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混沌空间1
一片虚无的黑，没有一丝丝的光线。
我双手向四周摸索着，原本和我相互依偎的身边人已经不知去向。
我什么也摸不到，只能慢慢地踱步前行，一切都静得诡异，也没有风。
太黑了，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瞎了。
“陈鬼鬼？”我小心地出声，声音刚刚好掠过我自己的耳朵，再传远点就飘散了，没有回音。
也没有回应。
我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更快速地往前走。
心脏咚一下咚一下地跳，它太慌乱，以致于我边走边胡思乱想。
人的左右身体有偏差，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大多只会走出一个大圈来。
想起时光机的话，这里是“混沌空间”，杀死系统漏洞后就能自动回去。
好像走了好久，但我也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一天？一周？一个月？
忽地，这时候，四面八方都传来一个声音，温柔的，慈爱的，还带点哭腔和青涩的女声：“如果你想的话，就再回到……”
后面的话却都仿佛泯于尘埃里了，听不真切。
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又有点陌生，让我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抹熟悉从何而来。
于是世界又陷入一片死寂。
我又走了好久、好远，可我真不觉得我在原路线绕圈。
难道这个世界没有边际，这条路也没有尽头？
正这些想着，前方出现一道光亮。
光！我心中一动，我的世界忽地又有了希望！
我赶忙朝那点光亮跑过去。
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约莫两人宽高的穴道，穴道内的壁上镶嵌有许多红白蜡烛，发着幽幽的烛光，那点火苗还左右左右地轻轻摇曳着。
踏进去，那些壁上火苗好像摇得急切了点。
我一步步向前走着，惊奇又恐惧地发现壁上有很多虚影在动！
像碎片，像破胶带影片。一点点地、像是要从壁上扭着爬着出来。
我心中惊惶万分地打鼓，越走越快，又越跑越快，深褐色穴壁上的一切不停变幻，越来越清晰。
最后还是跑累了，我慢了下来，然后又气喘吁吁，最终只能变为走了。
“爸爸？”我驻足，惊呼出声。
壁上的中年男人一脸慈爱地朝我走过来，而他的形象却又很快地变老一点、再沧桑一点，面目也越来越狰狞，当他从壁上走出来时，已经是青筋暴起，又满脸醺醉模样，“哒”、“哒”、“哒”地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又不知何时手中变幻出来个棍子，朝我武了过来。
我张大嘴，提了一口凉气，刚才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不见，转身就跑，他也跑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大概只追赶了一会，身后没了声音，我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去，男人的身影已经离我很远，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妈妈？
女人一转身，娇弱的背影对着我，又拉着男人又挡着棍打，把他直往墙壁上推，那男人面色悻然地回到了壁上，女人远远地传来一句大喝：“快回你房间去！”然后便也消失在了那壁上。
我咽下一口唾沫，正要壮胆返回去察看。
可此时，我身旁的穴壁上又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有了些许微动。
好熟悉。是谁呢？
那点黑灰影子慢慢变得真切，有了色彩、棱角、轮廓，一点点变得像个真实的人。
“……陈恺轩？”我轻喃，壁上的身影终于变成弟弟的模样。
“姐姐！”他面庞还非常稚嫩，个子也小，约莫是他才四五岁的模样，在穴壁上，一脸灿烂地笑着张开双臂朝我走来。
“你怎么在……”我心中微动，许久不见弟弟这般向我亲昵的模样。
不料他的个子越长越高，面庞也逐渐褪去些稚气，目光越来越冷淡，表情也越来越淡漠，终于从穴壁上走了出来，而他手中不知何时变幻出了一条细铁索，好像后面还拖着些什么。
“陈、婷、婷……”他一字一顿道，每说一个字就朝我再走近一点，终于，我看见他那铁索后边拖着的是什么了！
是我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狗！
它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被拖动，身上黄褐色的毛都一片片地被染红，脸上泪痕又混着血痕，见我来了还吐了吐满是腥血的舌头，再无力地摇了摇尾巴，“呜嘤呜嘤……”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弟弟好像略作惊讶地看了它一眼，道：“好像死了？”然后又回过头来对着我得意地笑笑：“死了。”
“陈恺轩！”
我发了疯一般冲上前去，想夺过他手中的铁索，不料他用力将我一推，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趁我起来之前，拖着那只死掉的小狗回到了壁上，还是一脸冷漠模样。
我缓过疼痛，冲向那一块穴壁，疯狂捶打：“陈恺轩！你出来！你他妈给我出来！”
而他的身形已然融入了穴壁，像是幅壁画了，对我的这番举动没有任何反应，逐渐地淡了、隐了、消失了。
我疯狂地叫着，但最后还是渐渐地停了下来，无力地倚着穴壁倒了下去，这才发现手上锤出了破皮和鲜血，血水黏着许多沙砾和污垢。
又觉得脸上好像有几道瘙痒，用手抓了抓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
我苦笑了一下，突然就想一直倒在这里，好像也没事，没什么关系。
“我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自己喃喃出了这一句。
可我竟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有一道自己的声音：“你可是很厉害的噢！国内一流院校候选人！”
我难受地笑了笑，可心中的声音又开口：“有人在等你。”
陈鬼鬼！
这才想起了他，他是和我一起来到混沌空间的！
他这么胆小，他一定很害怕，一定在黑暗里等着我去找他吧！
这么想着，心中一动，我又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终于又站好了，再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穴壁又开始有奇奇怪怪的影像在扭曲着、蠕动着。
于是我又开始向前跑，只要我跑得够远，那些奇怪东西就赶不上我！
正这么想着，前方却有一道娇丽的人形正从壁上款款走出来。
于是我慢了速度，最后又变为是走路了，到了她面前不远处。
“吕婳？”我定睛一看，确实是她的样子，只是比当下现实中的她要多几分稚气。
不料她向我走来，推搡了一下我的肩膀，力道不大，但是眼里全是鄙夷。
“你干嘛呀？”我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不解道。
其实吕婳一人对我来说，不过是初中时的一个同班女同学，本来初中毕业就与我分道了的一个人，但高中又突然转来我班上罢了。
比起前面出现的爸爸、妈妈、弟弟和小狗来说，她在我的人生中不过是一个路人而已呀？
正这么想着，吕婳身后的穴壁上又不慌不忙地走下来好些人，杀马特的头发，还有奇奇怪怪的衣服和妆容。
这些人走到吕婳身后，我才发现都是些初中同学，还有几个别班的。
我被这么多人的气势震撼，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时吕婳手中变幻出了个桶，满满地装着哐当响的水，我正疑惑着，她嗤笑一声，两手并抬，把那桶水向我泼过来。
“啊！——”我反应不及，吓得尖叫一声，弯曲了点脊背，双手挡在面前。
忽地，有人紧紧地抱住了我，结实的、宽大的胸膛，那人还安慰着拍了拍我的背，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怎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温热与怀抱啊。
我轻轻动了动手臂，那人会意松开我。
一抬头我便傻眼了：“老师？”
是余曦。
“婷婷。”他温柔地唤我，向我和蔼地笑。
好亲切，我心中感到好亲切，不是血浓于水的那种亲切，是一种崇拜、敬仰和……爱意？
我心中的那抹爱意使我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上朦朦胧胧的滤镜，使本就长相很温雅的他变得更加柔美又成熟。
再看他身后，那些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终于明白电视上和小说里写的“心中小鹿乱撞”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大胆地去牵了余曦的手，他的手很热，也很大，刚刚好能把我的小手包起来，他迟疑了一下，倒也没有推开我的手。
他就这样牵着我往前走去。
好奇怪，余曦牵着我走的时候，所有的穴壁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噢！毕竟他是阴阳大使嘛！他在保护我！
我心里甜丝丝地想。
又望向他柔和的侧脸，入迷地看，道：“老师真好看。”
他回过头来笑着问：“有多好看？”
他牵着我，我忽觉那只是大人牵小孩，不是我想要的，于是我手中动了动，想和他转变为十指相扣，回道：“老师像清澈见底的溪流。”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手中的举动，停了下来，又问道：“那你又像什么呢？”
“我……”我正欲回答，手中也终于和他十指扣上，但仅仅扣住一瞬，他就松开了手。
“老师，怎么了？”我失望地看向他，心中又想起那一路又走又跑的那些不愉快，两种酸楚夹击，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心疼又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道：“你还小，老师不能耽误你。一定有很好的人在等你呢。”
“你比所有人都好！”我拉住了他的衣角，埋在他胸膛里痛哭。
余曦轻轻地推开我，指尖轻点我的额头，我感觉他的指尖好像发出点暖暖的光：“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所经历的所有痛楚都会化为你成长的动力，一切磨难都不能停止你向阳的本心，那些坎坷都只不过是你的老来谈资。”
说罢，他放下手，离我而去，这时我发现刚刚锤墙导致的手上伤痕开始疾速地愈合。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追上去，明明他走得那样慢，我却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他。
好在他很快就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我欣喜地叫道：“老师！”
而他微微一抬手，掌心几道光辉交相流转，我感到一瞬的晕眩，再回过神来，余曦已经将后脚踏入了穴壁里，然后逐渐消失在了那土褐色里。
“我刚刚这是……怎么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
捋了一遍回忆。
哦，进入这洞穴里，道壁上出现了很多小时候片段的残影。
竟然还出现了余曦老师在课堂上高谈阔论地教学、引得大家专注听讲的画面。
啊？都是些什么破碎的、杂乱的、奇怪的、会动的壁画啊。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着。
这时脚边滚来一个转得很快的篮球，刚好碰到我脚边，速度一下子就消了很多，我俯身将它拾了起来。
“啊，同学！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