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黎雾村
女人教育好她的“小宠物”,准备离开。
谁知这个大虫子不愿意离开,对着谢寻摇头晃脑,发出吱吱的鸣叫。
“它要你上来。”女人为它的行为做出解释。
谢寻本想拒绝,心思一转,刚才和她浪费太多时间,虽说有修为,但是徒步走回去也很累的,大虫子的速度
他足下轻点,纵身越上虫背,还没等他站稳,大虫子兴奋的站起来晃动,他哐当摔在甲背上,一着急伸手抱住女人的脚脖子。
?
女 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可以放开我的脚了吗?”
谢寻悻悻缩回手,“意外,意外。”
悄悄去抓甲壳边缘。
“能送我去黎雾村吗?”
女人打量他一眼,端坐下来,嘴里悠悠吐出一个“走”字,大虫子驱动八条腿,在山路上狂奔,速度奇快,在它身上坐着竟非稳当。
谢寻看着身边的树木飞快往后移动,轻轻抚摸大虫子略带粗糙的甲壳,眼里带着欣赏,真是个好宝贝啊。
“不要打我小宠物的主意哦。”
这时候能看清女人的脸了,年岁果然不大,和自己差不多。
她此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然垂下,面若桃花,又带着清冷,神态自若端坐在大虫子身上。
谢寻伸出手在她脸前方晃动,闭着眼睛怎么能知道我觊觎她的宠物?
见她没反应,才收回手。
女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女人不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打破沉默。
走了三十多分钟后,黎雾村出现在眼前。
黎雾村地势低洼,周围群山连绵,将它包裹在中间。
两人一虫站在高山,居高临下看着山下村庄。
黎雾村在月光下,似有似无笼罩着一层光膜,像是一个结界一样把村子保护起来。
村庄里点点灯光,谢氏一族那边却灯火通明,看来都在为曾祖父的事情忙碌。
两年前他也是伫立在这个山头,决意离开黎雾村,没想到今天又回来了。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还没成长成自己认为的强者,但也不再是那个稚嫩任人欺负的孩子。
谢氏欠他的,迟早要还,属于他的东西,怎么拿走的就要怎么还回来!
他跳下虫背,干脆利落和女人告辞,“谢谢送我这一程,就此别过。”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涧。
“真是无情啊,连我名字都不曾问。”女人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黎雾村。
“六百年整早就到了,你说他回来了吗?”
女人目光变得遥远迷离不可琢磨,片刻之后逐渐转为清明,她抬手摸摸大虫,“你对他倒是颇感兴趣,他也是黎雾村的人,难道”
大虫不作反应,连吱吱声也没发出,安静得像睡着一般。
“走吧。”
大虫听到指令,驮着女人转身飞速离去,很快消失在山里。
谢寻站在古色古香的大门前,心里五味杂。
老旧的梨花木门匾上写着“谢氏”两个大字,槛棂上的雕花有几处已经落漆无人修补,两边挂着白灯笼,在晚风中左右摇晃。
他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人来开。
老人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是他,眼里顿时有了光。
他颤颤巍巍问:“是大少爷吗?”
谢寻点点头,刘叔是谢家的老人,父亲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谢家若说还有一人让他心软的话,便是刘叔了吧。只有他真正待自己,心疼自己年幼丧母失父,小时候挨饿受冻经常是刘叔给他吃喝。
曾祖父治家严厉,稍微有人犯错便打便罚,而他小时候就经常“犯错”。
“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刘叔推开大门迎他进来。
他穿着一身丧服,背更加佝偻,比谢寻还矮上一截。
等他进门后,又将大门关好,上门闩。
他在前面带路,将谢寻带去大厅,现在谢家的人都聚集在大厅上。
“刘叔,曾祖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昨天晚上去的,现在遗体摆放在偏厅还没入殓。是觉二爷先发现的,他不知犯了什么错白天被曾老爷罚跪在祠堂一整天,晚上去找曾老太爷认错,就发现人没了。”
他最后的声音有点发颤,默默抬手擦擦眼泪。
觉二爷是谢春觉,自己的二伯父,谢倚和谢衍就是他的两个孩子。
祖父有四个孩子,大伯父去世得早,只留下一个孩子,身体不太好,读了几年书就辍学在家养病,大伯母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着实不易。
姑姑很年轻的时候就出国了,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失踪多年,了无音讯。
虽然二伯母家有两个小孩,但他还是被放到她家寄养,和谢倚、谢衍两兄弟一起长大,关系一直不好。
“曾祖父身体一向硬朗,怎么说没就没了?”
曾祖父也是修士,身体素质向来很好。
“谁说不是呢,不过近三个月以来,我有时候见到曾老太爷一个人发愁,唉声叹气说没守好,有负所托,饭量也逐渐减少。还有就是,最近村里不太平,这个月已经死了三个人了,都是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
刘叔压低声音,他口里的不太平显然讲的是非自然死亡,他是个孤儿,被张家养大,谢家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这个世界,总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领域,谢家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守着谢家几代人,也见过一些鬼神,曾老太爷的死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寿终正寝,再正常不过,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黎雾村不太平了。
谢寻皱紧眉头,村里人口不多,一个月死三个正值青春年华的人属实不寻常。
难怪刚才进村看到有几家也挂着白灯笼,地上零零散散落着一些纸钱。
走到大厅门口,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还真是和睦的一家人啊。
谢寻内心嘲笑,他的曾祖父一心要培养一个兄弟敦和睦的家族,他去世才两天就吵得不可开交,真是讽刺。
他走进去,满厅的人见到是他没有理会,继续刚才的争吵,只有三堂叔和他点点头。
谢倚见到他吃了一惊,这么快就到了?
他推推哥哥的手示意他看,谢衍看到落座的谢寻,眼里写满惊讶,难道小瞧他了,速度竟如此快。
谢寻看着这兄妹俩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谢倚看出他笑里“抱歉,让你们失望了”的得意,差点想站起来过去揍他,被谢衍拉住,嘀嘀咕咕在他耳边说什么才把他安抚下来。
“我是哥哥,父亲不在了,一切都听我的。”
“有能者居之,就算你是哥哥,你修为远不及我,当然要听我的。”
吵架的是祖父和叔公,无非是为了族长之位。
这两兄弟从她记事起就明里暗里争斗不休,从前有曾祖父压着,现在曾祖父不在,吵到大厅上来。
真是可笑,自己父亲遗体未安,做儿子的为族长一职争闹不休,连带着嫡庶两支的伯伯堂叔也争吵起来。
谢寻戏谑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他是个看热闹的人,这家人的事和他无关。
“三弟,四妹,你们别低着头,倒是说说看。”
二堂叔谢之霖争辩得面红耳赤,两个弟妹却不曾开口一句,急的他满头汗。
长房的人七嘴八舌,他难以招架,眼看就要落下风,赶忙让弟妹来帮忙。
三堂叔谢之蠡动动嘴角,没说出一句话。
堂姑看看满厅争论的人,站起身走出去,她已经不理俗世许多年,成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供奉佛像。
“如今祖父去世,不如就废了只有族长才能进石墓的规定”
谢寻被吵得头疼,正好坐在角落,他偷偷溜出透透气,离开之前听到二堂叔说什么进石墓。
走到偏厅,见一个棺材横在中间架子上,还没封棺。
走近了看见曾祖父双手合在腹部,穿戴整齐,平静安详的躺在里面。
记忆里他是一个严厉的长辈形象,管理着一个大家,经常皱着眉头,不怒自威,如今这么平静的躺着还是头一次见。
人死如灯灭,从前怨他不公,怨他偏心,如今好像都可以释然,看到他再也不能说话,不能训斥人后,似乎只能记起他的好。
他罚他跪,也会假装路过放下食物。
所有叔伯数落他父亲是家族罪人,如何犯下弥天大错逃出黎雾村至今不归,连带着数落他时,曾祖父也会出言呵斥他们。
怎么突然就躺在这冰冷的棺材里不说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