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祭
碧水寒潭,二兽相斗,难舍难分。
那玄蛇到底有些年头,亦不是个善茬,见穷奇飞扑上来,巨大蛇身一摆,立时激起不少水花,纷纷化作水刃,射向穷奇。
穷奇嗤笑连连,区区水刃 ,如何伤它?
陡然间,背上双翼张开,护住周身,羽翼间又凭空生出血色屏障来,那水刃还未触及,便硬生生碎裂在地上。
玄蛇看着此景,十分震惊,赖以成名的绝技就这么被破解了,俨然是被刺激到了。只见它飞身上岸,极长的蛇躯窜出潭面,张着血盆大口,冲将过来。
穷奇倒毫不在意,亦飞身上去,欲制住玄蛇,岂料这厮狡诈,张口喷出滚滚毒雾,茫茫遮住视线。穷奇心知大意,双翼不断拍打,想要驱散毒雾。
正在这个空当,玄蛇瞅准机会,露出锋利巨齿,一下子咬住了穷奇的脖颈,顿时鲜血淋漓。尝到了甜头的它,自以为得逞了。
就在此时,一记利爪狭着冷芒,自它身前腹部划去。
三道血痕一现,顿时血肉横飞,血迹斑斑。
玄蛇遭此重创,蛇身颤抖几下,复又不甘心,再度同穷奇扭打在一处。
二兽彼此你来我往,互相压制,谁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
碧水寒潭的内穴,入目皆是宝光,堪为洞天宝地。各色财宝堆积,稀世材料五光十色,异草珍物,都在此间。
乍一看,足以闪瞎人的眼睛。
云婳如何想得到,这玄蛇竟贪财至此,积蓄了这么多宝贝,或者称它为护宝大蛇都不为过。
不过,如此多的珍奇宝物,倒是正中她下怀。
方解下腰间一个锦袋,素手一抖,那锦袋立时变大数倍。于是,一阵挑挑拣拣,袋子渐渐鼓起来。
反正,洞外穷奇和玄蛇正在厮杀,她趁机会,多捡些宝物,也不为过。
须说,她的眼光也忒毒辣,尽捡些世间罕有之物,随便一件,便是有市无价。
不过,她倒也不是那么贪心,只捡了些紧要之物,便去寻那丹朱草。
因她一早得到《异物志》一览,所以,知道那丹朱草是什么形状。
终于,在群草环绕间,她发现了一株根茎碧色,枝叶葱茏,果实嫣红的仙草。
近前一看,果是如那《异物志》所载:丹朱,生七叶,叶有小齿,红果若樱桃。
便是这么一物,惹得那护宝玄蛇,盘踞寒潭万载,不得自由。
只因仙草素有灵根,不能用寻常方法出。
云婳也是早有准备,幻化出一柄小铲,此物质地,非金非银,非铜非铁,自不伤此草药性。
待小心翼翼挖出那丹朱草,方用一块手帕,裹了泥土,包实,才置入锦袋中。那锦袋先前鼓鼓囊囊,不过捏一手诀,又幻作原来大小,精巧之处便在于此。
做好这些,云婳并未急着出洞,反而侧身贴耳去闻听潭面情景,竟然出奇的静。
许是那两个家伙打的两败俱伤,纷纷殒命了罢。
念及此,她方慢悠悠步出洞口。
入鼻,血腥之气不减,臭气漫天。无奈,云婳只好用袖捂住口鼻,勉强走出。只是,眼前这一幕,却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与此同时,心头一阵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却见那玄蛇斗得力竭,浑身上下皮肉俱烂,幽绿双眼凶寒褪去,将闭未闭,看样子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了。
不用多言,它最终没能斗得过穷奇。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穷奇去哪里了?
这时的云婳再也不敢大意分毫,若是那穷奇隐在暗处,给她一击,绝对致命。
她小心查探四周,忽觉背后有人行来,那人问:“你可是在找我?”
云婳缓缓回头,心中思索应对之策。如今穷奇尚得余力化为人身,想来他不过受伤而已。
“怎么,让你失望了?”阴沉的声音再一次问。
这一次,云婳还是没有回答,而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瞬间祭出凤羽扇,几乎孤注一掷,用尽全力凝诀,羽扇挟红莲火,燎原而去。不过,朝的却是穷奇的双眼。
火,终究是他的克星。
“啊……”穷奇吃痛,已经癫狂,捂住受创的双眼,怒而嘶吼,“我要杀了你!”
话毕,胡乱发了数掌,云婳避无可避,一掌斜斜落在她小腹之上。
“噗……”重击之下,一口鲜血吐出,浸湿了她大片衣襟 。
云婳身子如风中柳絮,堪堪才站稳,哪里还敢多做逗留,她忍住心口传来的钝疼,咬紧贝齿,转身就走。
出了尘山,西北通蛮荒之境,东南往仙族重地。无奈,云婳只好往东南而去。
此番伤重,行了才半个时辰,就体力不支,从云头落下,恰好是片梧桐林。林深繁茂,便于遮隐踪迹。云婳倚着树,左右吐了几口血,方缓上一缓。
她自知那穷奇嗅觉极敏,只怕不多时就要追上来,偏生她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如今她心疾发作,只怕,更加力不从心。看来,这次,凭她一己之力,当真不能全身而退。
轻咬发白的唇瓣,她有气无力伸出左手,自袖中取出一枚金纸鹤,附上传音术,纸鹤立时化作流光,划过天际。
如往常一般,这一次,她又要麻烦他了。
估算一下时辰,那穷奇也快要追上来了,云婳可不敢久留,勉强拖着虚弱的身子,准备再次跑路。
谁知,刚行了几步,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语气阴凉,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跑到哪里去?”
云婳可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拼命抑住喉头腥甜,凝神念诀,想要脱身。哪知她内伤极重,施术时气血翻涌,一个禁不住,大口鲜血逼出。
顷刻间就染红了衣襟,一片斑驳。
身后,穷奇倒恶趣味起来。他今日让这乳臭未干的丫头摆了一道,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此刻就喜欢看她死死挣扎,叫天天不应,只能乖乖认命。他若此时出手,她当即就会香消玉殒,如此,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此时,云婳气息不稳,伏在地上,当然,她这可不是破罐子破摔。
美眸一转,她轻轻一笑,道:“穷奇大人,我很好奇,以你如今的修为,若直接杀生会怎样?”
“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耍什么花招?”
“咳咳咳……”云婳捂住心口,抬头看着他,“以你如今的修为,只怕不日就要达到上君巅峰了吧?”
“那又如何?”
“你是想用我练灵丹吧?”
这次,穷奇一时错愕,原来,此女一早就知道,果然心思细腻,不好对付。唯恐生变,他欲快刀斩乱麻,以免节外生枝。
经穷奇施法,须臾,自云婳四周现出诡异阵法,阵眼处存有一股无形之力,不断抽去云婳周身气血,不多时,她的脸色煞白如纸。
这便是血祭大阵,以献祭之法获取别人的力量,而不受天道制裁,但由于献祭者不可入轮回,怨气难消,施术者亦会受到反噬。此种术法实为蛮荒禁术,寻常妖兽不可涉及。
云婳躺在地上,双眸不甘抬望天宇,麻木感一分一秒传遍四肢百骸,那便是源于死亡的恐惧么?清晰感受生气一点点流逝,大脑中的意识混沌一片,离死亡无限接近。
一旁,穷奇肆意得逞的笑,她始终是他唾手可得的猎物。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得莫名其妙。一股生的执念如燎原之火,燃烧绽放。
“云婳……”一个女人突然唤她。
与此同时,心口处传来一片灼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莫名的力量将她的神识逐渐拉回,她终于意识到,那个声音正是从心口传来的,莫名有些怪异。
她竟以为自己幻听了,出现幻觉了。
不知何时,林中飞啸之声袭来,紧接着,数柄仙剑如破长风,生生斩向血阵中央,凌冽迫人的气息自剑身荡来,刚劲霸道,势如破竹。
云婳意识才清醒了几分,却倒霉催,又被那股剑气震晕过去,不省人事。
那穷奇亦受巨大威压,伏在地上,哪里敢抬头。
一宏厚男音传来,“大胆穷奇,敢私逃蛮荒,与属下妖众屠戮生灵,该当何罪?”
说话之人一袭仙官服,恭敬立于一侧,身旁白衣男子便是其主。
一袭月华锦服,衣袍间不染纤尘。万千墨发用玉冠束得一丝不苟,雍容清贵。五官精致如玉刻,气质清冷,殷红薄唇间,仪度不凡。
穷奇方才一见光华逼人的苍华剑,就知来人是何许人。此番只顾得上逃命,一股黑雾自周身溢出,升向林空,欲使个障眼法脱身。
那锦服男子眉宇间不露分毫思绪,只任他逃。
未及片刻,那黑雾就自半空降下,以人身,狼狈落于地上。
原是那林空之上早已设了禁制,任何魔物亦插翅难逃。
这时,锦服男子上前,广袖一拂,穷奇身上立时现出一重符咒。不多时,玄火焚体,禁制加身,就废去他一身修为,只得以原身现人。
“司祁,提他去蛮荒之境。”
“是,殿下。”司祁领命而去。
待得他又往血阵之地查看 ,却只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彩凤。
那彩凤浑身都是伤,身上羽毛被泥土鲜血浸染,司祁看了都不忍心直视。
“殿下,这……”
不知为何,长慕忽的对它,生出来怜悯之心。
“带回去。”
司祁倒是滞了一瞬,这不像是殿下的行事作风啊。
哎,君令不可违。
无奈,他只好弯下身子,抱起了那只彩凤。
又一阵风起,残花落,林中再度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