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有缘由
楚谲走进第三间病房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影背对着房门，蹲坐在房间一角。
他知道，这就是地铁中那个被他收容的特异生物。
面对这样一个当着他的面接连杀了4个人的家伙，楚谲谈不上憎恶，但也很难做到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哎！”
来到对方跟前，楚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背影，极其冷漠的招呼了一声。
听到了楚谲的声音，只见对方的背影蓦地一个激灵，旋即缓缓转过了身。
这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在这张黝黑的脸上，遍布着一条一条明显的皱纹，连同粗糙的皮肤和嘴巴周围稀疏的胡茬，一起构成了这副扔到人堆里就会很快被人流淹没的面孔。
此刻，他的表情痛苦而绝望，浑身瑟缩在角落里不停的打着冷颤。
尽管能够感受到他所承受的巨大恐惧，然而楚谲并没有对这个家伙抱有一丝的恻隐之心，语气依旧冷漠的说，“把你带回这里，是我的职责；保证你在这里安然无恙，是我的操守；但是”
说着，楚谲骤然躬身，双眼死死的盯住了对方闪躲的瞳孔，“这不代表我本人对你抱有任何善意！”
男人的眼眶微微泛红，半晌，他这才哽咽着开口，“我知道我杀了人，我知道我自己罪无可恕！”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子，眼含期待的看着楚谲说：“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在这道目光中，楚谲甚至看出了一丝迫切的意味。
但是，男人的这个反应，在他看来却相当古怪。
看得出来，眼下他对自己曾在地铁站杀人的事情心怀愧疚。可是既然心怀愧疚，当时又为什么会下那种毒手呢？
楚谲觉得这个男人的出现，对他了解特异生物的某些特性能够产生相当大的帮助。毕竟无论是牙叔还是朵朵，都没有杀过人。
“你叫什么名字？”想及此处，楚谲开始尝试着放平心态，心平气和的问道。
男人叹了口气，颤抖着声音回答，“不记得了。现在我除了还记得自己曾经杀过人外，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楚谲点了点头，暗道一声，看来牙叔和朵朵并不是特例，可能所有的特异生物在死后都会忘记自己生前的身份。
“这么说你是清楚知道自己曾杀过人的？”楚谲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男人沉默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
“但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后悔。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闻言，男人顿时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控制不了！我甚至感觉杀人的根本就不是我！我就像一个看客，一个观众。除了被迫目睹杀人的过程之外，我什么都左右不了！”
说着，他开始歇斯底里的撕扯自己的头发，语气也从哽咽变成的抽泣。看的出来，他确实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愧疚。
然而他所阐述的情况，并不能让楚谲完全理解。
“控制不了？”
“观众？”
“被迫目睹。”
在对方释放自己情绪的时候，楚谲始终在细细品味这些字眼，然而这并不能让他完全带入到特异生物的角度中去。
等到对方的情绪稍微平复，楚谲这才重新开口道，“你能再详细说说吗？你现在的描述让我不太理解。而且你似乎和那座地铁站有什么渊源？”
男人抽了抽鼻涕，点点头继续道，“我就是死在那座地铁站里。”
他相当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平静的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楚谲也适时的点了点头，毕竟这验证了他最初的猜测。不过他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安静的等他继续开口。
“确切的说，是死于那座地铁站的施工事故。具体的死因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在我死后第七天的时候，我又回来了。”
“头七么？”楚谲嗫嚅的自言自语。
“当时，我猜测这应该是我最后停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了，于是我第一时间回家，想见我老婆孩子最后一面。”
说着，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似乎在尽力回忆一件极为遥远的事情，可哪怕提到了他的老婆孩子，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情感波动。
“原本我以为，毕竟我是工伤致死，公司怎么着也能赔一笔钱给我，这样即便我死了，老婆孩子也能活的轻松一点。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司不但狡辩说我是违规加班导致死亡，拒绝赔款。甚至还反过来要告我老婆，说因我违规加班死亡，延误了公司项目进度”
说着，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很可笑。”
是很可笑，但是楚谲一点也笑不出来。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出现了一个念头，我要把这些渣滓，都给杀了！”
“所以这就是你第一次杀人？”
“是，也不是。”男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我的确很想杀了这帮人。但是我没那个胆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的意识并不能完全控制我自己了”
“什么意思？”楚谲蓦地蹙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就好像你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由你自己控制，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对此并不奇怪，甚至对此津津乐道。”
楚谲针对这个说法脑补了半天，而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就像游戏角色强制过剧情？”
“大差不差！”
男人点了点头，继续自顾自的说：“在那之后，我就开始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每天游荡在一列列地铁和地铁站之间。时不时地现身杀人。”
“你就没试图阻止过自己？！”
男人只是遗憾的摇头，“久而久之，我的意识非但控制不了身体，甚至开始逐渐丧失就好像我从屏幕外原本的游戏剧情观看者，变成了一台摄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