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齐王案2
一大早上的屋子里遮光的帘子都没拉开，黑漆漆的一片。
在安神香袅娜的烟雾里隐约瞧见个披头散发的脸色苍白的女子。
黄精看见这一幕吓的险些当场直接追随旧主黄泉相见了。
石斛像没看见地上横着个人似的跨过他身上就进屋了，接着江自流也跨了过去，然后齐暖律也跨了过去。
齐暖律跨过去了之后扭头看了他一眼，把外袍脱下来盖他身上。
正当黄精躺在地上感叹天底下还是有好人的时候。
齐暖律，“你去帮我把衣服挂一边去。”
黄精，“………”
齐暖律一来整个屋子都闹腾起来了，她虽是平阳侯家的独女可打小就不住在家里。她母亲家里是西域有名的富商，又是她外祖父唯一的女儿，嫁给她爹之后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气的她爹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一个武将愣是学会了吟诗作赋，写些诗来发泄情绪。
她母亲去世没多久，她爹就像活不过明天了似的赶忙娶了个后老婆。她外祖父怕她在京城受后娘的气，赶紧把外孙女接走了。
十五岁之前连规矩都没怎么学过，天天除了吃睡就是玩，被惯的没边没沿儿了。后来还是她爹实在担心这个闺女以后嫁不出去，把人接到京城里管教。
待了没三个月，齐暖律在家屁股都没捂热乎呢。她外祖父就把原本在西域的生意大半全都上供给了大梁，也不求别的，就是给齐暖律求块地当郡主，以后就算是没人敢要嫁不出去了，也有自己的地盘儿，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见过花钱捐官的，还是头一次见着花钱捐出个郡主来的…
原本侯爷的女儿是封不上郡主的，但是她外祖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大梁多一个郡主不算什么，可是多了个富得流油的活军饷可是给打仗打的家底都快没了的大梁送了一把实实在在的温暖。
原本这样的事放在以往的朝代势必要被文官的吐沫星子淹死。可大梁上一位的皇帝是个女的，大家还没骂够她就没人搭理齐暖律了…
齐暖律没了后顾之忧，闹腾的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差骑着金山满大街撒钱玩了，满京城没一个人敢娶她的。同龄的贵女十六七就嫁了人，就她到了二十六还没嫁出去，她外祖父也不着急
江自流看着她有时候都感慨，天生的富贵命。
此时的小富贵命看着睡醒了发懵的秋红稀左瞧瞧右看看，“小锦官儿，姐姐送你的大金项圈去哪了？”
秋红稀有点没反应过来，眼睛隔着一层厚厚的头发迷迷蒙蒙的看着她。
齐暖律冲着自己脖子比划了一下。
秋红稀伸手抓了把睡的有些烫的脸蛋子，心虚的斜了一眼齐暖律，小声道，“当了…”
齐暖律头一回碰见这种事，惊的连嘴都闭不上了，“你没钱了？”她回头看了眼江自流纳闷道，“不应该啊，你师姐说你所有的钱都带出门了，都花了？”
“嗯…”秋红稀被她说的更不好意思了，恨不能直接一头插在被窝里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齐暖律一把把她扒拉出来，“没事！我府上还有的是，我给你拉一车！”
江自流站在一边开窗户听见她这么说话，“你就知道惯着她，她一个小孩你给她那么多干嘛？”
齐暖律撅着嘴用口型夸张的学江自流说话，做鬼脸逗秋红稀，背着人偷笑。
她想了想道，“也对，整那么多也没什么用放着还碍事。不如今天去大相国寺弄个开光的来带着，你师姐不是说你被吓着了吗，弄一个带着压压惊。”
齐暖律来了兴致嗓门子一下就拔高了，三下两下就把秋红稀揪了出来，抓着梳头发去了。
江自流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叠被，“我记得你这阵子总提法门寺，法门寺和大相国寺哪个更好一点？”
“我听我大哥说京中好多世家都送了孩子去法门寺修行，晋王殿下的儿子也去了，这样看应该是挺灵的。”
江自流听着她说话微微皱眉道，“晋王哪个儿子啊？”
齐暖律喜气洋洋的给秋红稀挽发髻，勒的秋红稀呲牙咧嘴的，皮都要被拽开了，
她手下赶忙松了点力，“就是那个…晋王年轻的时候纳的那个乐妓生的。”
江自流笑道，“怕不是在家也抢不过他那几个兄弟，找处地方偷清净去了吧。”
“算是吧，不过那地方确实挺灵的，我大哥说还有不少小孩儿在那出家，说是本来面黄肌瘦的去了没多久就白胖白胖的了。”齐暖律说完话头发也梳好了，她对着镜子摆正了秋红稀的脸，捏了捏，“真漂亮，我手可真是太巧了，哈哈哈哈哈。”
江自流却没她笑的那么高兴，她看了眼石斛，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石斛走到她边上低声道，“少堂主，那些孩子，会不会…？”
江自流没出声，只是神色越来越凝重，眉间一道竖纹越来越深。
齐暖律半天没听见动静，一下子蹿过来拉着她道，“哎呀，好了，你就跟我出去吧，走吧，走吧。”说完话就一手一个揽着秋红稀和江自流连拖带拽的出了门。
江自流让她闹得哭笑不得，半推半就的顺着她上了马车。
她一直在查虞苍苔查的案子，只是一直没什么头绪，证据虞苍苔手里有，证人虞苍苔手里也有。
只是都没有直接抓出幕后之人，不足以致命，反倒是容易让人反咬一口。派兵杀人的未必是真凶，反倒是像是被推出来顶锅的。
能让长平侯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帮的人，按着黄精的话来讲，不是他爹就是他儿子。
长平侯的老爹早就蹬腿了，他那个儿子早些年也因着圣上喜欢礼佛，他想要讨圣上欢心直接跑去京郊的法门寺出了家。
他儿子这一剂马屁拍的响且快，圣上直接赏了他家一块丹书铁券。
后面的那些世家纷纷效仿虽然赏赐没这么大了但好歹是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因此大家也都学的快活的狠。
江自流扣着衣角的手指越发紧了，虞苍苔进京的那天皇上就把长平侯下了大狱，下令彻查此事。这案子到这应该算是完了一大半了，只是她想不明白，长平侯的儿子一不涉党争，二从不与王族深交。
可以算的上是与世无争了，怎么就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什么把柄能让一个手握十万军权的侯爷心甘情愿的被人使唤，事到如今一个人都没供出来。
江自流想的头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齐暖律看她那个愁的像是家里要揭不开锅了的死样子忍不住嘬了下牙花子，好像是牙缝子里有根舌头挑不出来的菜似的，“你这是出来玩的，又不是出来吊丧的，笑一个嘛！”
她说着话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唉？虞家的马车？”
江自流瞧她那一脸惊讶的样子，“虞国公家很少出门吗？”
“不是啊，京中的武将大都骑马，他们家又没有女眷，很少见着他们家的马车。”
江自流朝着他们的马车望去，秋红稀迷迷瞪瞪的跟着师姐一起看凑热闹。
江自流让她头发丝蹭的脖子痒痒，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秋红稀跟个猫似的眯眼睛伸头让她挠。
“我今天可是开了眼界了，武将也拜佛啊。”
江自流百忙中抽空看了她一眼，“虞国公家也是去法门寺吗？”
“是啊，你说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又赶上家里出了事，还能抽出空跑庙里去念念阿弥陀佛，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家什么好，”齐暖律笑了一声撂下帘子接着道，“要是拜佛有用，那庙里的和尚岂不是全都能早登极乐，头一天出家第二天圆寂，连夜位列仙班。”
秋红稀打了个盹刚缓过来，听着她的话，困惑的挠了挠头，“齐姐姐，既然不灵，你干嘛要大早上把我揪起来啊？我都没睡醒。”
齐暖律让她这话憋的直接说不出来话来，瞪着大眼睛支支吾吾的指着秋红稀又指着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江自流搂着秋红稀乐的前仰后合，指着齐暖律笑道，“告诉你当着小孩儿面别瞎说，完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暖律本来想装生气，结果江自流笑的声太大，她也忍不住想笑又得憋着拿乔，嘴都抿成一条线了，狠狠的往回拽两边那向上的嘴角。
然后江自流看她这样搂着秋红稀笑的更肆无忌惮了，齐暖律恼羞成怒的往她头上丢了一块手绢把她脸给盖上了…
到了地方了，入眼先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齐刷刷的直冲天际，棵棵皆是长的如剑一般挺直，莫名的一股肃杀气。
松树林的尽头就是法门寺的大门，正午时分往来的人有些少了，却也是人流不断。大门两侧那一丈高的彩漆金刚膝头都被人摸的发亮，日头一照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虞国公家的马车下来人了，是虞家二公子，江自流看了一眼他的脸才明白过来他怎么今天不骑马了。
两个眼睛红肿的像是小核桃似的镶在眼眶子上，像是哭过了似的。
江自流领着秋红稀上前打招呼，“虞将军。”
虞苍苒赶紧抬手拿袖子遮脸，只可惜他不习惯穿大袖子的长裳，一截胳膊挡在脸上按了葫芦起了瓢，挡住了左边挡不住右边。他又想看看是谁打招呼，又怕别人看出来他哭过了，一时间手忙脚乱。
忙活了老半天才抽出空来看清楚是江自流，登时整张脸红的跟眼珠子一样，都要滴出血来了，“原来是江姑娘，之前的事一直没能当面道谢，只是家中诸事繁多，日后在下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江自流瞧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虞苍苔那边的案子八成是不大乐观，也就不再多问了，只答了一句，“虞将军客气了。”
虞苍苒眯着眼睛看了下站在江自流身后的齐暖律和秋红稀，伸手要把江自流拉到一边去了，拉手觉得不合适拉胳膊又觉得唐突，只能伸出两根手指头捏着她的袖子把她引到一边去。
江自流没看明白她这唱的哪出戏，虞苍苒就低声道，“方才人多，我有许多事不便说，还望姑娘不要见怪。”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肿得都要看不清人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姑娘聪慧，看见我这副模样大概能猜出来我兄长的案子出了事了。”
江自流不用查都能猜出来，那个案子肯定是没能抓出幕后主使来，以虞苍苔的脾气这事是不可能查到长平侯头上就收手的。
“虞将军有事但说无妨，我既是剑门关下牵机堂少堂主，虞小公爷又是老宗主的挚友，若是出了什么事，只要虞将军一句话 ，无论如何我也会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