迎着风走还没什么，这会站在林深面前扶着她，逆着风的苏清雪微微倾身，如玉容颜被她身后的路灯渲染，长发被夜风吹乱，四下飘舞，抬眸时有种小龙女的既视感。
清冷出尘，宛若谪仙。
林深一时间看怔了，愣愣的没有说话，等她回神，苏清雪的手已经在眼前晃了好几下。
就连前边的林浣与闵菲，都停了脚步，回头看她们这边。
苏清雪见林深回神，轻笑出声：“想什么呢？”
林深摇头，扶了扶眼镜说：“没什么。”
随即又说：“不用把着你的手，我走慢一点就行，还没有结冰，也不是那么滑的。”
苏清雪点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紧紧跟在林深身边，走过嬉笑声满满的广场时，她回头看了看，执伞的手握紧伞把，伞面又往林深头顶移了几分。
路灯发出的光芒，将两人的剪影拉得越来越长，到最后落在雪地上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已然分不清谁是谁了。
小区门口，一辆黑色越野停在显眼的位置，她们刚出去，车上便下来一对中年人，等走近了林深发现那两人与闵菲都很像，便明白是闵菲父母来接她了。
她们一家人相处得真好，林深心里想着，有点歆羡，不由瞥眼林浣。
苏清雪在一边瞧见了林深的细微动作，微微抿唇，站得离林深更近一些，替她挡住风雪。
闵菲见着爸妈，快步走过去各自抱了下，然后拉过林浣和林深介绍给两人认识，苏清雪跟在后边，等闵菲介绍完了笑着和两位长辈打招呼：“伯父伯母，晚上好。”
作为女儿奴的闵父早就知道林家两位女儿，正暗暗观察林浣的他听了苏清雪的问候收回视线，笑着与苏清雪寒暄，因为时间关系，他也没有多聊，临走前叮嘱苏清雪常去家里玩。
苏清雪笑着应下，看林浣被闵妈妈牵着往车子里去。
闵家以中医传世，到闵菲这一辈，虽然她学的是西医，但祖传的手艺并没有丢，因其在医学上的天赋而被闵家老一辈寄予厚望，衣食住行宝贝得不得了。
闵家老爷子在动乱年代凭借一身医术救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苏清雪的爷爷，因此两家关系向来很好。
闵老爷子走后，两家关系也没淡，反而因为闵菲与她的关系更亲近了。
相应的，闵家也从苏家得知了一些事，其中就包括与苏清雪有纠葛的林家小女儿，以及林家颇为优秀的大女儿。
闵父自小随闵老爷子修习中医，承接先父遗志，也继承了闵老爷子的悲天悯人，豁达开明。对于女儿喜欢上女人的事情，他们惊讶过后很快接受，比起动乱年代的风雨漂泊，这点儿女情长不算事。
但林浣身后的林家，他们就需要慎重考量。
苏清雪看林浣僵硬的背影，笑了笑，闵菲找到了她的归处，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去看身边的林深，对方视线停在少有车辆的街道上，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发呆。
戴了顶绒线帽的林深，头发都藏进帽子里，露出光洁的额头，清秀的侧颜因为神情呆愣而显了些忧郁，右边额头上的伤疤，在路灯下露出一角，被雪花吻过，又融化了，留下细微水渍。
苏清雪偏头安静看着，她很想问林深，那次意外之后，林家将她送到哪里去了？
往后许多年，都没有寻到她的踪迹，以至于苏清雪念念不忘，心里积累的思念与歉疚，慢慢成了执念。
夜风寒凉，夹杂着雪花刮在人身上，透着彻骨的寒意。
苏清雪没让林深在外边站太久，几分钟后她靠近林深，轻轻拍了下对方肩膀，说：“夜深了，回去吗？”
林深从悠远的思绪里回神，看眼一直候在身边的苏清雪，低低嗯了一声。
她今晚似乎特别喜欢回忆过去，尤其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小时候，总觉得这样的雪夜，她经历过许多次，快乐的情绪即便没有记忆支撑，依旧能穿越时空让她怀念不已。
可惜，想了许久，还是记不起任何事。
林深皱眉看着脚下的路，来时的脚印还没有被雪掩盖，一行行清晰的从小区里延伸出来，如今顺着这些脚印往回走，她突然起了玩闹的心思。
不再规规矩矩走在路上，而是踩着来时的脚印，歪歪扭扭的往前蹦跳。
踩着的脚印，不管是她的，还是苏清雪的，亦或是林浣和闵菲的，林深找到了最近的脚印便踩过去，将浅坑似的脚印重新踩得塌陷下去。
要是记忆也能像雪地里的脚印一般，能追根溯源的踩着回去，探究那些被遗忘掉的过往，就好了。
林深边踩，边这么想着。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很重要的事，也有可能是很重要的人。
可惜那段记忆，就像是风化掉的沙石，被风吹得片尘不留，只余脑门上一条疤痕，告诉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被她忘掉了。
苏清雪跟在林深身边，清眸漾着笑意，静静看林深像个小孩子似的跳来跳去，偶尔遇到路滑的地方，她就伸手护在林深身后，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抓住那人。
跳了一会，林深累了，她停着歇了口气，然后规规矩矩走到苏清雪伞下，两人共着一把伞回家。
路过小区广场，那里已经没有多少小孩的身影了，留下一堆堆各种各样的雪人，安静立在广场上。
苏清雪见林深瞧着雪人不挪眼，轻笑出声：“想堆雪人？”
林深收回视线，啊了一声：“也不是，就是在想，这么多雪人明天太阳出来，就该化掉了，很可惜。”
苏清雪想了想，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然后松了口气，一本正经地保证：“明天不会出太阳，气象台说了的，还是雨夹雪。”
是雨夹雪，就不用担心那些雪人会化掉了。
林深偏头看神色认真的苏清雪，秀气的眉眼略弯，明眸带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清雪，你真可爱。”
苏清雪，你真可爱。
一句夸奖，跨越时空，再次被林深说了出来。
苏清雪眉头微挑，清眸幽深，仿佛看见小时候的林深，也这么站在她面前说着相同的话。
她黑漆漆的瞳孔倒映着林深的笑颜，几秒过后苏清雪点头，宠溺着附和林深的话：“你说的对。”
于是林深笑意更深了，眼睛笑成了浅浅的一弯月牙，明眸若水，惹得苏清雪想去掬一捧出来。
因想不起童年时光而生出的烦闷，在苏清雪带来的愉悦里渐渐消散，同行至电梯前，林深先进去，看苏清雪合上伞跟进来。
两人没说话，气氛安静祥和，出电梯后临分别前，林深回头，苏清雪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她，走道里的橘黄色灯光流泻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温暖极了。
林深笑着挥手：“苏清雪，晚安。”
对方颔首浅笑：“晚安。”
开门进屋，迎面而来的暖气让林深舒服的叹了口气，她换鞋进屋，窗外雪花漫天，飘飘扬扬没有尽头。
阳台上窗户没关，积了一层雪，林深开门出去，想到雪夜里的苏清雪，不由蹲了下去，在雪里聚了一大团雪花捧在手心，捏实了，然后开始捏外部轮廓。
半小时过去，一个小雪人出现在掌心，长风衣高筒靴，发丝乖顺铺散在肩后，面部轮廓没有描绘出来，但林深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是谁。
她仰头看苍穹下飞扬的雪花，进屋去了。
没多久手上多出一把小伞，缝得有些不忍直视，却正好将小雪人笼罩在伞下。
林深盯着小雪人看了好一会，笑了，小心将它安置在不会被雪花掩埋的窗台上。
不敢拿进屋里去，怕暖气将它烘化了。
洗完澡出来，林深一点困意都没有，她看眼时间，才十一点半，索性坐在阳台拉门后边，靠着沙发背玩游戏。
登录进游戏，看见频道里有人在闲聊，说着车祸的事。
林深本来没在意，但随后的一句话让她停下操控游戏人物前进的动作。
——苏氏集团继承人苏清雪，疑似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