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徒的不幸
一
竹篱,茅舍。
在竹门的边上,立围着一领草席。
里边圈的是一群黄黄的小鹅和一群黄乎乎的小鸭子。
它们毛茸茸的,很可爱。
一个同样也很可爱的小女孩在喂它们吃剁碎的蒲公英。
小鸭子机灵得很,嘴也很快。
小鹅却笨笨的,呆头呆脑的样子。
所以蒲公英很快就被小鸭子抢光了。
小女孩把手放进去。
几只小鹅以为她的手上有吃的,就开始啄她的小手。
她痒的笑起来。
她还调皮地捉住几只,亲亲它们硬硬的小嘴。
屋里有人在小声说话。
一个妇人道:“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安全?我担心宝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唐家一定不会想到我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你真的答应我不再赌了?”
男人道:“我真的不再赌了,我已经把你的钱都输光了。如果再赌,还算是人吗?”
妇人道:“我只剩下这一点银子。你去看看能不能做点小生意。好养活我们娘俩儿”
大汉道:“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杀猪。我去集市上转转,去买把杀猪刀,再抓口猪,先把生意支起来。”
门开了。
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妇人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出来。
小女孩道:“大叔要杀猪?”
大汉道:“不杀猪,怎么养活你这宝贝!”
原来她是梅宝贝。
那个信誓旦旦不再赌博的大汉,当然是恶赌鬼轩辕一光。
梅宝贝道:“可是杀猪多残忍!”
轩辕一光道:“嘿嘿,残忍的事儿多着呢。难道你将来不会吃这些小鸭小鹅吗?”
梅宝贝望望它们,然后叹了口气。
为什么生命总是不能摆脱痛苦和残忍呢?
轩辕一光就要出角门,梅宝贝突然拉住他,“再给我讲个鬼故事吧。”
轩辕一光道:“你昨晚还吓得睡不着觉,埋怨我呢”
“但现在是白天。”
梅夫人道“你乖,别缠大人,快去睡午觉。”
梅宝贝拽着轩辕一光的衣角来回晃,央求道“你就给我讲一个。听完了我就去睡午觉。”
梅夫人对轩辕一光道:“那你就给他说一个再去也不迟。”
轩辕一光无奈:“好吧”
从有人类开始,我们就在听故事,讲故事。
在冬夜,在篝火旁,---
一个人用故事和从前的一切建立某种微弱,神秘的联系。
人们在故事里学习,经历,体验。
因为一个人的一生十分有限。他们的生活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现实条件的限制。
他的经历和体验只是很可怜的一点点。
所以我们通过故事经历不同的人生,获得不同的体验。
有时候,他们在故事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
从来没有人在读着和听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故事。
他们看到和听到的,正是他们自己。
二
梅宝贝搬来两只小木凳,坐在他前边。另一只给轩辕一光摆放好。
轩辕一光咳嗽一声:“
从前有一个卖烧饼的,叫王四,每天天没亮就起来做烧饼。卖到掌灯的时候才回家。有一天,天黑了。他看了看箱笼,还剩下四个烧饼了。觉的还算满意,准备收拾了摊子回家。
这时候看见过来一个年轻妇人,长得很标致。但这妇人似乎满脸的愁容。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裙子。
她就一直静静的站在烧饼摊子前,也不说话。每次好像要开口,但是又犹豫。
王四就问:‘娘子,您敢情是买烧饼吧?一文钱一个,您要几个?只四个了。都卖差不多了’
妇人踌躇了一会子,终于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王四接过来,心想:‘看她样子装扮,虽不象是穷人家的媳妇,但兴许碰到难处,吃不上饭。不如多给她一个,一个烧饼值什么?’就包了两个烧饼给她。
妇人摇摇头,还了一个给他。王四拗不过,只好由她。妇人低头道了声万福,接了烧饼回身就走。转眼就不见了。
王四看着妇人消失,正觉得诧异,忽然觉得那一文铜板轻飘飘的。低头用力一看。手里正握着一枚纸钱!
梅宝贝惊呼一声,扑到母亲怀里。
梅夫人埋怨道“讲这个干嘛,渗的慌的。”
轩辕一光苦笑“是她非要听嘛”
梅宝贝道“快接着讲,我就爱听鬼故事,我才不爱听什么小姐爱上了落难秀才的故事呢”
轩辕一光接着说故事“
王四心里害怕,但想起那妇人就算是鬼,也不像要害人的样子。所以就没有声张。
以后两天,妇人总是天黑下来就过来,依旧是一个烧饼。铜板也每回都变成纸钱。王四想起他从前在世的老人说的掌故。
就买了四两红线,还有一根做活儿的缝衣针,把红线穿了。藏在身上。
第四天妇人又照例来买烧饼,王四就趁她转身的时候,把针偷偷别在她裙子上。妇人这回好像故意走的很慢,王四远远跟在妇人身后,想瞧她到底有什么古怪。一直跟出了城门,到了城西的坟地。妇人就忽然看不见了。
王四有点发毛,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点了油灯,照见地上红线还在。就硬了头皮,循着红线往前走。到了一座孤坟旁边。红线就断了。
王四提灯往墓碑上照。碑上并没什么字。整个坟地阴森森地。还有猫头鹰和老鸹儿在叫。王四有点哆嗦,正想往家跑,耳边听到一阵婴儿哭声。隐隐正是从坟里传来的。
王四赶紧跑回家招呼了几个街邻,拿了火把和锹镐贪黑来到坟地。仗着人多,大伙儿就不怎么害怕。大家七手八脚,很快看到一口红漆棺材露了出来。看漆的新旧和棺材板腐烂的程度,推算有一两年的样子。
大伙儿打开棺材板一看。王四认得,正是那个买烧饼的妇人。只见她面目如生,闭目躺在棺材里。有个胆子大的,摸摸她的身体,触手冰冷,一丝气息也无。显是死了很久了。
妇人身旁却是一个小婴儿,旁边还有半个烧饼。在坟墓里哭的,看来就是这孩子。孩子看来不甚壮健,却是个活人。他们可不能不管。
大家于是把孩子抱回王四家。”
轩辕一光出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太阳,想要起身。
梅宝贝很失望“下面呢?”
“没有啦”
“不行,我还没有听够。你不讲,我就不让你走。嘻嘻。”
“好吧。你听着:
大伙儿查找坟里人的身世,得知正是本地知县夫人的墓地。原来这妇人姓林,先嫁了本地一个杀猪的牛二,后来丈夫死了,再蘸给本地知县张大人的。
原来这张大人是个有仁义的读书人,怜孤恤寡,就娶了林氏。妇人风流伶俐,和知县很恩爱。有一回县里富户雷老板死了。这雷老板的太太告到衙门,说老爷死的蹊跷。并非是姨太太说的马上风死了。但着仵作验尸,身上的确无一点伤痕。也绝非是毒死的。知县于是判查无实据,雷太太诬告不实。
“什么叫‘马上风’?”
“这个嘛,”轩辕一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梅夫人白了轩辕一光一眼,对梅宝贝道:“就是一种病,你长大就知道了。”
“那快接着讲”