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你好，有人在家吗？”李商殷按了按门铃问道。
“来了。”没过一会，就有妇人打开了大门。
这位妇人衣着光鲜，只不过有一些憔悴，红肿的眼睛仿佛像是在述说着不满。
“你们是？”妇人看来的两个人是乳臭未干的小孩，显然有些失望。
这一次李慧抢先开口道：“您好，我们是高琪的同学，高琪这两天没去学校，所以我们想来看看。”
李商殷有些诧异，没想到李慧还挺有礼貌。
“谢谢你们的关心，高琪没什么事，就是感冒比较严重，我就不邀请你们进去了，怕传染给你们。”
对于高琪母亲的拒绝，李商殷不感意外。
但是李慧可不管这些，连忙开口说道：“我们就”
李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琪的声音打断。
“没事，让他们进来吧。”
李商殷视线越过高琪的母亲往屋内看去，看到高琪正坐在沙发上，目光无神的盯着客厅的电视机，但是黑色的电视机屏上面只有高琪的倒影。
听到高琪的话，高琪的母亲也不再阻拦，而是转头对着高琪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高琪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开口道：“不用紧张，迟早的事。”
李慧进门之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高琪。
走过去对着高琪说道：“你你怎么这样了”李慧哽咽的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此时的高琪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脸部蜡黄，双眼也已经完全凹陷进去了，甚至是头发都已经所剩无几。
高琪没有理会李慧，而是目光看向身后的李商殷，这一次，高琪想露出了往常的笑容，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商殷，你也来了啊。那天的事对不起啊，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李商殷点点头，便在高琪身边坐下了。
高琪看着身边的李商殷平静的说道：“我了。”
李商殷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怎么会高琪，你这样对得起姚茂林姐姐吗”说到这里，李慧再也忍不住了，由开始的低声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高琪听到了这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后，一直毫无波澜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高琪勃然大怒。
“她对得起我吗？如果不是她要离开，我会变成这样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啊”高琪倒在了沙发上，闭着的眼睛流出两行清泪。
李商殷也知道这个姚茂林是谁，来时的路上李慧也跟自己说了高琪以前的事。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李商殷冷不丁的说出了这句话。
高琪听到李商殷的话有没有丝毫反应，而是闭着眼睛说道：“你想听听以前的人生吗？一个悲惨而又快乐的人生”
高琪也没等李商殷的回答，而是继续的说道：“我知道学校里的人都怎么说我的，说我胆小，说我废物，这些我都知道我其实很调皮的”
高琪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已经完全打湿了他的面颊。
高琪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其实我那个时候很不听话，我也很讨厌他们，讨厌学校，讨厌所有人我很不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我认为是他们不了解我，我进入那个学校之后也没有改变自己。”
“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也在自己的身上刻上了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图案。”
高琪说到这里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背上有着很多的伤疤，李商殷看得出有的是纹身洗掉之后的样子，有的也是一些利器所致的伤疤。
高琪接着道：“我那个时候我就很生气啊，我就上去给了他两巴掌，但是好巧不巧，就被她姚茂林看见了，不出意外，她打了我的小报告。”
高琪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一种很自然的笑容，跟李商殷印象中的很不一样。
“她的成绩很好，也长得很好看。虽然那个时候她打了我的小报告，但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我不讨厌她，我那个时候想的是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就像是没有人不喜欢李清照学姐似的，所有人都对优秀且美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你说是吧？商殷。”
李商殷无可置否。
高琪也没有去等待李商殷的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我之后我就缠上了她，她也一直说我像是牛皮糖牛皮糖一样，甩甩都甩不掉。”
高琪大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松，也很沉重。
李商殷也没有打断高琪，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下文，即使自己已经听李慧跟自己说过。
“后来，我已经把骚扰她当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起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有一天，她问我为什么一直骚扰她，我那个时候说了一句，因为我喜欢你。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了。”
高琪把满是伤口的手向前伸去，仿佛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高琪抓了一会，发现自己的手上除了空气，于是便放下了自己的手，“我原本以为她会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我，我甚至是想好了该怎么安慰自己，结果，她同意了。不过现在想想可能当初只是想摆脱我而已。”
“她当时对我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和我保证。你要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好学生。要是你能考上的话，我就答应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地面，我想，这应该是不想让我看见她的脸吧，毕竟，她不擅长撒谎”
“但是当时的我就信了，我自信的说出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说的三个字‘我保证！’但是的我还不明白这三个字的沉重与责任。”
高琪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李慧，李慧一字一句的听着高琪的话，眼泪已经浸湿了地板。而高琪的母亲早已不知去向。
“对不起。”
高琪对着李慧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在看她。
“我也确实把这件事当成了我当时的目标，我没有在逃课、没有在抽烟、我也洗掉了我身上的纹身，我也没有再去和我以前的那帮人玩。我放弃了所有我曾经引以为豪的事，开始学习，只是为了完成她对我的要求。然而，有一天晚上，我的发小喊我出去喝酒，我去了，甚至没有太过犹豫。”
“如果说我对她表白的那一天是我走向光明的一天的话，那这一天就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那天，喝完酒已经九点了，我喝了很多，因为一件小事就和别人起了争执，有多小呢？就是别人踩了我一下，结果我不依不饶。结果就和别人打了起来，那个时候她刚好放学经过这个小巷，她想过来拉开我们，但是我们当时都很生气，没有谁愿意听她的话，就在我一拳打掉了别人的牙齿后，对方也拿出了一把刀，看到他拿出一把刀，其实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但是我强撑面子，为了所谓的面子，依旧不肯退让。她还在和对方说着好话，跟对方赔罪，但是我一直在她的身后辱骂别人，在一个躲在一个瘦弱的身影后面”
高琪已经说不出话了，眼泪就像是失控的洪水一样往下流，重重地一下一下地锤着自己的胸口。
李慧看着高琪的模样，仿佛那一下一下的拳头捶在自己的身上似的，不忍的转过头说道：“最后就是姚茂林替他挡下了那一刀。”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是我把她拉过来挡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高琪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任何人。仿佛这些话已经抽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李慧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一样，只是一直捂着嘴重复这句话。
李商殷对这件事却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如果当时是自己的话自己也会这么做，因为正如杨建东所说，“生存是所有生命体的第一准则，也是任何生命体的最终底线。”
后来的事李商殷已经不用听他们说都能猜到了。但是李商殷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聆听者。
果然，高琪再接着说道：“后来，杀人的那个人赔偿多，得到了她家人的谅解，判了个无期。而我，却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让我的父母往对方家人的户口里打了一点钱”
“那你怎么会和匡俊那一行人扯上关系？”李商殷问了第一个问题。
“在那以后，我沉沦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想，要是我真的考上了会不会原谅自己，因为她的愿望就是能考上于是，我发奋图强，我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有动力。结果就是，我考上了”
“但是，你考上之后，你发现你更不能原谅自己了，因为坐在这里的这个人不应该是你。然后，你开始便的忧郁，你开始逃避，想用脸上的笑容盖过自己心中的懦弱。到最后，你发现这些事不能使你好过。你想自杀，但是你没这个勇气，于是，你想到了，你找到了匡俊，向他购买。”这一次，李商殷替高琪说出了接下来的事。
高琪看了一眼李商殷，露出一抹苦笑，“是的。”
李商殷站起身来，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高琪，居高临下的说道：“你是个废物，看来我高看你了，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犯了错之后想到的不是去弥补，而是去逃避，你比我还不如。”
高琪突然暴起，揪着李商殷的衣领，狰狞的说道：“你知道什么！你没有经历过，你自认为你什么都懂！你以为你看透了这个世界，你看了几本书之后就可以大义凛然的说出一些别人说的大道理！终究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不过是一个和平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蚂蚁！你也会倒在命运的脚下！”
李商殷抓住高琪的手，把他推到在沙发上，“如果真像你说的，有一天我会跪倒在命运的脚下，那么我的意志也绝不会屈服！”
这一刻，高琪躲避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