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慌
果然就像老师说的那样。
周三的上午，一中就全校播报了捅人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
拿刀捅人的恶徒，被判定为故意伤害罪。
其余几名，视为共犯，被行政拘留。
两名三中在读学生则被学校开除。
保护同学、勇斗恶人的路嘉年、薛源、沈琅以及丁泽明四位同学，景豫一中已经连同文明办，向景豫政法委申报了“见义勇为奖”，以此来鼓励这四位同学……
最终结果是在大课间的时候，校长用校园广播进行全校通报的。
因为外面下着雨，所以学生们基本都待在教室里。
广播响起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直到通报结束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
一片欢呼雀跃中，有人从办公室跑进了八班：
“过两天路嘉年就要出院了，老邓想组织一些人去医院看望看望他！”
“有没有人想去医院探望的？”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有有有！”
“我我我！我要去！加我一个！”
“想去的都到班长那报名！老邓说了，名额最多十个！”
“加我一个！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我也要去！”
瞅了眼班长那边人头攒动的景象，叶蕾有些震惊地拍了拍胸脯：
“这么多人去的吗？也太恐怖了吧！”
于思缈盯着那边看了许久。
听到叶蕾的自言自语，她默了默，轻声道：“谁不想去呢？”
“缈缈，你说什么？”喧闹之中，叶蕾有些没听清她的话。
于思缈便笑了下，摇头否认道：“没有。你听错了。”
“是吗？”叶蕾也没在意，想了想她问道，“听说路嘉年是周六下午出院。班长那边我看我们是抢不到名额了，到时候要不要私下去看看？”
“周六吗？”于思缈心下一动。
但是思索了一下，她又问：“我们放学不是挺晚的吗？”
“那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带个手机问问不就好了。”叶蕾摊了摊手，作无所谓状，“要是他已经出院了，那我们就自己去玩呗。”
比起问叶蕾为什么会有路嘉年的联系方式，于思缈更关注的事情是：
“你要把手机带到学校来？”
“不要命了？”
“嘘——”叶蕾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关注这边后，她才凑过来小声道：
“就偶尔带一次啦。”
“你看那苏晓婷，她天天带都没被抓呢！我小心一点就好了。”
“……”
于思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沉默几秒，她只能提醒道：“那你到时候注意点，别被抓到了。”
“放心啦！我绝对很小心的！”
-
因为有了想做的事情，于思缈比任何时候都更期盼着周六的到来。
过度的期盼让她度日如年，以至于当周六终于来临时，她都有点恍惚了起来。
然而恍惚归恍惚，收拾的动作却是毫不迟疑的。
好不容易等到老师宣布放学，人声鼎沸中，于思缈迅速收拾好书包，然后就安静地待在位子上，等秦婉婉她们收拾好。
“缈缈，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啊？”叶蕾收拾好书包后转过来，就看到于思缈已经背上了包，顿时一脸的惊讶。
勾着书包带的手指因为莫名的情绪微微蜷缩了起来。
于思缈若无其事道：“我又不是每次都很慢，干嘛这么惊讶？”
“好嘛好嘛！是我大惊小怪了。哈哈哈哈……”
“缈缈，你还要回寝室拿东西吗？”秦婉婉也收拾好了东西，走过来问道。
于思缈摇了摇头：“不用。这次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去。”
“那太好了！等下我们先去买点水果吧！”
“嗯。”
-
在校门口等公交的期间，于思缈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了叶蕾：
“蕾蕾，你不用联系一下吗？”
“啥？”
叶蕾正在看公交车还有几站才到，突然听到她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联系谁啊？”
“路嘉年啊。”秦婉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笨蛋蕾蕾，你都不问下路嘉年还在不在医院吗？”
于思缈也说：“不是说他今天就要出院了吗？”
“哦这个啊！”叶蕾反应过来，笑了笑，“我问过了。他说今天有点事，可能很晚才出院，不用担心。”
“……哦。”
“怪不得呢。”秦婉婉嘀咕一声。
突然想起什么，秦婉婉皱着眉问：“等下要买什么水果，你们有想法了吗？”
“啊？”于思缈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以前我都是跟在我爸妈身后的，没注意买什么比较合适诶……”
“随便买点好的水果吧。”叶蕾随意道，“反正也不知道路嘉年喜欢什么，就随便买点好了。这种事总不能去问他吧？”
“唉烦死了。我最讨厌做选择了！”
“别生气别生气！车马上要来了，咱们先往里靠靠。”
-
周六下午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
三人根据路嘉年提供的信息，一路摸上了住院楼。
乘坐电梯的时候，秦婉婉靠在于思缈的身上，小声跟她抱怨着医院的拥挤。
对于她的吐槽，于思缈没有搭话。
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让她尽可能地靠得舒服些。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于思缈看着电梯表上的数字不停地跳动，越来越靠近她们要去往的楼层，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些莫名的退意。
等她们终于到了病房门口，在叶蕾要推门的瞬间，于思缈突然说：
“我有点想上厕所了，要不你们先进去吧。”
“啊？”叶蕾一脸茫然地放下要推门的手，“怎么突然要上厕所了？”
“唉呀蕾蕾，”秦婉婉笑着撞了一下叶蕾，“上个厕所还要看是什么时候才行吗？”
“也是哦。”叶蕾有些尴尬地笑笑，“那缈缈你去吧！对了，你知道厕所在哪个方向吗？”
“我跟着指示标走的话，应该就能找到了。”
“嗯嗯。要是实在找不到，你就问下护士站的人好了。”
于思缈点头的同时把手里的水果也递了过去，“那我走啦。”
“好的好的。等下见。”
“缈缈你小心点，”秦婉婉眉眼弯弯地提醒道，“别到时候忘了回来的路哦。”
毕竟，于思缈可是一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绝世大路痴。
“噗嗤——”
叶蕾低着头，小声地笑出了声。
于思缈扯了扯嘴角，假笑道：“您放心，我还没蠢到连问个路都不会。”
等于思缈转身离去后，两人便动作很轻地推开了门。
本以为病房里会很安静，结果就看见几个熟悉的男生，正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张病床边聊天。
“不是说还有其他病人吗？”秦婉婉皱着眉把门带上，“他们怎么都不安静一点？”
男生堆中有人正面朝着病房门。
随意一瞥，结果却看见了熟悉的人进来，不禁诧异道：
“怎么是你们啊？”
“我们怎么了吗？”叶蕾走上前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路嘉年没跟你们说我们要来吗？”
“对了，他人呢？怎么不在？”
“出去上厕所了。”薛源歪了歪头，“就你们俩啊？”
“不止，还有缈缈。但她也去上厕所了。”
“哦哦。那你们是来看路嘉年的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叶蕾翻了个白眼，“来这医院不看他，难道看你啊？”
沈琅哈哈一笑：“那我们也受伤了呀！虽然不严重，但这也是英雄的勋章好吗？”
“可你没住院啊。”秦婉婉躲在叶蕾的身后，小声道，“要是知道你们也在，我们肯定多买点东西过来。”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
“沈琅跟你说着玩的呢，婉婉。”叶蕾拍了拍秦婉婉的手背，“他就是嘴嗨一下，没别的意思。”
“对对对！还是叶蕾同学懂我！”沈琅又笑了起来。
误会解开后，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
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沈琅道：
“我也说不准嘉年这伤的是福是祸了。这两天好多女孩子来看他，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受欢迎的……”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叶蕾杠他，“要是你也躺进了医院，我们也组队来看你。但是你愿意吗？”
“那算了那算了！我没那个本事。嘿嘿嘿……”
-
和秦婉婉叶蕾分开后，于思缈随意找了块没人的地方站着。
周末的医院，门诊处人潮汹涌。
住院部却很安静，走廊上都没什么人。
她站在大开的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像蚂蚁一样渺小的行人，眼眸深处尽是茫然。
于思缈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想要探望路嘉年的想法。
有这种想法也就算了，那就来吧。
可是人都到门口了，却又在看见他的前一秒心生退意，甚至还为了逃离选择了撒谎躲到了外面……
她不理解。
不理解自己莫名的想法。
也不理解自己逃避的行为。
就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于思缈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便是身体僵硬。
过了好几秒，她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猛地转头看向拍她的那个人。
然后，呼吸便是一窒。
是路嘉年。
“啊，对不起。”男生有些懊恼地蹙起了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胆子很小。”
“……”
于思缈表情僵硬地回道：“……没关系。”
路嘉年便笑了起来。
过了几秒。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站在外面啊？”
两人同时住了口。
路嘉年眼眸弯弯的看着她：“你先说。”
“……”
于思缈有些狼狈地别开了眼，道：“还是你先说吧。”
“那好吧。”
然后于思缈就听到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但那声音太轻太快了。
以至于她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其实他并没有笑。
耳边，是路嘉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是出来上个厕所。”
“但你呢？于思缈同学。”
但你呢？
于思缈同学。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她却觉得胸膛处猛地蹿起了一团火，直往她的脸上、头顶上烧。
于思缈克制地眨了两下眼睛。
按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后，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回道：
“我是出来透透气。”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可以出来透气吗？路嘉年同学。”
男生挑了挑眉。
“当然可以啊。”
路嘉年又笑了起来，问道：“但我现在要回去了，你要一起吗？”
于思缈本想说不，却没想到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一句“好啊”已然脱口而出。
“那就一起走呗。”
路嘉年对她扬了扬下巴，然后率先迈动步伐，往前走了出去。
身后，于思缈看着他高挑修长的背影，咬了咬唇。
几秒后。
在路嘉年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时，她才终于跟了上去。
微微落后半步。
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他一眼。
然后，又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