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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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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来者与云婳想象中的凶悍妖物,大相径庭。

    对方是个清俊男子,一身雪色大氅,容色冷冽,肌肤白皙异常,薄唇紧抿,满目阴沉冰寒,怒视着他二人。

    “还不速速放了吾妻!”

    ???

    云婳抬眼看向长慕,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长慕尚未回头,唇角却是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勾。

    这一笑,有人可要倒霉了。

    “哎呦!”云婳痛呼一声,下意识捂上自己的额头,疼得直咬牙,“是谁?”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一旁,某男无辜地低头,打理腰间打结的玉佩,指腹拂过佩上龙纹,表情十分自然。

    他再次好心提醒她,“你绑架了人家的妻,人家难道还不能找你麻烦么?”

    “你是说……”云婳仿佛明白了什么。

    梓陌君看她终于“茅塞顿开”,不由轻笑,只是这笑意匆匆几秒,就被他给敛去无痕。

    此时,长慕缓缓步前,清冽磁性的嗓音如水,“怎么?阁下不自我介绍么?”

    这话,是说给那男子听的。

    许是那人看出长慕修为高深,是个麻烦,当即便应道:“上神见多识广,必知吾之身份,吾不愿同上神起干戈,还望上神放了吾妻。”

    云婳听了半天,终于捕捉到几条信息。

    不由多看了长慕几眼,没想到,这人已经位列上神。而且,那男子似乎认定了他们是一伙的。

    很快,长慕便道:“本上神今日本为着一物,也望阁下给予,至于放阁下的妻子,自然不难。”

    男子一听,心中一喜,急切问道:“何物?”

    长慕不紧不慢,淡然道:“雪蚕蜕。”

    说到此,男子的身份便是昭然若揭。

    云婳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可就愚笨至极。

    她到底做过一段时间的“药罐子”,什么名贵药物没有听过,普通的蚕蜕虽可入药,却远远不及千年雪蚕蜕。

    那男子也可谓救妻心切,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将一小袋子物什赠予长慕。

    长慕伸手接下雪蚕蜕,回头冲云婳道:“放人。”

    云婳机械性地自怀中取出那个锦袋,刚一打开,里面那只蚕弹了弹肉肉的身子,跳出来,“啊呜”一口,就报复似的咬向了云婳细嫩的手。

    “啊啊啊……”

    云婳原地炸开,疼得大叫起来,泪花在眼里直打转,手甩了半天,那胖乎乎的蚕也不见得下来。

    她明白了,这蚕是在报方才的“一箭之仇”。

    这时,有人温声道:“小白,切莫淘气。”

    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

    雪蚕这时松口,扭扭胖乎乎的身子,开始吐露人言:“谁让她刚才差点捏死我!”

    说完,那蚕就跳到男子身上,钻进怀里,一人一蚕,正欲离去。

    “等等!”云婳忍着疼痛,叫住他们。

    “请请问阁下还有多余的蚕蜕吗?”

    男子看着她,面露不解,温声道:“方才不是已经全给你们了吗?”

    “好吧……”云婳的脸愈发阴郁了。

    最终,眼巴巴看着那一人一蚕离去。

    那边,长慕倒是事不关己,淡眼瞅着她。只是,他的样子,分明在浅笑。

    云婳暗自咬牙,控制住心底情绪,方捂住手上伤口,往他的方向行了几步。

    勉强挤出几丝笑,恳求道:“殿下,可否匀给我一些雪蚕蜕?”

    “哦,是这样。”长慕唇角依旧微勾。

    云婳却傻眼了,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终看她眼巴巴瞅着自己,长慕才道:“你究竟要……”

    岂料,话未说完,就被别人抢先。

    “殿下,别来无恙。”

    来人身姿欣长,一身玄衣,上以银线绘出华丽暗纹,内袍呈丹朱一色,腰间束着金色腰带,形容清俊,气质温润如玉,周身萦绕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长慕亦非第一次见他,“不知殿下今日来,所谓何事?”

    “无事,仅是闲逛。”

    墨羽答完,看向云婳,见她捂住手,心里不由担心,只是面上却未露分毫。

    “怎么,云婳姑娘也在?”

    他故意这般说,意义所在,云婳亦知。

    长慕却问道:“二位认识?”

    云婳并未急着答话,墨羽道:“不过略识几面。”

    说完,云婳亦点头默认。

    闻言,长慕的眉头不由轻皱,整个人愈发清冷。

    云婳瞅着,竟觉他有几分不悦。不过想想,此人常年不就冷着一张脸,兴许是她想多了。

    无聊寒暄几句,长慕便道:“吾还有事,先行一步。”

    “可是……”云婳还欲说什么,可是原地,哪里还有长慕的身影。

    瞧着云婳丧气的样子,墨羽上前轻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问道:“你怎么会碰到他?”

    提起长慕,云婳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一股脑儿将这些日子的苦水,向墨羽倒了个干净。

    墨羽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听完她这些牢骚,也不免无奈扶额。

    云婳火气大了,当然也不免殃及无辜。

    “你怎么现在才来?”

    “额,圣域临时有些事情,走不开。”

    没办法,自己从小带出来的人,就要宠着。

    哪怕是做坏事了,也要惯着。

    末了,他只道:“放心,一切有我。”

    ……

    渡过忘川,有一片黑雾笼聚的地方,那里乌云遮月,黑雾压城,不见天光。

    然,猩红血石深深嵌入石柱上,赤焰莲灯曳曳,魂铃悲鸣,散发幽光,它们是这圣域魔都唯一的光彩。

    因妖魔两界两两相望,较为临近,故而两族交往甚密。

    等闲之人断不会到此一游,此地残魂野魂,往来不绝,妖姬魔女,妩媚艳丽,鬼将妖兵,神出鬼没,骇人心魄。

    若说那圣域虽阴郁,常年雾云遮蔽,却尚有一处圣地——圣华宫。

    墨羽入殿,仍旧一袭墨袍,属下袭风立在一旁,已然恭候多时。

    “殿下,公主到访。”袭风恭敬禀告。

    “让她进来!”墨羽的眸沉静如水,无一点波动。

    殿门应声推开,进来一个妖娆女子 ,一身浓紫下纤腰约素,容貌艳绝,耳佩叮当,暗香浮动。

    “幻琴见过殿下。”

    女子略一欠身,行过一礼,望他时,眉目间光华流转。

    “不必多礼。”仅仅四个字,不带一点儿心绪起伏。

    她的眸底悄然划过几丝失落,后又被嘴角浓浓的欣喜所掩盖。

    只要他肯见她,她总有机会让他一点点接受自己,况且,他还需要她。

    只是,今早有人密报,他去过岐山。她自然知情,必是与云婳脱不了干系。

    这许多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魔族这位殿下有多在意云婳,在幻琴看来,也不过就是兄长对待妹妹的那种宠溺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十分羡慕云婳。

    “殿下想必已经找到云婳了吧?”

    “嗯。”墨羽缓缓答道。

    “云婳素有心疾,前日我得到些许珍贵药材,便带来了。”

    “你费心了。”墨羽声音一贯温润平和,笑对着她,又道:“我替云婳先谢过你了。”

    幻琴偏偏就喜欢他温润如玉的笑,知他在乎云婳,她便也聊表寸心。

    作为妖族公主,她是骄傲的,如今甘愿为了眼前人的一抹笑容,不住的讨好,只盼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喜欢一个人,就是卑微的。

    ……

    魔族尚武,在众魔眼中,魔族的未来领袖应当杀伐果断,威猛凌厉,任何一个魔族男儿,都及他不得。

    可如今这位殿下,却换了一副心性,动辄就是顾念苍生的天地大道,看上去分明是个温润君子。

    这样作风,与魔族好斗征战的血性,简直格格不入。

    众魔岂能心服,这样一个碌碌无为,正义止杀,君子面孔的殿下?还盼着他来日重振魔族?

    然,这一位殿下,偏生实力非凡,连魔尊都不是他的对手,面对那些逆党,竟连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他从不轻易出手,亦未有人知晓他的真实实力,只觉令人可怖。

    既不知实力如何,自不敢轻易豁出性命。

    况且,自有那妖族公主誓死相护,死心塌地追随,即便有人不要命,公然行刺,也会莫名其妙地惨死,从这世间消失。

    妖族公主幻琴之名,六界无人不知,能得她相助,便是坐拥整个妖界,这于魔族复兴是如虎添翼。

    渐渐,众魔都对这位殿下,日后的魔君,毕恭毕敬,无人敢犯上作乱。

    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千年来,魔君放权,殿下当政,他也确实将魔界治理得很好。

    出了圣华宫,妖族公主终究是带着几分不甘的。

    她回身看过去,只见殿宇空旷,寂如死水。

    ……

    大殿内,烛火摇曳。

    一瞬间,思绪重被拉起,他的心莫名空了一般,有寒风穿透,倒刺划过,生疼无比。

    不时,额头上竟然泌出细小的汗珠来,须臾,就结成了冷霜。

    轻卷起衣袖,臂上瓷色肌肤展露眼前。只是,上面布满冰痕,雪线异常清晰。

    如今,他心绪起伏,那往生咒术,自是反噬得厉害。

    上古神族禁术,名曰往生咒,使躯体往生,神形契合,不受轮回限制,存得前生记忆,但施术者每至午夜,神魂须承霜刑之苦,永生永世。

    墨羽淡淡凝眸片刻,脸色几近苍白,却并不在乎臂上肆意蔓延的雪线,默默承着那钻心的霜刑,好似家常便饭。

    良久,唇角才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纵然眉眼处冰霜弥漫,却仍旧温风润意。

    霜刑?永生永世又如何?

    只要伊人笑,便逢万年春。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往生咒术带来的反噬,愈发厉害了。

    一时不慎,他竟打翻了烛台。

    听见动静,袭风匆忙推门进来,入目便是自家殿下伏在案前,看上去有些虚弱。

    他快速扶起烛台,几步上前,才见自家主人闭上眼睛,紧抿住苍白的唇,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脸色煞白一片,浑身上下皆覆寒霜,整个身子冰凉无比。

    袭风自然清楚不过,掀起主人的衣袖,才发现左胳膊上那条雪线已蔓延至孔最穴,反噬已然十分厉害。

    他未多想,将主人安置到榻上。刚一启口,一枚火红色的珠子便自口中飞出 ,渐渐游离至墨羽心口处,为他驱散冰寒。约莫一个时辰,墨羽的脸色方才缓过来。

    那枚珠子也回归原位,这时的袭风却有些虚弱,撑着身子守在墨羽榻边,寸步不离。

    ……

    第二日,清晨。

    墨羽刚睁开眼,便发现袭风趴在榻边,似是累极,睡得极沉。

    想来,他又用内丹,为自己疗伤了吧。

    他也未打搅他,复拿过薄被替他悉心盖上,才起身穿衣,照例是一件玄衣。

    一如他的情,深沉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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