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翌日，宴席散去，只留下数个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散修，众人齐聚在萧府的密室中，看萧逢从匣里取出一片深红色的铁片。
佘月娘接过这指甲盖大的薄铁，绿色的瞳孔缓缓收拢成竖线，片刻后还给他道：“确是妖刀的碎片。”
“敢问萧主，这是你从何处寻来？”一个修士问道。
萧逢沉声道：“曾有小妖潜入浮州，被巡卫捉住，一直关押在牢中。前段时日得知妖谷塌陷，它才吐出此物。”
“那妖为何来浮州？”阎长星坐在角落，支着耳畔悠然问道。
“为了我府中的秘宝。”萧逢张开手掌，只见一团青光自他手心钻出，如云一般浮起，继而化作一个青色的小鼎，徐徐落在桌上。
离他较近的人纷纷凑上前去，其中修为最高的人望着这其貌不扬的鼎疑道：“不知这是何物？”
“吐云鼎。”萧逢刚说出这三个字，密室里便掀起接连的惊叹。
“原来这便是吐云鼎，我还以为只是传说。”那人瞪着双眼，还有些不可置信。
阎长星也有了些兴趣，手指一勾，才拳头大的小鼎便飞到了他手上。
在众人“你怎敢这么不客气”的目光中，他好生端详了一会儿，挑眉道：“原来如此，它想借吐云鼎，重新造出一把妖刀来。”
“不错。”萧逢也不和他把东西要回来，任他把玩着继续道“此鼎有再生之能，只要是死物，皆可由一块碎片生出原物，浮州连绵云浪便是因它而起。那小妖拔不出妖刀，方咬下这小小一片刀刃，妄图偷鼎再做出一把刀来。”
几个修士面面相觑，又问道：“我们知道此回你邀我们前来，是为妖谷之事。只是不知你到底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找到妖刀后，你用吐云鼎给我们一人做一把？”
萧逢笑道：“自然不是。吐云鼎百年才能开一回，且妖刀为妖王肉身铸造，无论如何也是生不出来的。我是想和诸位做个交易。”
他站起来，目光凛凛：“那小妖原是妖王的贴身仆役，大王死后它本要跟着陪葬，它却偷偷用了邪法装死，在陵墓中苟活数年，直到妖谷无人才一路逃至浮州。”
说到这里，大家都懂了：“原来妖刀竟在墓中！想必位置萧主也已问到了。”
“正是。”萧逢唇角微提“我愿意提供陵墓与妖刀的方位，至于诸位怎么分配，与我无关。我只要各位为我带回一样宝物——混沌百兽图。它就藏在妖王的棺中。”
佘月娘回头和阎长星对视了一眼，见他面有不忍，便也没有出声。
当初浮州大难，正是因为域中灵力不稳，不慎被混沌侵入，无数魔兽几乎将满城屠荆十四骑无法，只得依照古法，以命结阵，将它们驱逐，并堵上缺口，最后十四个人却连魂魄也没留下。一切都成了绝响。
混沌百兽图记载了混沌中的诸多魔兽，虽不完整，但也将会入侵的种类一一列出，召唤的方法更是极其详细。至于此图是何人绘制，却是无人知晓，且至今都无人见过全貌。
“妖王怎会有此图？”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对它的骤然死亡愈加疑窦重生。
萧逢想复仇，阎长星是一直知道的，此刻也无话可说。
如果换了他，遭遇这种事，他会比萧逢更急。他能耐心地运筹帷幄至今，已然是他的能耐。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萧逢手负在背后，双眸微垂，显得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阎长星略略有些感慨，从前与他同为混不吝的少年如今已是颇有城府——至少在外人面前是如此。
他召集这么多人，无非是想让他们相互掣肘，一两个人或许还能私通，人一多起来，谁也无法私吞妖刀，到时还得带着混沌百兽图来请他决断。
就算路上他们选好了拿刀的人选，若不履行交易，想必也会立刻被反噬。
阎长星抿了口茶，心里盘算着妖王陵墓有多少宝贝。此回还是带着小汤圆去得好，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筹码。
“阿紫，别站着了，过来坐会儿。这边的观云台风景极好。”邀青正站在高台上远眺浮州，微风拂面，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主上还在里面，谁知道那姓萧的会做什么。”醉紫拉长着脸继续守在密室门口。
邀青忍俊不禁：“里头那么多人，他能做什么。再说你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哼，他不提，那小蛮子呢？我们俩都离开，小蛮子偷偷跑了怎么办？”
邀青眨眨眼，道：“那你该去他们院里守着，站在这他想跑早跑了。”
“……”醉紫鼓着腮帮子，几步飞上高台，气呼呼道“算了算了，量他也不敢跑。”
“好啦，你来这边。”邀青拉着她到栏杆前“这儿虽不比瞭望台，景致也是很宽阔的，你在这儿守着吧。”
正说着，醉紫猛地一回头，她方才明明感受到了一股灵力的波动，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
醉紫握紧刀把，道：“我还是得去看看。”
此时浮州天山山顶，白雪皑皑，云海连绵，几乎令人目不视物。
一个高而英挺的男人立于山巅之上，胸膛前一轮太阳的印记散发出滚烫金光，似要自云海中烧出一道翻天炎浪。
诡异的叫声响彻苍穹，某些魔物的尖喙在云中若隐若现。
浮州，离混沌最近的地方，果然名不虚传。
他冷冷一笑，自心口抽出一把金色巨剑，此剑通体燃烧着灼灼金焰，映得他漆黑的眸子亦闪烁着寒光。但听他低喝一声，竟将剑对准苍穹，纵身狠狠劈去。刺目的火光如要划破千里云层，而剑尖所至之处，混沌破开，群兽退避，彷入无人之境。摄人威压铺天盖地，下一瞬他落回山尖，无数被真火包裹的魔物顺着剑的轨迹摔在他脚边厉声哀嚎，直把天山都撞出道道裂痕。
他再度抬手。
剑风掀起漫山白雾，云浪翻腾，火光稍减，他的剑抵住了一头魔的喉咙。
“喀……喀……”
这是一团巨大的辨不清形态的漆黑魔兽，能刮出狂风的翅膀因恐惧紧紧收在身侧，四只能直接粉碎修士元婴的利爪蜷缩着，被抵住的喉咙不断发出噪音般的刺耳尖叫。
然而他没有丝毫怜悯。
如已做过千万回一般将它开膛破肚，取出墨玉般的灵珠，五指一紧，便化成灵水直接渗进皮肤，融入了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他的眸中掠过一道黑紫色的暗光。
而奄奄一息的兽立时被大火吞没，顷刻间便烧了个干净，连一丝灰也没有剩下。
他走向下一头兽。
本如雪圣洁的天山一时堪比炼狱。
数百头魔兽竟如俎上鱼肉般任人宰割。
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凛冽的寒意遍布山巅，连他巨剑上的火也好似是冷的，逼得只余本能的魔兽瑟瑟发抖。
在处理最后一头体型最小的兽时，他沾满鲜血的手蓦地顿了一下，眸子眯了眯。他看着这外形似犬的小兽，观察了许久，直到它快要吓破胆时才勾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瘆人微笑。
他用灵力从指尖逼出一滴血，又以巨剑之火炼制，不过几息，血便凝成一粒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他直接将这血珠塞入了小兽嘴中。
不出一刻，这黝黑扭曲的兽竟缓缓长出了毛发，紧接着它的样子便变成了一只人间的普通小狗，还讨好似的摇着尾巴。
它好奇地打量了自己半晌，前腿屈起，做出臣服的姿态：“感谢尊主开我灵智，赐我真身。”
“你与它们不同。”男人的声音浑厚深沉，有如山岳。
“它们是最低级的混沌兽，只会凭本能杀戮。尊主愿意吸收它们的灵珠，是它们的荣幸。”
这些魔兽都是混沌孕育出来的怪物，无穷无尽，毫无智慧，仅凭着混沌凝成的灵珠维持生命。但偶尔也会有它这样稍微能与野兽区别开的生物，想到这里，它脸上满是得意。
闻言，巫马元翰收起巨剑，心口纹路的金光淡去，他又输了一道灵力在小狗的额心。
“替我去混沌海传话，告诉沧，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去还它自由。这道灵力可让它保你不死。”
小黑狗摇摇尾巴，道：“遵命。我还有一些可以开灵智的同类，尊主需要的话，我可以替您指路。”
“下次。”他遥望了一眼萧府的方向，肯定道“你做得很好，你越忠心，我能给你的就越多。”
“我的一切都是尊主的。”
小黑狗上前舔了舔他的手，转身跑远。
醉紫几个闪身落到阎长星居住的厢房前，她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眉头一拧，将门信手推开。就见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在打坐，如一个沉默的影子。
她疑惑地歪了一下头，还是没有打扰，默默关上了门。
她刚走开，只见男人猛地颤动了一下，从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倒落在地。
他的胸膛被烧得皮开肉绽，在地上爬了半天才抱住一个木盆，不断呕血。
待暗红色的血液吐完，他靠着墙慢慢站起来，手覆在心口，将伤口勉强愈合得没那么恐怖。
这样强行使用传承之力已经是第二回了，但他的疼痛却比上一次减轻了许多。他长长地出了口气，重新开始打坐。
方才吸收的巨量灵力还需要时间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