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放
辰时，司祁便收到了一封书信，正是远在千里的琉英所传。他也不敢耽误，便急急奔向浅陌殿。至于为何会将信交给他，司祁猜这件事肯定不寻常，他今日得更加小心才是。
“殿下，有琉英上仙的来信。”
司祁恭敬地将信交到长慕手里，长慕抬眸只看了他一眼，便道：“她为何不找我，反而找你？”
“殿下，我也不知道上仙究竟是何意……”这时候，他即便知道，也不能透露半分。
长慕看他又开始装聋作哑，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司祁一听这话，高兴都来不及，不待长慕话落，人就已经退出了大殿。
“跑得倒是快。”长慕不悦地挑起眉，不紧不慢地展开信纸。
寥寥几句话读完，长慕的眸色反倒愈发凝重了，薄唇抿紧，却是自言自语：“没想到，翎儿终究是知道了。”
内心是不安的，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会不会不原谅他？
心潮涌起之际，喉头却突然溢出一股腥甜，离心蛊的发作次数愈发频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那片阴霾渐渐覆在他心头，久久都不能散去。
待长慕终于挨过蛊毒发作，方才来到凡间。
长风里，雪青色的长袍随风而动，修长的身影反倒添了几分文弱。
当梓言听到敲门声，兴冲冲跑去开门的时候，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父君。
“父君，你怎么了？”梓言下意识就想扶住他，可是，他的小身板根本难以承受长慕的重量。
长慕扶着门框，抬起右手摸了摸梓言的脑袋，轻声问：“你娘亲在吗？”
“娘亲方才出去了。”
梓言一边说，一边抓着长慕的手，让自家父君坐下。长慕看他进入了里面的屋子，不多时捧了一杯温水出来。
“父君。”梓言乖巧地递给父君水。
长慕应声接过，苍白的唇轻轻抿了一口水，然后放下。
“阿言，娘亲今日的的心情怎么样？”
梓言想了想，才道：“娘亲的心情很好啊。”
长慕的心情一时很复杂，心情好恐怕也只是因为梓言的关系吧，对他，恐怕未必……
梓言看到自家父君叹了口气，便安慰道：“父君，娘亲或许是一时生气，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我们可是一家人。”
“一家人……”长慕喃喃道，不知想起了什么。
梓言看着自家父君惆怅的样子，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干着急。
许久，长慕重重叹了口气，缓缓对他道：“阿言，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
梓言闻言直皱眉，大人的世界好奇怪啊，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不明白。
大约一个时辰后，汝翎回来了。
只是令长慕意外的是，汝翎见到他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她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很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
“阿言，你待在竹屋里，我和你娘亲有话要说。”终究是长慕率先打破这份沉寂。
汝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自往外走，长慕随即跟上。
二人在竹屋外的桃林处停下来。
看着汝翎静默的样子，长慕试探道：“翎儿，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在此之前，我确实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可是……”汝翎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那些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
问他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长慕的心沉了下去，却还是苦笑着解释：“阿言诞生之初孱弱无比，而那时你身中离心蛊，我怕你……”
“不用解释了。”汝翎突然出声打断他。
“为了阿言，我会接受你，让他有一个家。但是，除了你是阿言的父君之外，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这区区四个字，重重敲击在长慕心头。
长慕墨色的眸子暗了暗，声音近乎嘶哑，“翎儿，你不能只要阿言，不要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改还不行吗。
“长慕，自从我打算与你合离那日起，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
她其实很清楚，她和他之间没有太多信任。无论是他瞒着她月璃之事，抑或是囚禁她，擅自封存她的记忆，都只能证明他们并不合适。如今，神魔二族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她夹在二族中间很是为难。如今与他分开，反而对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汝翎想，造成如今这个结果，也并非是不够爱，而是不能爱。
她自是知晓离心蛊的厉害，也只能逼他离开自己，她想让他活着。而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纠缠，倒不如她去做那个狠心人，亲手结束这一段情。
所以，她的那句“你明白吗？”，其实是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苦心。
天界已经容不下她，而他屡次因为她，违背他曾经用于严于律己的天规法度，到底是不应该的。她不是不知道他所付出的一切，而是她不敢接受这一切，她怕自己终究会心软，对他狠不下心，从而害了他。
喜欢和爱，并不一定要在一起。
她不愿看着他在泥沼中深陷，不能自拔，负了苍生大义。
“长慕，你我都有自己的责任，我们不应该为了私情，就不去管它。”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希望他不要在执着此事。
汝翎说完后，径自往竹屋内走去。
只是，她刚行了几步，身后便有人迅速将她搂住，使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脖颈处一股热息流窜肆虐，吐息清浅微微痒痒，耳边软语喑哑低沉，“翎儿，你休想用这种借口赶我走。”
一时间，汝翎的心房震颤得厉害。长慕那颗炙热无比的心，跳得极快，好似连着一根情丝牵动着她的，徐徐跳动着。汝翎就快要隐藏不住自己的心意。她的气息乱了几分，急急挣扎开，退到一边。
有些心慌，“你这是做什么？”
长慕自然捕捉到她的心慌意乱，却也没有道破，唇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翎儿，你大可不必用这些借口拒绝我。”
长慕的眸始终望着她，像要深深看进心里去，他朝她逼近几步，汝翎只能后退。眼看汝翎退无可退，长慕却突然停下来，凑近她道：“我即便是有一日会魂飞魄散，亦不会轻易放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