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夫君
凡界，上元节。
街头围着许多人，大家围成一个圈正观看着杂耍猴戏。奈何面前几个人身材高大，梓言试了许多次怎么挤都挤不进去，最后反而被推一个屁股蹲坐倒在地上。
可是，他并没有哭，只是望着人群中的热闹急红了眼。偏生他是倔强的，纵使再委屈，那滴眼泪始终没有落下。他记得父君说过，男孩子要坚强，这样才能保护重要的人。
于是，他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很快，汝翎察觉到自己的袖子一松，下意识从人群中回过头来，方才牢牢抓着自己的孩子不知何时坐在地上，他刚要起身的动作正好被汝翎看到。
委屈又倔强的小眼神瞬间让汝翎心疼不已，心道若是长慕看到这景象会不会怪她？汝翎到底有几分自责，初到凡间，她竟然这样大意。
一双手揽住小团子的小身子，将他抱起来，替他轻轻掸去沾在衣服间的尘土。
“如此可看得清楚？”
梓言被抱的高了些，终于可以看清台上的状况。他的目光瞬间被灵动嬉戏的一只灵猴所吸引，只盯着小猴子一上一下地跳跃，钻火圈。方才的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断点头应道:“漂亮娘亲，梓言看得清……”
由于下凡之前，漂亮娘亲就和他约定好了，不可以唤她娘娘，显露身份，所以梓言只好暂时叫她“娘亲”。汝翎一开始不答应，却拗不过他，只好默认。
感受着怀中的重量，似乎有些沉，汝翎望着小团子满足的笑容，一时间竟然不舍放下他。便这样抱着，一股暖意径自流入心房，看着他甜甜的笑意，就很满足。
直到周围的人散去，汝翎才放下他，将那只小肉手不轻不重攥着，往另一条街上走去。
此番日色西沉，天边出现一抹晚霞，金黄色的天光中，红彤彤的飞霞变幻无穷。
古街头，鹅卵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一大一小的身影拉的纤长，身后漫天的霞色尽显瑰丽美好。
这时，梓言仰起头，“漂亮娘亲，我们今日不回去了好不好？”
汝翎本想早些回去，凡尘虽好，可她们终究不属于这里，况且回去的迟了长慕与琉英不免担心。
“阿言，你看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的话，你母妃要担心了。”
谁知，梓言小朋友摇摇头，颇不以为意，“母妃成日黏在夏姨跟前，都不愿带阿言玩。”
“……”汝翎听了这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汝翎叹了口气。
见终于有所松动，梓言有些激动地想要抱住他的漂亮娘亲，可惜他的身子有些矮小，只能抱住汝翎的腿。汝翎看着他肉肉呆萌的小脸，再度弯腰将他抱起。“阿言，今日是上元节，我们去看花灯烟火好不好？”
梓言“嗯”了一声，小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和漂亮娘亲在一起他很欢喜。这时候，不合情景地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声，却是从梓言的小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梓言小脸上有些窘迫。
“阿言，你可是饿了？”汝翎的声音分外柔和，让梓言顿时产生了换母妃的想法。
汝翎倒觉得没什么，小孩子家的玩了这么一天，感觉饥饿很正常。
适才路过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汝翎及时叫住了他，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了梓言。
“先垫垫肚子，待会去带你吃小汤圆。”
梓言拿着糖葫芦刚要下口，可是他突然想起来父君教过他，凡事要懂得先孝顺娘亲。
汝翎眼见一根糖葫芦递到自己跟前，却是愣了愣，“阿言，糖葫芦不好吃么？”
怀中的小团子摇摇头，声音糯糯的，“漂亮娘亲，父君说过了要懂得孝顺娘亲。”
看来，长慕将他教得很好。
汝翎到底没有拒绝他，低头咬下了糖葫芦，轻薄的糖衣下，嫣红的山楂酸酸甜甜，甜味尤甚，直直流入了汝翎心间，盈盈泪意在眼眶中翻转涌动。
不知怎的，她似乎很容易便被这孩子牵动心绪。
彼时，“嘭”地一声，几道炫丽的光划破了天空，在天幕绽放开来。人声鼎沸，华灯高照，整座都城都陷入了一片繁华景象。
饶是汝翎都心情放松起来，看着人群来来往往，灯火葳蕤，凡尘三千烟火如此，倒怪不得人人心向往之。
汝翎一直看着烟花出神，一时倒未察觉来人。
直到梓言惊呼了一声:“父君！”汝翎才回过头来，行礼唤过一声：”君上。”
只见，万千灯火下，一袭白衣俊雅出尘，天人之姿衬得天幕黯然失色一般。长慕欣然阔步朝她们走来，眉眼温润俊雅，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梓言却小机灵鬼一般早早就发现了自家父君手中提着的兔子灯，原想伸手接过，谁知自家父君却将兔子灯径自递给了漂亮娘亲，弄得梓言内心很是受伤，只好眼巴巴瞅着那个兔子灯。
心中气哼哼的，不给他，他看看总行了吧，父君就是个小气鬼。
长慕一直打量着汝翎，同时也难免看到了汝翎怀中的自家崽子，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语气冷了几分，“还不快下来！”
梓言委屈极了，看了长慕一眼，只好不情不愿地下来。
“都多大了，还让人抱着。”
梓言:“……”人家才刚刚会走路好不好。
汝翎早已经接过来兔子灯，瞅了瞅躲在自己身后委屈巴巴的小团子，便将兔子灯递给了他。“你也别对他太凶了，到底是小孩子。”
长慕听到这话颇有一种危机感，如今还没有相认便这么惯着了，若以后汝翎恢复，他的地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梓言这孩子，太不安分了。
于是，长慕再度行使他作为父君的威严，“还不快过来!”
可怜的梓言不得已一步一步朝前方挪，还时不时看向汝翎，语气弱弱的，“漂亮娘亲……”
眼看汝翎就要心软了，长慕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再不过来，以后不准你再出凤鸾宫。”
这话，对于好奇贪玩的梓言来说，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他哪里还敢多做停留，迈开小短腿就朝长慕跑过去。也不敢离自家父君太近，只垂着手，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汝翎即便再心疼，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多插手这件事，只好缄默不语。
“君上，这是要带梓言离开吗？”
“本是这样打算，不过好不容易得见上元灯会，看看也无妨。”
一行三人便这样走在街头，中间牵着梓言小朋友，郎才女貌，再添一个萌娃，一时羡煞旁人。
长慕行着，忽然问起自家崽子，“你方才叫她什么？”
“漂亮娘亲呀……”梓言脱口而出。
长慕的笑意不达眼底，却转向汝翎，“既然如此，娘子也该唤我一声夫君才是。”
“……”汝翎愣住，实不知他此举是何道理，不过细究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彼时，微风轻扬，掀起一股荼蘼熏风，万千灯火迷离，即便人声鼎沸，那一声微弱的“夫君”，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长慕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