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叛变
二
曲平无法计算他已经在黑房子里呆了多久。
这里始终是漆黑一片。他只能计算自己的脉搏和呼吸。
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周于身,漏水下百刻。
他已经计算出,他已经度过了七昼夜又三个时辰两刻。他四月二十三午时被关进来,所以现在不过是五月初一酉时两刻。
可是他却像已经熬过了七十年。
唐缺这一点上并没有说谎,他的确还未受过酷刑。
这间牢房总算还不小。
起码,和一个人的尺寸差不多。曲平身高五尺七寸,肩宽两尺一寸三分。监房的长度却只有五尺。宽度只有两尺三寸。
所以他站不直,躺不下,坐不安。他甚至无法大小便。
除此以外,这是一间水牢。一间充满恶臭的水牢。
他只有努力的把头向斜上,才能够呼吸。
最要命的,还有不速之客经常骚扰他。一群又脏又饿的老鼠。
它们和外边的老鼠很不同。它们更加胆大,更加凶残。每次想到它们狡猾而残忍的小眼睛,曲平就会感到全身发冷。
曲平憎恨老鼠,是因为他的右腿已经被活活撕下一块肉。伤口很快就红肿溃烂,然后就一点点的流脓。
现在他觉得有点痒。也许伤口正在自行愈合。但为什么好像有东西在爬呢?
他摸索水中的伤口。然后就开始呕吐。因为他的伤口已经生出了蛆虫。
但他也吐不出多少东西。
唐家一向考虑很周到,他们认为犯人的食物和饮水可以自行解决。
于是曲平只能喝又臭又脏的污水。从四月二十六他被关进来,就开始不停的腹泻。他已经几乎完全虚脱。昨天他强迫自己活吞了一只老鼠。
他还担心自己会疯掉。
如果一个人生不如死,死亡简直是一种恩赐。就这样结束吧。
他把头浸没在水里。准备淹死自己。
他想起曾经的兢兢业业,曾经的委曲求全,曾经的虚荣和抱负。但已经没人关心他在临死时想的是什么。再不会有人关心他这一生究竟已经做过什么,以后可能会做什么。
他的肺部开始像火药一样要炸裂。嘴里已经开始发甜。他的肺部已经开始咳血。
他忽然想起做了一辈子平凡镖师的父亲,还有无忌和千千。
起码,无忌和千千还是平安的。
可是,是不是他们的生命真的就比自己的重要?他突然觉得:没有任何人的生命比别人的生命更加尊贵。
他脑中突然出现这样的画面:若干年后,千千和她的丈夫,她的孩子来到自己的坟前,那大概是一个美好的春天。为了纪念他,千千将自己孩子的名字,也叫做曲平。
他在墓中幸福的看着面前的一家人,感激他们还记得他,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拜祭自己的次数,由一年两次,渐渐变成一年一次,最后两年一次。。
于是在最后一刹那,他抬起了头。
他用虚弱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叫道:“放我出去。我告诉你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