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公公，这药哪里来的
从内堂出来，朱常洛把一瓶丸药递到姚大柱手上。
“殿下，这是？”
姚大柱摩挲着瓶身上的温润质感，满脸疑惑。
“给那老头子服下，可保你全家。”
朱常洛又回到自己的躺椅上。
“可是殿下，这药卑职不能拿。”
姚大柱迟疑了一下，把药瓶放回到桌案上。
“你不信我？”
“不，卑职绝无此意，只是殿下现在自己还在被禁足，如果殿下自己去把这药送到陛下榻前，陛下念及殿下孝心，也会放殿下出来的。”
此话一出，朱常洛只觉得身上一股暖意流过，更坚定了他的想法，此人，自己定要保住。
“大柱兄弟。”朱常洛郑重的站起身，走到姚大柱近前，抱拳：“天意难测，我现在的处境很敏感，即使献出了药，也会被疑心为了那太子的位置，献媚于老头子，你是他多年的贴身侍卫，即便有错，现在献出此药，外加念及旧情，也能保全你的妻儿。”
朱常洛说得诚恳，更由不得姚大柱辩驳，示意身边的宫人把他送了出去。
看着姚大柱的背影，朱常洛长叹一口气。
打心底里，对于那个万人瞩目的皇位，他是没有丝毫觊觎之心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更能体会到自由的宝贵，坐上了皇位，与其说是君临天下，更不如说是把自己变成了天下最孤独的人。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更不可能有爱情。
虽然，朱常洛现在对爱情并没有什么期许，但万一呢？
送走了姚大柱，朱常洛站在庭院中，看着北方的星斗，呆呆的出神。
“殿下，天晚了。”
侍女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把一件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三月的天气，晚间还是有些许凉意的，外加上刚才又喝了不少酒，微风一吹，朱常洛不觉打了个哆嗦。
“杏儿，我要去辽东。”
郑贵妃寝宫正灯火通明。
看着躺在榻上满脸痛苦的万历皇帝，郑贵妃彻底是慌了神。
她虽然骄纵，但并不是傻子，平日里只不过是凭借着万历皇帝的宠爱，才能时不时的染指朝堂，如果万历皇帝真的一命呜呼，现在皇储未立，面对朝堂百官，她一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人。
“陛下，陛下还疼吗？”
郑贵妃半跪着趴在榻边，不断用手上的帕子擦拭万历脸上的汗水。
“太医院的那些废物想出办法没有，没有的话都给本宫去死？”
郑贵妃吼道。
外殿里，几个太医正紧锣密鼓的配制药剂，听到内殿的一声怒吼，身子都是一颤。
贵妃的脾气他们可是了解的，如果今天稍有不慎，等待他们的就是个死。
“院正大人，我还不想死，我妻已怀胎八月，家中还有八旬老母。”
一个年轻些的太医不断用袍袖擦拭着眼中的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医院正。
他这一哭，连带着其他的太医也都哭了起来。
悲切的情绪瞬间在这些太医周遭蔓延。
“是啊，院正大人，我也不想死，我苦苦求学数十年，才谋得这样一个差事，远在村里的老父母还没得到我的一点孝顺，我要是这么死了……”
“院正大人，你想想办法吧，救救我们吧！”
看着自己的这群下属，花白胡子的老院正也是满脸的无奈。
能够做到太医，在宫中侍奉皇帝妃嫔，医术在大明朝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但即便是医术再高明，那也是有上限的。
皇帝陛下每日纵情声色，本就身体被掏空的七七八八，外加郑贵妃整日陪侍着，怎么可能病情不加重。
他一个太医院正，人微言轻，便是首辅大人屡次上表劝谏皇帝不要纵情声色，修身养性，到头来终是无济于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这时，只见侍奉在皇帝边上的大太监陈矩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殿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隔着老远依然能够闻到浓重的酒气。
“哎呀，姚大人你可算来了。”
见到姚大柱，陈矩的眼中出现惊喜的神色。
在这内廷里，他们两个算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他来了，自己也就能够心安一些。
可紧接着，沉稳持重的大太监脸色一变，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鼻腔，他难以置信的又嗅了嗅，确定这浓烈的酒气正是来自姚大柱，左右看了看，忙拉着他走到一边的阴暗处。
“大柱，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去詹事府看望常洛殿下吗？怎么喝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偷偷跑到教坊司去了？”
“哎呀，大柱啊，你糊涂啊，你让咋家怎么说你啊！！”
大太监急的直跺脚。
“陈公公，我确实是去了詹事府看了常洛殿下，殿下很好。”
姚大柱涨红了脸，吃了一肚子的酒肉，刚才又跑的急切，这会胃里翻腾的厉害，说话都得大喘气，才能勉强压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皇城禁地，这要是吐了出来，便是神仙老子也救不了。
“好，好就好，然后呢？”
这会大太监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老成持重，听着姚大柱时断时续的话语，一个劲儿的揪心。
“然后，常洛殿下给了我一瓶丸药，说是能够治愈陛下的恶疾。”
姚大柱手脚已经不怎么听使唤了，胡乱在自己的袍服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那个小瓶子，递到大太监手上。
大太监也没有迟疑，着急忙慌的就拿着药瓶冲进了内殿。
“有药啦，陛下，陛下有药啦！”
假惺惺擦拭着眼泪的郑贵妃听到这话，猛的一回头，眼神中透着一股阴毒，看到来人是往日陪侍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才勉强变得柔和了些，可说出的话依然带着尖锐的刺。
“陈公公，在这内廷宫闱也算是老人儿了，怎么会如此失礼数，大嚷大叫的总不合适的吧。”
陈矩闻言一愣，皇帝身染恶疾，疼痛难忍，又突然得到神药，他一时兴奋，哪里顾得上这些。
这会被郑贵妃一阵抢白的哑口无言，只得有些无措的托着药瓶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呈到郑贵妃面前。
“贵妃娘娘，陛下有救了，药来了。”
郑贵妃眉梢挑了挑，只扫了一眼，便又拿起帕子开始擦拭万历的额头。
此时的万历已经痛的有些神志不清，只能发出低微的哼哼声。
“陛下，陛下听见了吗？药来了，让臣妾先去查看一番。”
说罢，起身把那块沾满汗水的帕子扔给宫女，又贴着万历的脸听了一会，才示意陈矩跟着自己去外殿。
“陈公公，这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