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后事
却说董柘率领营兵突袭太湖鼋鼍岛上的烟雨阁，搜查数日，终于在一间地窖发现了被害者的头颅、右臂，张荣华、樊氏两人的尸身得以拼凑完整。
……
沐府门前一片萧瑟。
赵锦安顿好家里诸事，匆匆赶来沐府。
和门子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直奔灵堂而去。
沐似江身死，姑苏沐氏的天塌了，沐氏族人、亲属一个个都惶然无措。
此时的沐府群龙无首，大总管沐忠一回到府内，就立刻着手安排沐似江的后事。
过影壁，沐忠带着几个仆役前来迎接赵锦。
沐忠眼窝发黑，瞳孔充斥着血丝，一看就知道是劳累过度。他恭敬道：“少爷，您来了。”
赵锦拱了拱手，道：“沐总管，您节哀！”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斩衰丧服的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将赵锦拦住。
此人对赵锦怀有深深的敌意，冷冷道：“赵木头，谁让你来的？”
赵锦提取记忆，知道此人是沐似江的长子沐鸿轩，不过并不是亲生，而是从侄辈中过继。
沐似江有两个养子，长子沐鸿轩从文，进士出身，如今任礼部仪制司主事，丁父忧归家；次子沐鸿武从武，如今正在辽东前线和女直人浴血，难以参加父亲的葬礼。
“赵木头，你走吧！我们沐家不欢迎你！”
沐忠扯了扯沐鸿轩的衣角，低声道：“大少爷，赵捕头怎么也是一片好意……”
沐鸿轩大怒，“忠叔，就是因为他的一片好意，才使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赵锦自嘲地笑了笑，这下好了，连影壁都过不了了，转身离去。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循声望去，赫然是沐思茵和忘真。
此时的沐思茵一身素白色生麻服，双眸秋水含怨，并以手掩胸，更显娇弱无助，那楚楚的哀情恰如半开的花蕾，不堪凄风冷雨的鞭挞与蹂躏，煞是惹人爱怜。
沐鸿轩急道：“思思，要不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赵木头，我沐家焉能有此横祸？今天，我决不允许他赵木头亵渎父亲的灵堂！”
思茵泪眼婆娑，哭道：“大哥，你疯了吗？爹爹和赵叔叔情同手足，你今日拦下赵木头，若传出去我沐氏一族还怎么在苏州立足？更何况，他……他并不是杀害爹爹的元凶。”
沐鸿轩一看到妹妹哭登时心疼起来，哪里管他是不是元凶？他道：“思思，你别哭，哥哥求你了，别哭好吗？”
“思思，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啊，这个赵木头，整日里对着你想入非非，废寝忘食的，他也不照照镜子，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了？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付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只能一刀两断！”
又朝着赵锦大喊：“赵木头，看在思思的面子上，沐某就允许你进去上根香，算是为我们两家的恩怨做一个了结。从此以后，我们沐家和你们赵家再无瓜葛！”
思茵还欲争辩，赵锦面无表情地道：“思思，别说了，赵某这便离开。”
说罢，飘然离去。
“赵木头！”
却说赵锦一走出角门，思茵便带着忘真追了出来。
思茵面含愧意，轻声道：“赵木头，爹爹的死对哥哥的打击太大了，他只是一时间伤心过度，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沐家……永远欢迎你。”
赵锦转过身来，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思茵。
思茵踌躇片刻，樱唇轻启：“赵木头，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爹爹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赵锦不答，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剑，轻易地捅破了她内心深处的薄膜。
思茵不知他为何露出这般表情，怯生生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么？”
赵锦终于开口：“画眉鸟在求偶时为了博得雌鸟的欢心，会使尽浑身解数，不遗余力地向雌鸟献殷勤。但是，它们发情的时节往往是在春天。思思，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叶四方家的雄画眉在秋天发情的么？”
思茵花容失色，惊惧道：“赵木头，你、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赵锦解释道：“叶四方家的画眉在秋天突然发情，为了讨好你家的雌画眉，将叶家小姐的宝石衔到你的府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思茵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甚么。”
“不，你听得懂。”
“不，我听不懂，听不懂！”
赵锦无意与她胡搅蛮缠，道：“灵岩寺两百僧人的鲜血，好闻么？”
说罢，转身离去。
思茵娇躯一颤，歇斯底里地喊道：“赵木头，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赵锦的背影消失在街头，一刻也没回头。
思茵动容地哭泣着，泪水似将地面打湿。
忘真搀扶着思茵，担忧地道：“姑娘，不要哭了，为一个傻乎乎的赵木头哭成这样，值得么？”
数日后，赵锦远远地望着沐鸿轩、沐思茵、沐忠等人扶着沐似江的灵柩出了苏州城，感慨万千。
这日，华山七子之二的“神拳无敌”桂信述夫妇来到赵锦家，直言要接回陆桑榆。
赵锦当下松了口气。有桂信述夫妇守护，陆桑榆的安全是不用担心了。
陆桑榆始终低着螓首，久久不愿离开。
赵锦知道这是他自己种下的冤孽，大方道：“陆女侠放心，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去华山找你。”
陆桑榆含情脉脉地点头，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跟着师兄师姐踏上归途。
此时，历圆方不知在哪里厮混，展二贯在县衙上值，家里只有赵锦一人。
他深吸口气，打开柜子，取出冯亥夫妇赠予的锦盒，回想着沐似江临死前对他说的话语：
“一定要保管好冯亥送给你的锦盒，一定……”
“啪”的一声，锦盒打开了，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红宝石。
赵锦惊呆了。
数日前，严文赋的标营闯入家中，把值钱的东西捞了个一文不剩。后来洗脱了嫌疑，董柘便如数奉还，其中自然有这个锦盒。叶四方家的宝石也还了回去，盒中之物怎么变成一块宝石了？
仔细端详，可见其内有若隐若现的白色纹路，越是凝神观察，越觉得精神恍惚，思绪纷飞，两世的见闻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整个人仿佛游荡在云里雾里，飘飘欲仙。到最后，头疼欲裂，昏昏欲睡。
赵锦大惊，这宝石似乎能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
这难道就是花间六魁从大墓带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