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修】
结束了中饭, 大家稍作休息。
危机解除,盛捷和鸡飞狗跳三人组也回了屋子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钻进客厅, 晒得人精神慵倦, 昏昏欲睡,大家忙活了一上午都有些累了,纷纷稍作休息。
江开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沈常沛招呼他:“国庆困就去房间里睡个午觉。”
江家其他人休息睡的客房, 但江开睡的必然是盛悉风的房间。
他下意识看向盛悉风。
盛悉风正在旁边和盛捷聊天, 闻言也下意识回头看他,他面朝窗户而坐, 几束阳光穿过窗外桂花树的树梢, 又清又透, 照出空气里一条条尘埃飞舞的淡金色轨道, 最后静静落到他肩头。
俩人的视线在半空里轻轻一撞,不约而同带着点试探。
盛悉风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 中午当然也想睡个午觉补充下精力。
但江开没有展示把房间让给她睡的绅士风度, 说了声“好”, 就熟门熟路上楼了。
从钢琴意外过后, 沈常沛一直没理会盛悉风,这会气消了些, 有心想在大过年的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悉风也睡会吧,我看你哈欠连天的。”
旋转楼梯上, 江开的脚步稍顿。
盛悉风忽略余光里的那道身影,摇摇头, 说:“我不困。”
江开回想起早上给她打电话时落的那通埋怨, 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头也不回, 径直上到二楼推进她房间,脱掉外套,掀被上床。
这里全是她的气息,平日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在这里呈数倍馥郁,但和岛湾十八号她住的房间又有些不同,这里存留着她童年的天真和少女的懵懂。
像一台时光机。
让他想起那个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到处跟着他跑,说以后是他老婆的小朋友,也想起那个在学校里老是装作没看到他,却执意陪他去国外参加比赛的少女。
空气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安抚他的烦躁。
现在的他,永远没有办法对小时候的她硬下心肠,连带着对现在不停让他心烦的她,也心软如泥。
在她柔软的床褥间翻来覆去五分钟后,他认命,给她发微信。
比沈锡舟帅一点:「我睡不着」
盛悉风回的很快。
breeze:「?」
她没理解,她床都让给他了,他还睡不着?而且他跟她说这个干嘛。
忽然她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他的回复很快来了,证实了她的猜测。
比沈锡舟帅一点:「你来睡」
这条信息发完没多久,他就踢踢踏踏地下楼来了,神色清淡,外套搭在臂弯间,上身只穿了件毛衣,领口略歪斜,露出一小截明显的锁骨。
毛衣很薄,隐隐现出宽肩窄腰的形态和流畅的肌肉线条。
f1这种挑战人类地表速度极限的比赛,对车手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江开长期保持健身的习惯,有非常系统化的身材管理,不过他算是赛车手里身材非常斯文的,一直被教练嫌弃瘦、不够壮实。
盛悉风觉得刚刚好,她和大部分女生一样,都不喜欢男人肌肉太发达。
他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就刚好。
对,脱衣……更有看头。
她正在反省自己思想的龌龊,盯着江开半天的盛捷忽然扭头,为老不尊地对她说:“小悉风,你艳福不浅啊。”
盛悉风:“……”
盛捷见好就收,转而招呼起江开:“怎么不睡了?”
“睡不惯粉红色的公主床。”江开懒洋洋地开了口,随便胡诌个理由。
盛悉风:“……”
她不想管他真的睡不惯还是假的睡不惯,反正禁止自作多情。
既然他把房间让出来了,那她就去睡。
江开随意和盛捷聊着天,盛悉风即将消失在拐角的前一瞬,他似是不经意地,往她的方向投落了下眼神。
所以果然是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才假装不困的。
这样的认知重新扰乱他刚刚平息的心情。
日落时分,丰盛的年夜饭在两家人的齐心协力下顺利完成,鸡飞狗跳三人组被分到任务,去给还在执勤的盛锡京和他的同事们送爱心便当,从警察局回来,家里已经等着开饭。
大家其乐融融围坐到圆桌旁。
只是对盛家来说,过年永远没有团结可言。
想到英勇牺牲的大儿子和郁郁而终的大儿媳,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盛奶奶还是忍不住落泪,再提到一意孤行当警察的大孙子,更是心中惆怅。
“这群小孩一个比一个难搞。”江邵有意转移话题,不让盛奶奶沉浸在悲伤中,“锡京好歹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我们家这逆子更不像话。”
江开知道自己是用来转移盛奶奶注意力的,也不顶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悉风又有哪里好。”沈常沛也埋怨,“越来越不听话了。”
盛悉风缩缩脖子,也装聋作哑。
“以前家里三个孩子,小舟最不乖,哥哥和妹妹一个比一个听话。”沈常沛感慨,“现在反而是小舟最听话,剩下两个,哎……”
盛拓接腔:“就是不肯找对象,这点比较愁人。”
来了来了,盛捷和鸡飞狗跳三人组互相交换眼神。
在座不肯找对象的还有盛捷,当然也免不了一顿更狠的批-斗。
紧接着,话题转移到盛悉风和江开身上,婚姻问题上,俩人还是很让大人们安心的,早早就成了家,了却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盼。
“那时候两个人到底还小,硬生生被家长摁着头结的婚。我一开始是真担心,好在现在两个人多甜蜜啊。”于知南非常欣慰地看着小两口。
盛悉风和江开又被cue着演戏。
江开问:“就这么不情愿啊?”
盛悉风说:“我怎么记得你更不情愿一点?”
很大程度上的真心话,不过在旁人看来,只当他们打情骂俏。
两家联姻的“成功”,大大增长了家长干预子女人生的底气和信心。
江邵看着江开,话里话外都不想他继续赛车:“所以有的时候,家长的建议是正确的,只是你们当下太年轻气盛不能理解,等回过头来想想,你们就会知道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们好。”
沈常沛非常同意,话里话外也想让盛悉风继续弹琴。
盛悉风怕江开脾气上来直接开刚,弄得大家过不好年,她桌下的膝盖轻轻往他的方向撞了下。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腿也刚好撞过来。
同样的担忧,同样的诉求。
俩人惧是一愣。
盛悉风忍住了侧头看他的冲动。
桌上的话题继续发展,“家长的正确建议”给到了催生,各种列举早生孩子的好处。
这个事情盛悉风是真不好意思聊,尤其经历过夫妻之实,她脑子里的画面感太强烈,提离婚以来,她还是头一次那么依赖江开,缩在他背后,全仰仗着他去应对。
江开照例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她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能那么坦然,难道就她一个人满脑子的回忆重播么?那个糅杂着欢愉和疼痛、深爱和绝望的那个混乱的、他们迟到两年的新婚之夜。
每次与他碰面的时候,她都尽量规避联想起那些画面,但今天氛围到了这里,记忆没能刹住脚,在颅内磅礴翻涌,旧梦重温。
对付催生,江开向来采取怀柔政策,从不反驳,反正他答应得好好的,既不少块肉,还能哄得谁都开心,至于实践与否,谁能干涉得了他床榻上的事?
他一个劲答应,家长们反而无话可说,很快就消停了。
“到底是长大了。”于知南感慨,“一转眼也都是能当爹妈的人了。”
“是啊。”沈常沛也觉得挺欣慰,“夫妻越来越像夫妻,兄妹也越来越像兄妹,咱们总算熬出头了。”
于知南:“还后悔要那么多孩子吗?”
“那还是后悔的。”沈常沛心有余悸地说。
大家都笑。
盛悉风心虚,差点笑不出来。
紧接着,焦点从“小两口”身上移开,转向生意场。
江盛两家人凑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话题除了儿女,便是生意合作,这两年来,两家一直在着手准备一个国际石油的项目,年后就要启动。
盛悉风虽然听不懂具体的,但能从江爷爷和两位爸爸的言辞中大致猜出这个项目投资之大,耗时之长,她假装专注干饭,事实上味同嚼蜡,睫毛一个劲乱眨,有种闯了大祸的死到临头感。
短短两年,江盛两家的商业版图已是盘根交错,不知道等她和江开离婚曝光的那天,那些合作还能不能顺利继续。
不过,凭着那么多年的交情,应该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注意到旁边的江开侧头看过来,她以为他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不禁产生点惺惺相惜之感,不计前嫌地回望。
他的眼神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冷淡,沉寂,却没有清白可言。
像是无风夜晚的海面,看似平静,底下藏着窜游的伏流。
说不上来的欲。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竟还停留在催生的话题里。
亏她还天真地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满脑子黄色废料,而他是个下了床就满脑子礼义廉耻的正人君子。
饭后是压岁钱环节。
按照申城的风俗,长辈给小辈压岁钱给到结婚——当然,盛捷这个年纪的光棍,铁定是没份了的,虽然他说只要盛爷爷盛奶奶愿意给他,他就有脸要。
盛爷爷差点给他一个大比兜。
盛家小辈中,两个哥哥都还没成家、都还能拿压岁钱,那大人们自然不会少了盛悉风的。
江开是占了她的光。
领压岁钱是江开和沈锡舟小时候最期待的环节,他们平时都被穷养着,这是一年到头最大的收入,过年前后,他们总是格外听话懂事,对亲戚长辈各种殷勤奉承,就指望大人们一个高兴,多给两百块也好。
日后碰头了,还要联起手来,想方设法从盛悉风这里骗点——她连压岁钱都比他们多,大人们每次都偷偷给她搞特殊,还叮嘱她不要说出去。
可她生性单纯,哪是两个男生的对手,每次三言两语,就被套出话来。
他俩只能一边深觉不平衡,一边花言巧语,坑蒙拐骗。
鸡飞狗跳三人组已经很多年没有一块过春节假期了,这次难得聚首,两个男生的眼珠子又一个劲往盛悉风的红包上瞟。
这眼神盛悉风熟悉,她都服了:“你们不会还想抢我钱吧?”
江开冲她点点下巴:“拿出来数数。”
沈锡舟更直白:“我看看各位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偏没偏心。”
果然,还是偏心,她每一个红包都比他们的大,这两大家子铁了心要搞特殊待遇。
只有盛捷一如既往,一视同仁。
两个男生给予了二叔充分的瑞思拜,不过他们到这个年纪,袋里不缺钱,当然不至于再跟盛悉风计较那点压岁钱的多少,象征性抱怨了几句,沈锡舟直接把所有的红包都给了盛悉风。
“干嘛?”盛悉风一边接,一边装作矜持地问。
沈锡舟轻嗤:“大哥刚才在警局偷偷给你红包了,以为我没看见?”
既然当哥的都表态了,当“丈夫”的怎么能掉链子,江开二话不说,也把压岁钱全给了她。
盛悉风不想占前夫的便宜,她把他的红包单独放到一边口袋里,打算等人少了还给他。
“这下知道了吧,小哥有多好。”沈锡舟迫不及待邀上了功。
按照正常流程,该轮到江开附和了。
盛悉风却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沈锡舟:“好什么好,借花献佛而已。”
“借?那不是我的花?”沈锡舟伸手去掏她大衣口袋,“不识好歹的白眼狼,还我。”
“送女生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活该你单身啊沈锡舟!”盛悉风直接开大技能:人生攻击。
“我靠,盛悉风,大过年的你别逼我揍你啊。”
兄妹俩吵吵闹闹,江开抄起手臂看好戏,嘴角挂了抹戏谑的笑,没有人留意到他追随着盛悉风的目光沉沉。
她怕他跟队形。
她不想听到他自称“老公”,哪怕只是演戏。
最后沈锡舟也没把红包抢回去,盛悉风凯旋,口袋满满地归来,抬眼看到江开别有深意的表情,她笑意微敛,把腮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你也想把红包要回去。”
“盛悉风。”江开凑近她耳语。
已经难以压制自己的烦躁,只有表明和她一样的立场,他才能好受一点点。
“不用草木皆兵。”他一字一顿,“我本来也没打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