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风起云涌23
一阵阵痛感袭来，彭婵媛颤牙瞪目，收紧的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颤抖着，血，“滴滴答答”的落下，一身华服再没半丝杂色。
血红的嘴巴抖动着，想咒骂一句都喊不出声，双目如炬，怒视千落，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菜刀再硬也怕戗刀，彭婵媛，纵使你心机算尽，也躲不掉你应得的下场！”千落再度搭箭，心发了狠一连几次三箭拉满，箭羽飞鸣的“咻咻咻”声，入耳心颤。
十六支箭全避开了要害，将彭婵媛全身固定在墙面上，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血腥味弥漫整间地牢。
幽幽烛光照在彭婵媛身上，更添加了许多恐怖色彩。
黎明诧异的审视着自己的女儿，真的有被她吓着了，原以为她只是武功高强了些，作为竟也不输须眉，箭术如此精湛，要是立身沙场，那是何等的恐怖存在！
虎父无犬子，这才是我黎明的孩子啊！
黎明心情澎湃，笑对千落，与有荣焉。他常郁结儿女不成器，沦为同僚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身为男人，谁不想自家孩子出类拔萃，为家门扬眉传颂？
自此，我再也不去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多么多么出色了，因为我自己的孩子，更是万里挑一！
这老天，待我不薄啊。
“七老八十的人了，花痴什么呀？嘁～”千落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她冷冰冰的瞟他一眼，上前解开了彭婵媛的哑穴，忙退后了几步，抱手而立:“念你快死之人，有什么遗言就赶紧想好了说，虽不得如愿以偿，好歹能逞逞口快。”
边说边走到黎雨薇身边，一脚踩在她手上，蹍了几蹍，那只娇生惯养的玉手，手指掌骨都被蹍碎了:“黎雨薇，再不醒来，你就见不到你阿娘最后一面了！”千落还不解恨似的又踹了她一脚。
这样的千落，是可怕的，但没人会说她半句不妥，仇之深恨之切，因果报应！
“黎晗！你怎么这么恶毒？有本事你冲我来！你伤我女儿算什么？你个狐媚子，千人唾万人骑，你不得好死！”万箭穿心都不及女儿手骨碎裂时的痛，彭婵媛喘着大气，指着千落破口大骂。
她双手没钉箭，但肩头上却是钉着箭矢的，手一动就会扯到，痛得她几乎晕死。她还想试着拔出箭矢，咬唇使尽了全力，也分毫动不得，只得作罢。十几支箭已紧贴的将她身体钉牢在墙，箭镞都入墙三分了，她一介妇人想拔出来，谈何容易。
千磊在地上寻了半块砖头，冲上去就往她头上砸，“啪”一闷响，砖石落下时又撞到箭羽……
无法形容的钻心锐痛席卷全身，刚还嚣张不逊的彭婵媛，耷拉着头，了无生气。
近看心惊目惨，千磊倒抽了口气。
千落忙将他揽到身后，很是责怪:“别来这儿，回梅寒身边去。”
“她骂了你……”千磊从背后抱住她，头歪在箭囊上，摆明要呆在她身边，哪都不去。
“若是咒骂管用，这天下早没人了。”千落弯手到后面拍了下他头。
“瞧瞧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抱着姐姐，成何体统？到我这边来。”黎明见状就要伸手过来把人分开。
千落覆上腰间两只交叠的手，眸色冷冷的横了黎明一会:“大将军管得未免太宽了，本人的人还轮不着你这外人说教！”
伸到一半的大手，怏然收回……
黎雨薇是被痛醒的，幽幽醒来，环视下四周，脑子有些短路，一时想不起身在何方。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如烂泥，痛彻入骨。
千落依旧那般姿态，傲睨一世:“你阿娘快死了，快去聊几句遗言夙愿吧，你俩白来了人间一趟，切莫再虚渡了往生之旅。”
“阿娘？黎晗，狐媚子，你把我阿娘怎么了？”
“在墙上，你自己去看。”
“阿娘——”黎雨薇见到血流一地、满身是箭的彭婵媛，心肝俱裂，管不上手痛，哭喊着吃力撑起身奔了过去，不顾满地血水，跪在她脚边，哭天抢地:“阿娘，快醒醒，薇薇不能没有你呀，快醒醒……不要丢下薇薇，阿娘——”
“难受吗？痛苦吗？眼泪管用吗？十七年前的夏天，我那时才八岁……你现在的处境，我也曾经历过。黎雨薇，我娘亲一家二十条人命，被你母女俩伙同他人，害得身首异处，残肢断骸……是我，是我……是我亲手，将他们一个个复原安葬的，你娘死有余辜！而你，伙同你阿娘将我诱诓别院，让他人捉了我去，让我娘亲腹背受制……这么多年来，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宸王。混淆皇室正统，掺和外邦动乱……我认你为亲姐，你将我当垫脚石，这一件件，你对得起谁？你愚孝，不如就随你阿娘一起走吧，人间不适合你。”
“不，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宸王是我的男人，我和宸王早是夫妻了，你凭什么说是你的男人？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想和宸王生一群孩子呢，男孩像他，女孩也像他……呜呜呜呜……”黎雨薇的死穴就是宸王，动了情，不能移，她这一生，注定吊死在宸王身上。
这爱真令人窒息，一边说深爱宸王一边万事唯娘是从，七出之条早大满贯了，恶劣的程度天理都难容，宸王又不是瞎了眼的傻子，黎雨薇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父亲，你对薇薇总该有点感情吧，薇薇不想死，你帮帮薇薇好不好？薇薇保证，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黎雨薇哭泣着爬到黎明脚下，拽他衣摆乞求着。
黎明将衣摆甩开，退后两步，反复几次后，目光寒寂:“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得到宽恕，不是所有的忏悔，都可以得到原谅。薇薇，本将军初见你，怯怯乖巧，可爱讨喜，多么好的姑娘啊！你如今变得面目全非，所作所为上升到国家安危，你这一声父亲，委实让本将军诚惶诚恐，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说过，要当薇薇一辈子的父亲。”
“是，本将军记得，可你母女却害死了本将军家人！薇薇，贪心不足蛇吞象，害人终害己……”
“薇薇很乖的，薇薇没害过黎晗，父亲，你信我一……”
“薇薇……薇薇，别，别，别求他……”彭婵媛缓缓抬起头，双目已失去了光华，满身的痛令她眉头紧锁，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吓人。
黎雨薇闻声又奔到她身边去，想抱又无处可抱，哭成了泪人:“阿娘——”
“乖薇薇，阿娘的好孩子……咳咳，咳咳，都，都，都怪阿娘不，不自量力，害得薇薇与阿娘……与阿娘……与阿娘一块，一块儿受，受苦……”彭婵媛说话艰难，一句话吐了几次血都没说完，生命正在倒计时，她觉得自己好累，意识飘飘忽忽，眼睛焦距涣散。
“阿娘，别离开薇薇，阿娘要薇薇做什么，薇薇都听阿娘的话，我们天亮就回都城去，回宸王府，薇薇养阿娘一辈子……”黎雨薇挨在彭婵媛身侧，泣不成声。
姿色平凡，脑子也不好使，失去了仿真面具的衬托，一穷二矮三磕碜，就一个陌路人，又怎能再进宸王府的大门！
“如此天真的人，怎么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来？”千磊将怀里人收紧，小声咕哝。
千落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背，柔声细语:“棋子而已，凡事不用动脑子，照做就行了。”
“姐姐会杀她吗？”
“不会。”
“为什么不杀？姐姐若是心软我可以来。”千磊以为千落心软网开一面，收紧手臂吵着要自己动手。
“别闹，不用我们动手的，且看着吧。”勒死了，千落忙收腹使劲打了一下他的手。
彭婵媛这人，脑回路一向清奇，她对自己所犯的错全赖在别人身上，她永远是对的，就算承认自己做错了，那也是别人造成的。
求生无望的她，不会放心留黎雨薇独自一个人在这人间受罪，知女莫若母，与其让她死在朝廷人手里，还不如自己带走，少遭许多罪。
彭婵媛实打实的聪慧过人，若是用在正途上，何愁无风光？
千磊正不解地求答案，但闻哭声戛然而止，黎雨薇软趴趴的滑落地上，一根银发簪插在她脑门上，血流了一脸，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又滴落衣襟上。
颤颤巍巍倒下了，颤抖着，绝望地睁大了双目，她想看着自己阿娘，可是翻不了身，折腾了半晌，渐渐的平息了。
黎雨薇知道是自己的阿娘，把自己给杀了，血，还在流，人，死不瞑目！
“这人间，太冷漠了！彭婵媛，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千落眼中尽是讥诮，搭起最后一支箭矢，眸色冷森森的瞄准彭婵媛的心脏:“彭婵媛，咱们二十年的仇，这一箭后，此过往生，百世轮回，最好别再遇上。”
“呵呵……你确实……确实比你娘亲强，有勇有谋，揣摩人心也是……也是你的强项吧？我，我赢了你娘亲……哈哈……若是……若是我，我，我出城……出城半月不回，你，你，你们杀了我，也，也救不了满……满城，城百……姓……哈哈哈……”彭婵媛对死去的女儿眼露痛色，笑声断断续续，抖动中牵扯到箭矢，伤口处的血往外渗得更快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毒妇少来危言耸听。”黎明甩袖怒喝。
又柔声对千落说:“晗晗，别管她胡说八道，放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得……难得奴家一句真话，大将军也不……不信么？”这男人，呵呵……若有下辈子，送上门都不要！
“不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黎明不愿再多言，这女人是他一生痛苦的根源，手中的刀，几次都想脱手要了她狗命！
“姐姐，教我这一箭好不好？我想学，现在，我要你教我。”千磊走到她面前，拦着要她教。
“你…你这孩子真胡闹，万一你姐姐脱手了看你啥办，活腻了也不能这么找死的！快一边去！”黎明好不容易找到这俩祖宗，委实不经吓的，慌得要死。
“我要跟姐姐一起弄死她！”
“你真是……”黎明无言以对。
“来，姐姐教你。”
“嗯嗯。”
千落将他圈在臂弯里，四手交缠，摆好架势，搭箭拉弓，弓弦拉满“嘣”地一声，箭如流星疾闪而去，“咻”声犹在，箭矢已穿透心脏，没入墙中去了。
“啊！”彭婵媛的身体受力弓了下，在极度惊恐中，了结了残生！
梅氏兄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三道抽气声同时响起，惊喜的膜拜的害怕的眼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和千落一起报了仇，最开心的还数千磊。
彭婵媛终于终结了罪恶的一生，受她牵连的亡灵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染红了高石镇的半边天，夜深人静，起火时邻近人家都在熟睡中，待人发觉时，宅院已在火海中，熊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硬是将庞大的宅院烧成灰烬！
至于两老人的生活，黎明自会安排善后。
天微亮，千落一众悄悄离开了高石镇。
两辆马车朴素无华，缓缓行驶在官道上，两边暗卫合并一路暗中护送。
因为千落马车在后，梅氏兄妹骑马在后面护着，将人看在眼皮底下，心才安稳。
车里没点灯，车门窗都拉上了帘子，黑蒙蒙一片。主子身体欠佳又忙了一宿，李牧三人在外头赶车，尽量轻赶慢赶，莫颠簸了她，让其好好补个眠。
千落确实睡着了，疲惫不堪的人儿又清减了不少，抱在怀里轻之又轻。千磊抚着她可盈盈一握的脸，心里别提有多疼惜了。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前程无忧，未来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